慕容崢親眼看到那個“慕容崢”在新婚之夜對李錦悠許下了山盟海誓。
親耳聽到了他對她說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親眼看到他抱着她說着甜言蜜語時眼底卻沒有半點溫度。
看着李錦悠嬌羞的如同花兒,滿心依賴着那個男人信任着那個男人,眼中的歡喜和愛意毫不掩飾,而那個男人對她卻沒有半點情誼反而滿滿都是算計,慕容崢的心裡一陣揪緊,那突如其來的憤怒好像要將世間的一切都燃燒殆盡。
慕容崢看着眼前的畫面如同流水一般緩緩流逝,他就好像是個過客一樣,親眼看着那一夜許下山盟海誓的慕容崢如何哄騙着那個滿心依賴着他的女子,將慶國公府的拉進了他奪位的戰車裡,看着他揹着那個女子和李映月親親我我,而那個女子卻從頭到尾的被矇在鼓裡。
只因爲他曾說過他想要成爲人上之人,讓她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李錦悠開始拼命的學着那些本該是她不該學習的東西,治國策略,戰場殺敵,陰謀算計……那個女子從當初一個見到陌生人都會害怕的瑟瑟發抖的溫柔女子,漸漸長成了手染血腥殺人不眨眼的煞將。
李錦悠對慕容崢百般小翼,千般深情,爲了完成他的夙願,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四處征伐之時被人利用,害死了慶國公和蘇清河,爲了能助慕容崢登上皇位,她央求着疼愛她的蘇歡蘇霆陷入了奪位的漩渦中身死道消,而那個讓慕容崢傾心的李映月卻什麼都不用做,只是擺出淚眼盈盈的樣子,便將他的心緊緊抓住,再也分不出來半點。
在這個世界裡,西南的事情同樣暴露出來,卻已經是在半年之後,他因爲早有了準備,不僅藉此事讓慕容熙聖心盡失,被廢了太子之位,而且還全盤接手了慕容熙手中所有的勢力,而陳家被他剷除,所有與他做對之人都被他踩在腳下,李錦悠成了他手中最尖銳的利器,替他擋盡了天下罵名,爲他四處征戰披荊斬棘,最後助他登上了皇位。
然而在慕容崢以爲這就是完結之時,卻親眼看到那個“慕容崢”掐死了他和李錦悠的第一個孩子,親眼看到他藉口此事卸了李錦悠手中兵權,親眼看到他寵着那個李映月冷落李錦悠,看着他們如何奪走了李錦悠的另外一個孩子,剜了她雙眼拔了她舌頭砍了她四肢,將她丟入了地牢之中,苟延殘喘的活着,生不如死。
當那個孩子驚聲叫着怪物一刀刀的刺進李錦悠的身體裡時,早已經只剩下軀幹的李錦悠死死仰着頭,她身上的鮮血染滿了地牢,早已經沒了眼珠的雙眼卻有血淚流下。
慕容崢渾身冰涼,看着地上那女子拼命的張大了嘴,明明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他耳邊卻清晰的迴盪着那帶着滔天恨意,彷彿要燃盡世間一切的聲音。
——我好恨!
——我好恨!
——李映月!慕容崢!若有來世,我必定噬其血,吞其肉,讓你們不
得好死!!
“啊!!”
慕容崢猛的睜開眼,額頭上全是冷汗,耳邊彷彿還回蕩着那一聲聲無言的嘶吼,眼前好像還能看到夢中李錦悠死前的猙獰,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那雙手白皙瘦弱乾淨不已,可是他卻知道這上面到底染了多少鮮血,曾經殺了多少無辜之人。
慕容崢想起夢中李錦悠溫柔淺笑的叫着他“夫君”的樣子,想起李錦悠靠在他胸前說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想起那個被他親手掐死的孩子,突兀的張嘴笑了起來,笑聲嘶啞,蒼白的臉上淚水滾滾直落。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
難怪李錦悠對他那般仇恨,難怪她處處想要置他於死地,卻原來,他纔是辜負那個女人最深的人,他到底是瞎了眼還是盲了心,居然會喜歡一個表裡不一的女人,任由自己害死了一個一心爲他,滿心愛她的女人?
“王爺,你醒了?”
原來的慎王府管家桑嶽滿眼通紅,慕容崢已經昏迷了整整五日,所有人都以爲他熬不過去了,可唯獨桑嶽不肯放棄,死死守在慕容崢牀前。見到慕容崢醒轉過來,桑嶽激動不已,他連忙扶着慕容崢起身,聲音嘶啞道:“王爺,你怎麼樣了,可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老奴去請太醫過來……”
“桑叔。”
桑嶽聽到慕容崢突如其來的稱呼整個人愣在原地,下一瞬雙眼通紅。
他曾經是個落魄之人,在宮中當侍衛時犯了大錯險些身死,是慕容崢的母親湊巧救了他一命,後來慕容崢的母親身亡之後,他因爲犯錯被淨身後便一直跟隨在慕容崢身旁。
那時候慕容崢還極小極小,因爲常年被人欺辱,所以身上從來都沒有乾淨過,他經常偷偷的給慕容崢送些吃的,而慕容崢就會伸着小手仰着跟花貓似得臉拉着他的衣襬叫着他“桑叔”。
慕容崢成年之後,這個稱呼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如今聽到他喚起,桑嶽彷彿回到了在深宮之中他們主僕被人欺凌忍辱求生的日子,忍不住哽咽道:“王爺有何吩咐?”
“嫪紀死了,他帶着的死士也已經全數身亡,桑叔,我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不值得你相陪,你走吧,我知道你若想走,他們是攔不住你的。”
“王爺!”桑嶽聽到慕容崢的話後,看着他的臉急聲道:“王爺,老奴不走,嫪紀死了,可還有別人,當初王爺賜給老奴的那些銀錢老奴都還留着,老奴已經聯繫上了一些江湖上的人,他們願意救王爺出去,王爺你再忍忍,再忍忍我們就能離開了。”
桑嶽見慕容崢不回答,急聲道:“王爺,你難道忘了你當初的願望,忘了你當初所受的欺辱,忘了你這麼多年的隱忍爲的什麼?如今不過是一時失志,只要你還活着,只要性命還在,等到出去之後咱們未必不能東山再起,到時候咱們依舊還能逐鹿天下。王爺你相信老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慕容崢聽到桑嶽的話後,看着他臉上真切的焦急突然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桑嶽的胳膊開口道:“好了桑叔,我只是說一說而已,未來的事情如何誰又能說得準。”
“王爺……”
“我有些餓了,可有吃食?”慕容崢沒等桑嶽再說話,就開口說道。
桑嶽一聽慕容崢餓了,想起他已經幾日未進食,全靠湯藥熬着,連忙站起來說道:“有的有的,王爺你且等等,老奴這就去給你弄吃的。”說完他連忙就朝外走,只是走到門前的時候突然停住滿臉猶豫的轉過身來說道:“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攝政王已經交出了兵權請辭前往封地,沒有了他鎮壓,如今朝中牛鬼蛇神都涌了出來,朝局不穩,慕容熙忙的焦頭爛額,咱們肯定有機會離開的,您可千萬不要想不開。”
慕容崢聞言怔住,猛的擡頭道:“季君灝交了兵權?”
“對啊,聽說是因爲攝政王妃不喜京中生活,所以自請前往封地,五日前就走了,臨走之前攝政王交出了二十萬兵權,否則慕容熙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放他離開。”
桑嶽說完之後,見慕容崢真的沒有死志,讓人守着慕容崢後,這才匆匆去了小廚房。
慕容崢坐在牀頭,想着剛纔桑嶽的那番話,再想着曾經的那些事情,心裡好像是有什麼在挖似得,疼的讓他幾乎要窒息。
曾經的他,辜負了李錦悠,折斷了她的翅膀,毀盡了她的羽翼,讓她鮮血淋淋的慘死在牢中不得超生,而季君灝卻肯爲她舍了兵權,舍了大好江山,只因爲她一句不喜便拋開所有的榮華遠離紛爭。
他……終究是比不上那個男人。
慕容崢想起夢中的一切,溫柔的伸手好像在撫摸着誰的容顏。
前一世,他辜負了那個女人,這一世,他依舊對她存了殘害之意。
他的確是比不上季君灝能爲她做的一切。
慕容崢想到夢中地牢裡所見到的一切,眼底劃過抹殺氣和煞意,突然從牀上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許久之後,偏院之中傳來一陣尖利的慘叫聲。
李映月形容枯槁的癱倒在牀上,臉上的傷早已經好了,卻留下了一道傷痕,而當初仙氣飄飄的容顏如今瀰漫着死氣,再也不復當初的絕色。
她不斷的推攘着身上的男人,敲打着他的後背,嘴裡尖叫出聲。
“慕容崢,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啊……慕容崢,你放開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開我,啊……”
李映月尖叫出聲,而他身上的男人卻絲毫沒停,反而眼中浮現出瘋狂之色,而慕容崢則是看着李映月扭曲痛苦的臉龐,好像是看到了地牢中無聲嘶吼的李錦悠一樣,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手上的利刃在李映月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滿目赤紅。
上一世你我一起害了那個女人,這一世,便也糾纏到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