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想出來了,納蘭初便開始不慌不忙地吃吃早餐。
不過話說,她最近怎麼總覺得有些餓得慌?
吃完早餐,納蘭初便去找陸舒,着手配合營救的事情。
此時,陸舒正坐在書桌前,與衆名屬下商量事情,見納蘭初來了,雙眸閃了閃,沉聲吩咐道:“就這麼辦吧!”
追蹤成員領命退下。
書桌前的男子擡眼看向她,因昨夜哭得狠了,女子的雙眼紅腫得嚇人,雖含着笑,但這笑看着甚是違和。
前世,她在他面前不常哭,而現在只在他身邊待了一晚,便哭得這麼厲害。
陸舒心下一凝,漸漸冷了心。
納蘭初見陸舒情緒有變,不知道什麼地方惹怒他了。小命清白都在他手裡,納蘭初不能造次,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說道:“我想出去買衣服。”
陸舒抓她來,又看得這麼緊,是以,納蘭初本以爲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陸舒答應,卻不想陸舒竟直接應了。
納蘭初有些傻眼,陸舒皺眉,“還有什麼事兒?”
納蘭初連忙搖頭,“沒事了。”同時心裡想着,莫不是陸舒此舉有陰謀。她的印象裡,陸舒可沒有這麼好說話的。
卻聽陸舒又道:“我讓屬下陪你去,順道將成婚之物也買了,過幾日,我們成婚。”
“這……”納蘭初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但見陸舒漸漸冷下去的眸子,忙止住話,改口成了,“這個事情,爲何不與我商量,成婚是大事,怎麼着也得經過我的同意吧。”
陸舒淡淡嘲道:“你不同意?”
本來就不同意,但這話納蘭初不敢說。
陸舒脣角諷意愈加,“不同意又如何,這事兒由不得你。初兒,昨夜我便已經放過你,成婚之事,我不會依着你了。”
納蘭初心頭涌起一陣怒火,忍了忍,低聲道:“好女不侍二夫,我已爲人婦,再嫁陸掌櫃,恐怕會辱沒陸掌櫃你。”
陸舒渾身寒意地看着她,納蘭初不敢多話,只得出門上街。
其實,只要營救計劃成功,陸舒成不成婚,娶不娶她也就不干她事兒了。她人走了,他愛跟誰成婚跟誰成去。
而營救計劃裡需要她配合的地方便是想辦法出去。待到了街上,自有人來救她。
現在陸舒已經同意了她上街,她離逃跑也就成功了一半。
雖這麼想,但真正走到街上時,納蘭初卻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將這件事情想得簡單了。
先不說那給自己傳信的人是不是真心救自己,就說陸舒,他將自己看得那麼緊,卻一句話沒說便同意她上街。買成婚之物麼?這些事情屬下也可以買,不一定非要她買。換個角度想,若自己是陸舒,勢必不會讓想要逃離自己的女人出門。
納蘭初不由得思考陸舒同意她上街的其他目的了。
陸舒不笨,他知道自己被擒來,孟玥自會相救。
所以,陸舒這般舉動是爲了孟玥?
又想陸舒知道孟玥昏迷不醒,不可能親自來救自己,但一定會派暗衛屬下來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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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陸舒想用自己引出孟玥的屬下麼?
納蘭初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話說擒賊擒王,殺敵也自當殺王,可殺將屬下引出殺了做什麼?
正想着,卻突然撞到了一位老伯。
老伯莫約五六十歲的年紀,一雙充滿慈愛的眼睛看着納蘭初,看得納蘭初心裡升起一股異樣感覺。
這時候,納蘭初身後布衣裝扮的追蹤成員連忙趕走老伯,幾人繼續行走。
一路上,納蘭初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個囚犯,無時無刻不被押着。
到一家綢緞鋪子,幾名追蹤成員什麼也不做地看着納蘭初,等納蘭初挑選。納蘭初作勢選布,臉上布着認真挑選的模樣,心卻又急又憂。
急的是,她在街上已有一段時間,爲何來營救之人還沒看到影兒。
憂的卻是,不知陸舒在算計什麼,若營救之人真來了,會否全因她而被一網打盡。
這時候,一閃亮光掠過雙眸,納蘭初不由眯了下不適的雙眸,再擡眼時,便見綢緞鋪中不論夥計還是客人都亮出刀劍。
納蘭初剛反應過來此事乃是營救她,便被人拉到懷裡。她死命掙扎,卻被男子死死扣住雙手。
陸舒在她耳邊低聲道:“初兒,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沒等納蘭初回答,陸舒已將目光移向正從綢緞鋪樓梯上走下來的男子,淡淡笑道:“賢王殿下,好久不見。”
賢王眉頭微皺,淡淡的目光移向被緊緊禁錮住的納蘭初,眉頭皺得更深。
六弟妹這個樣子,想必清白已是不保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六弟的請求,他都會盡力完成。
“放開恪王妃。”
賢王沉聲道,“放開她,今日你便能全身而退,若不然……”
“若不然賢王殿下便不放過陸某?”陸舒嘲道:“賢王殿中這麼有自信,呵,莫不是你覺得陸某會不知道你此番舉動?”
賢王面色微變,陸舒輕笑一聲,伸手捏了下懷中女子的臉,“還好初兒相助,否則今日,我也不會有幸能將賢王殿下一軍。”
納蘭初心下一驚,陸舒這丫的是陷害的節奏呀!
分明是他自己猜出賢王的目的,可他卻說是她相助。若賢王真信了,即便她被救回去,回去的日子也定不好過。且要是賢王因此惱怒自己出賣,改了注意不救她怎麼辦?
納蘭初心下發急,忙道:“三哥信我。”
賢王看向她們兩人的眼睛含了探究。
陸舒卻朝她一笑,“初兒別擔心,你不喜恪王已久,即便今日賢王知道你出賣於他抓你回去,舒也必會從恪王身邊救回你,不會讓你受委屈。”
賢王的眉頭皺得更緊,抿了脣,雙眸中充斥着絲絲憤怒。
納蘭初明白這種怒氣,在青樓時,賢王也爲孟玥這般惱怒於她,她愈來愈急,但同時也明白,此刻不管自己說什麼,陸舒都會陷害她。
此刻,要能讓賢王按她想的那般做,她的話不再多,而在精。
納蘭初頓了下,忙對賢王道:“別中計,我對孟玥怎樣你知道。陸舒對我的心思怎樣你也知道,若帶不回我,孟玥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綢緞鋪中賢王府暗衛與追蹤成員都執着刀劍,一眼不眨的盯着對方,蓄意待發,只等着主子下令,便能和對方幹一場,拼個你死我活。
納蘭初明顯的感覺,自己的話說出後,陸舒明顯怒了些,但這怒卻帶着嘲諷,似乎在諷她不自量力。陸舒眼中的賢王,根本就已經認定了納蘭初的背叛。
但納蘭初卻覺得,賢王會救她,就算不信她的話,也會因爲孟玥而相救。既然孟玥將自己託付給賢王,那麼賢王便一定會救自己。
果然,賢王幾經皺眉,始終沉着的面孔終究下發了命令。
“打。”
賢王一口令下,陸舒面色一變,拖着死命防抗不走的納蘭初踏出綢緞鋪子。
賢王府的暗衛想進陸舒身,卻紛紛都追蹤成員擋下。
“你放開我,放開我。”納蘭初不住尖叫,但渾身的力氣抵不過男女天生的差異,不一會兒,便被帶離賢王所在那綢緞鋪子。
漸漸地,賢王一行人徹底消失在納蘭初的視線。
納蘭初不由得泄了呼救的氣,一場營救行動就這麼被粉碎了。太快,也太猝不及防,她還沒開始興奮賢王計劃的營救,便被陸舒摟在懷裡誣陷。
不呼救的納蘭初比方纔安靜了不少,她靜靜地被陸舒抱在懷裡,不說一句話。
陸舒幾人跑出街道,來到一處森林,幾人朝四方望了望,見沒賢王府暗衛追來,便停步休息。
追蹤成員找了水來,陸舒遞給納蘭初喝,她卻側過臉去,不理會陸舒關心。
陸舒本就不好的臉沉得更深。
“不喝?嗯?”
納蘭初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我不喝,你要想當場上我,那便直接上吧,我不防抗,保證讓你奸~屍奸得爽。”
追蹤成員不敢看陸舒臉色,陸舒卻怒極反笑道:“就因爲我在賢王面前誣陷你,你便想尋死?想以死來擺脫我?”
納蘭初眼中更顯厭惡,下巴突然被陸舒捏住,迫使對上他陰沉的臉,“我告訴你,死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死卻不會分開我們。”
上輩子,他身死,與浮心陰陽相隔三年,最後不也回來了。
所以,不論是浮心,還是你,對於我們,死都不是問題。
納蘭初狠狠地看着他,那似乎要剔骨剜心的厲眼似乎要將陸舒千刀萬剮,頗有種死不瞑目時的感覺。
陸舒見之猛地一震,突然間他有些不敢去看納蘭初的眼神。
那眼神太過熟悉,如上輩子的他,被恪王害死時的死不瞑目。由此,陸舒又突然想起上輩子浮心死在他懷裡的場景,彼時,她去的安詳,他的心卻不併平靜。
陸舒突然抱住納蘭初,低聲不住嘟囔道:“浮心別走,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納蘭初面無表情地由他抱着,一言不發,心裡卻仍舊對陸舒的觸碰感到厭惡。
森林中散發着一股不平凡的氣氛,異常不似初到時的那般。某名追蹤成員朝四周望了望,眉眼間有些焦急之色,在陸舒耳邊低聲道:“主子,有情況。”
“可能抵擋?”
那成員頓了頓,越發覺得外來人的深不可測,思量着道:“不好說。”
下屬的話,讓陸舒心裡有了底,他抿脣低聲道:“保護初兒。”
衆成員略微一頓,紛紛點頭應聲。
陸舒自己拿了把刀,與衆名下屬準備迎接來敵。
敵人很快就來了,越來越多,殺得陸舒幾人措手不及。其實陸舒武功不錯,他幾名下更是萬里挑一,但因陸舒說過保護納蘭初,因此在分心之下,衆下屬漸漸落了下風。
兩方人馬奮力拼搏,刀劍無眼,無情的砍在衆人身上,鮮血四濺。不一會兒,連納蘭初這個旁觀者的臉上,也沾滿了鮮血。
此時,陸舒幾人被來敵纏住,無暇顧及她,納蘭初趁此機會,偷偷逃離了森林。
方纔她雖對陸舒說出想死讓他奸~屍的話,但一向惜命的她哪能就這麼容易死去。
逃離了森林,納蘭初鬆口氣。
瞧着後來的那幫人對陸舒及其屬下揮刀的那股狠勁兒,納蘭初想,該不會是陸舒的仇家吧。
那趕盡殺絕般的架勢,應該是仇家。
納蘭初暗贊那仇家的恩怨分明,殺陸舒他們竟一點也沒殃及她。嗯,不錯。
她剛這麼想,卻突然發現,身後有不少人追來,而那幫追來的人身上的衣服,正屬於陸舒的‘仇家’。
納蘭初的心裡奔過一皮草泥馬。
誰說仇家好的,一點都不好,對付陸舒的同時,竟還要來對付她。
好不容易纔脫離陸舒,不能再被抓去。且落到陸舒手裡,她擔心的是清白,但若落到陸舒的‘仇家’手裡,便需要擔心會否先奸後殺曝屍荒野。
想到這裡,納蘭初心裡不住發涼。
古代,太恐怖了。
納蘭初拼命跑,在與陸舒‘仇家’的幾經鬥智鬥勇後,跑到一處街道一角。
背靠街道牆壁,大口大口地踹氣。
這個時候,雖沒能將陸舒‘仇家’完全擺脫,但他們想要找到她,若非有過特別精煉的訓練,想必很難做到吧。
但事實上,這些所謂的陸舒‘仇家’,就是真真切切有過特別精煉的訓練。
不到一會兒功夫,納蘭初便聽到一人厲喝,“在那裡。”
納蘭初一驚,又不得不擡起已經跑得發軟的腳繼續逃。然而剛一轉身,卻在猝不及防之下,重重地撞在了街牆上。
因撞擊的衝力過大,納蘭初的額頭瞬間有了一道血疤,鮮血直流。
這一撞,納蘭初只覺得自己腦袋撞開了花,又痛又暈,下一刻,便沒了意識。她的身體直直地往下墜。
陸舒‘仇家’見此,初發現納蘭初的欣喜瞬間散去,額上佈滿一層薄汗,脣片不住發白。
*
納蘭初睜眼醒來,便見到古香古色的牀幔,一轉頭,又見古香古色的房間。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迎接而來的便是那被重重撞出血洞的巨疼,納蘭初痛的咧開了嘴,低吟出了聲。
這時候,房間內便出來了一個丫鬟裝扮的小姑娘。
見納蘭初甦醒,小姑娘的臉上瞬間驚喜,不住喜出了聲,“小姐您醒了。來人,來人,快告訴老將軍,小姐醒了。”
納蘭初摸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可沒等她問,那小姑娘便跑出了房門。
她的腦袋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好。
神馬情況?
她不過是被陸舒‘仇家’追殺,不小心撞到了牆,沒了意識,醒來時自己便在這裡。
那小姑娘喚她小姐,她的身份的確是納蘭將軍府的小姐,這麼喚是可以。
可若是這麼喚,那得是在納蘭將軍府裡。
且見自己醒來能如此驚喜的丫鬟,對自己上心自不必說。在納蘭將軍府能對自己上心的丫鬟,便只有納蘭夫人身邊的婢女。
可問題來了,上次自己同孟玥去納蘭將軍府時,並沒有在納蘭夫人身邊見到這名丫鬟。
這是什麼情況?
納蘭初腦洞很大的想,那不成自己又穿越了?
這一次沒穿越成王妃,而穿越成未嫁的小姐。
想着想着,納蘭初突然有些發慌,穿越便意味着自己已離開孟玥,若此生不能再見孟玥,她覺得生無可戀。
房門又一次被推開,這一次走進來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與一衆奴僕。
老者一見納蘭初,雙眸不由溼了,他忍着老淚,對納蘭初輕輕喚了聲,“初兒,都沒事了。”
*
納蘭祖宅。
幾日的時間,納蘭初已經完全摸清了自己的處境。
原來,她沒有再穿越,而是回到了位居江南的納蘭祖宅。祖宅裡住着與這句身子有同種血緣的納蘭老將軍。
而她醒來見到的那名小姑娘名叫白秀,是納蘭祖宅的丫鬟。
從白秀口中得知,原主深受納蘭老將軍喜愛,與納蘭老將軍的關係極好。及笄前,原主曾在納蘭祖宅住過一段時間。
原本她還在想該怎麼同納蘭老將軍相處,但白秀的話,讓她漸漸放了心。
既然原主和納蘭老將軍的感情那麼深,那麼現在,納蘭老將軍對她不會不好,甚至還會極力包容。
果然,在經過幾天的相處,納蘭初在納蘭老將軍身上體會到了真正的親情。
*
京城。
幾日過去,孟玥傷勢已養得差不多了。這天,賢王與孟玥對坐於恪王府涼亭。
賢王道:“那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陸舒早便知道我的計劃,所以在綢緞鋪裡,三哥帶去的暗衛並未佔到便宜。”
“陸舒之所以知道,並非初兒告知他。三哥,我相信初兒。”孟玥沉吟。
“六弟竟是那般相信六弟妹。”賢王苦笑了聲,“不瞞六弟說,當時陸舒道出六弟妹刻意透漏,三哥本是氣惱的。後來才漸漸發覺,此事乃陸舒的居心不良。”
孟玥起身,欲朝賢王一拜,卻被賢王止住。
賢王沉眼道:“六弟這是做什麼。你我兄弟,不需要如此虛禮。”
一禮不成,孟玥只得作罷,重新做回位置。
想起前幾日的事情,賢王不由皺眉,“六弟,你與母妃到底如何了?爲何三哥感覺,你們生疏了不少。”
這件事情,終是瞞不住三哥了。
且他本來也沒想過瞞過三哥,孟玥苦笑一聲,將孟天昊的事情毫無遺漏的向賢王道出。
話之際,賢王漸漸白了臉。
昊兒的身世,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波折。
聽見孟玥的話,他的腦海裡不由想起孟天昊那張臉,他身邊見到的很多男孩子的長相較之母親,一般會更像父親些。然孟天昊卻不然,竟一股腦地像納蘭初。
其實,長相併不能說明什麼,甚至於,經過前幾日傳遍靖安的滴血認親實驗後,孟天昊與六弟的滴血認親也不能說明什麼。但那大夫的口供,卻對此事有着巨大的說服力。
若他真是六弟的兒子,那麼納蘭初也無需在此事上威脅大夫。
可納蘭初卻威脅了。
如此看來,孟天昊很可能不是六弟的孩子。
因爲這件事情,激起了母妃對納蘭初與孟天昊的不滿,於是便不再顧忌六弟的感受而對倆母子趕盡殺絕。
想到前幾日六弟與母妃的互動,賢王明白,原來孟天昊的事情,六弟早便知道了。
可既然知道,六弟卻還是護着納蘭初與孟天昊,這等胸懷,讓他不由心驚納蘭初在六弟心中的地位。
賢王輕嘆一聲,問道:“昊兒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孟玥輕輕皺眉。
賢王繼續道:“雖說大夫的口供不能說明一切,但有了這口供,又有長相與滴血認親之事,昊兒極有可能不是你所生。不是你兒,卻佔有你爵位的繼承,你打算怎麼辦?”
賢王的意思,便是孟天昊不是孟玥的孩子,那他佔有的世子之位,理應被廢。
孟玥卻道:“昊兒從前是什麼地位,以後便是什麼地位。”
賢王不由一驚。
“其實昊兒的身世,現在並不能確定。滴血認親已不能證明親子關係,長相不是絕對,至於大夫的口供,若有人存心害初兒,我們也不能中計了不是?”
賢王一愣,定定的看了孟玥半晌,輕嘆了幾口氣,“六弟,想不到你對納蘭初竟是如此偏私,連放在眼前的證據你都無視。那大夫口供是母妃給你的,難不成母妃會作假騙你?”
孟玥苦笑道:“母妃不會騙我,但她會害初兒。”
賢王微怔,想到謙貴妃派去刺殺納蘭初的刺客,到口的話活生生地吞進了肚子裡。
六弟能如此說,想必若孟天昊真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會將恪王的爵位傳給他吧。
“三哥,午後我會出京,京中的事情,便交由六弟了。”孟玥開口道。
“去哪裡?”
“去找初兒。”孟玥低聲道:“她離家這麼久,定是想我和昊兒了。”
賢王皺眉道:“那日在綢緞鋪裡,因陸舒早有預謀,六弟妹又一次被他帶走,後來我去陸舒暫待的宅子去,並未找到陸舒以及六弟妹。這一次,六弟妹的行蹤我們並未探到。”
依賢王的話,初兒的行蹤不知。
但是……
孟玥飲了一口茶,“三哥的暗衛可查找過江南納蘭祖宅?”
賢王面色一變,“納蘭初回了納蘭祖宅?”
孟玥點頭。
賢王猛地起身,斥道:“胡鬧,六弟妹,你愛六弟妹,對六弟妹的好三哥不會干涉,但這件事情,你實是不該讓納蘭老將軍出面。”
“僅僅因爲父皇的忌憚?”孟玥淡淡道:“三哥,我知道與納蘭老將軍書信來往會加深父皇對我的忌憚,但初兒性命危機,當時雖有你相救,但陸舒也不是庸俗之輩,有納蘭老將軍相助總是好的。且江南原陽毗鄰,讓納蘭老將軍救初兒,更能確保初兒性命。”
到了現在,六弟竟還是句句不離納蘭初性命。
難道說,除了納蘭初,他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母妃,不在乎五妹,不在乎他了麼。
賢王氣急,指着孟玥怒道:“六弟妹既在江南祖宅,若你去勢必會與納蘭老將軍相見。父皇已對你忌憚至極,所以這次,你不許去找六弟妹。”
孟玥擡眼看着賢王道:“父皇那裡我有把握,三哥放心,父皇暫時還不會對我怎樣。”
“爲何不會,既然父皇忌憚你與納蘭老將軍勾結,但不會讓你離京,不讓你離京,你便只能擅自離開,可擅自離京的罪名不小,不用父皇找其他藉口便能處置了你。”
賢王此話雖不錯,孟玥能聽進去,卻做不到不去見納蘭初。
他的初兒遠在江南,他必須要去。
眼前之人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長,他們從小長大,感情之親厚讓他們都甘願爲對方付出性命。
此次三哥訓斥他,若不是出於關心,是什麼?
因此,賢王訓斥,做弟弟的可以不聽從,卻不能反駁與之爭吵傷對方的心。
待賢王訓夠了,說幹了嘴,孟玥端起一杯茶水,遞給賢王,纔開口說道:“三哥的話我全明白,可初兒於我而言,絕不是一般女人可比。這件事情,不論三哥答不答應,我都會去做。且於父皇,請三哥相信我,我既能放心離京,便能穩住父皇。”
“你……”賢王指着孟玥,憋紅了臉,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賢王道:“罷,你的能耐我知道,不讓你去你也能偷偷前去,而沒三哥相助,你偷着去的風險便更大了些。這件事情,便交由我來安排吧。”
孟玥會心一笑,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不論兒時,還是長大後,三哥都對他這麼好。
“王爺,六弟,昊兒來了。”
這時,賢王妃抱着孟天昊走來。賢王回過頭,看着賢王妃的眼睛裡,含着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孟玥將賢王的反應看在眼裡,眸光閃了閃,抱起已來到他身邊的孟天昊,輕聲道:“昊兒準備好了麼,一會兒陪父王去找母妃。”
孟天昊甜甜一笑,“三嬸說母妃沒事,只是暫時回了江南的那個家。且母妃已有幾天不見,昊兒想她了,今天下午正好與父王去江南,見母妃的同時,也正好見見那個家長什麼樣子。”
孟玥輕輕一笑,捏了把孟天昊小臉雙頰上的肉,眸子卻突然深了些,“去吧,我們一起將母妃帶回來。”
納蘭老將軍不喜他,更不喜初兒和他在一起。四年前若不是因爲納蘭老將軍實在沒法子,初兒也不會嫁與他。
這一次初兒身在江南,雖沒了生命之危,但要想從納蘭老將軍身邊帶走初兒,還需要一番努力。
孟玥突然覺得,現在的他,成婚四年,卻好像還需追妻一般。
不,不是好像,是確實需要追妻,從納蘭老將軍手裡追到初兒。
孟玥走後,賢王與賢王妃兩人站在涼亭,賢王妃本就不想和賢王待在一起,且自孟玥走後,賢王便一直盯着她,眼神炙熱得讓她受不了。
“過來。”
賢王朝她伸手,微勾起的脣角弧度甚是好看,但賢王妃卻無心思欣賞。她微低下頭,漸漸地走出涼亭,涼亭之中,只剩下賢王一人唱獨角戲。
她竟然敢如此忽視他!
賢王雙眸寒氣侵人,渾身散發出想要殺人的氣息。
但六弟府上,外人見着,賢王要給賢王妃臉面,因此不好斥責於她,只得將心中的那口氣忍着。
但漸漸地,賢王不由想起,當年納蘭初對六弟也是這般冷淡,於是有了昊兒的事情。如今她對自己也這樣,那是否可以說明,沫兒和莞兒的身世,他也需要查查。
想到這裡,賢王身上的寒氣更甚。
*
納蘭祖宅。
納蘭老將軍坐在書桌前,而他的眼前,是年過半白的管家。
納蘭老將軍正在練字,一隻滿是皺紋的手飛舞着,寫出來的字卻剛勁有力,絲毫不受年齡的影響。
一頁書法完成,納蘭老將軍將它拿起,遞給管家瞧看。
管家笑了笑,“老將軍的書法不減當年,如今更好了些。看來小姐的歸來功不可沒呀。”
納蘭老將軍抿脣不說話,提起納蘭初,心情好上幾個層次,“自當年走後,初兒的房間老夫便一直着人收拾着,四年已去,不知初兒如今住的可好習慣?”
管家笑道:“這幾天的小姐過得很開心,房間的事情,想必小姐很滿意。”
納蘭老將軍的心情更好。
但這時,卻見管家皺眉道:“老將軍,此次我等將小姐救回,她已經……”
話說到這裡,納蘭老將軍不由得沉了臉,像是一件極爲不喜的事情不願聽見。但不願聽見並不代表不存在,是以,雖不喜,卻並不阻止管家道出。
管家繼續道:“這件事情,我們並未告訴小姐,可這麼瞞下去也不是事兒,等月份大了,小姐自然也會發覺。”
納蘭老將軍的眼中,已有淡淡寒光。
管家微低下了頭,“且據暗衛來報,恪王已帶了世子趕來江南,不出意外,今晚便能到江南,屆時……”
“他來便來,只是讓不讓見初兒,老夫說了算。”
管家面帶難色,“可小姐到底是恪王妃,且她如今已又……”
納蘭老將軍哼一聲,“恪王妃又如何,老夫的孫女,即便再嫁,也有世間大把好男兒爭着搶着要。”
“那孩子的事情……”
納蘭老將軍冷聲道:“恪王的種,恪王想要變要,不想要便扔了。”
管家心驚,他早知道老將軍對恪王成見已深,卻不想竟深到這個地步。
這時,書房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這個時候這個點,一聽便知是小姐,管家一笑,忙去開門。
孫女來了,納蘭老將軍的寒眼淡了不少。
納蘭初端了一盤水果,慢步走到納蘭老將軍身邊,輕輕笑道:“爺爺,吃水果。”
納蘭老將軍依言吃下幾個,看着納蘭初的笑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方纔管家說的話,頓了頓,似無意般問道:“初兒,你說,若讓你捨棄你的孩子,你當如何?”
納蘭初一愣,想也沒想便道:“自是不願了。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離。”
納蘭初不知納蘭老將軍此話之意,但管家卻是知道的,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又聽納蘭老將軍像個孩子般的‘喔’了一聲,問道:“初兒的理由?”
“沒什麼理由吧,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幹嘛要捨棄?”
這納蘭老將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納蘭初覺得其中一定有原因,但她想不出,便也不再想,總之,她覺得,眼前的高壽老人不會害她。對此,她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就是覺得,他和孟玥一樣,都不會害他。
得到答案,納蘭老微低下頭,掩眉轉移了話題,“初兒可想陪爺爺聽戲?”恪王的孩子,他不稀罕也不喜歡,本想讓恪王世子和初兒肚子裡的孩子直接和初兒分離,但初兒的意思,卻有意想要孩子。
也罷,孩子的事情,便從長計議,總能想出一個兩全的法子。
聽戲,納蘭初本以爲是去戲園子聽,卻不想納蘭老將軍竟將戲班子請到了宅子裡面。
果然是財大氣粗呀!
納蘭初不禁感嘆原主命好。
家世不凡,嫁妝豐厚,雖然父親不喜,但爺爺喜歡呀,當父親對她不好時,爺爺一聲令下,父親還能不聽?嫁的男人也好,孟玥那般能幹,堪稱天下男兒之楷模。
納蘭初有些心酸,但比之以前,這股心酸卻淡了許多。
臺上所演的戲仍舊是當初她才穿越時,在恪王府中放的兩部原主所謂的最愛的戲。納蘭初聽得無聊,又一次聽着睡着了。
納蘭老將軍看着納蘭初的睡顏,不由一笑,吩咐道:“將小姐送回房吧,彆着涼了。”
管家看了看天,此時正值傍晚,夜幕已經來臨,確實容易着涼。他不敢有一絲怠慢,忙叫人將納蘭初送回去。
戲班子漸漸散去,直到院中不剩下一人。牆角的某處,才露出了一個小腦袋,睜着一雙大眼睛歪歪地往院中瞧了半晌,卻只看到了疑惑。
而後,小腦袋的主人低聲糯糯道:“父王,母妃在哪裡?昊兒沒有看見。”
孟玥將孟天昊的身子放下,摸摸他的頭,低聲道:“母妃在裡面,一會兒父王會進去找母妃,昊兒去麼?”
孟天昊急忙點頭,又問:“這就是母妃在江南的另一個家?”
孟玥輕輕點頭。
小人兒想了想,癟嘴道:“母妃的這個家好像不歡迎父王和昊兒。”
孟玥輕嘆一聲,可不就是不歡迎,納蘭老將軍對初兒的行蹤進行了嚴格的控制,祖宅處處有暗衛巡邏。若不是他費了一番大力氣,也不能與昊兒翻牆來看初兒。
只翻個牆就如此困難,那後面的追妻,孟玥想想,又一次深深的覺得追妻之艱難。
不過,爲了初兒,再艱難也值得。
身邊小人兒睜着一雙大眼睛,小聲問道:“父王,爲什麼母妃這個家不歡迎你和昊兒?”
孟玥解釋道:“因爲你母妃身邊的那位老爺爺不喜歡父王,不喜歡父王,也連帶着不喜歡你。”
“那位老爺爺喜歡母妃麼?”
“嗯。”
小包子想了想,眉頭深深地皺起,“昊兒覺得父王說的不對。”
“喔?”
小包子答道:“母妃說昊兒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既然老爺爺喜歡母妃,便肯定會連帶着喜歡昊兒的。”
孟玥一怔,隨即一笑,這小子,現在竟來反駁他了。
若他真是他兒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