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醒神。想到自己的來意。她劈頭就問:“夜衡,你還當不當我是王妃了?”
夜衡雖在房內畫畫,但對外面的一番動靜早已瞭然。明知對方語氣不善,但手中依然沒有停下描畫,還不緊不慢地問道:“誰給你氣受?”
蘇芊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遍,而後氣勢洶洶地質問道:“身爲王妃,我在衡王府全無威信可言,這合適嗎?”
夜衡擡眼,深邃的眸光掃過她粉嫩的臉頰,旋即又垂首繼續畫仕女圖:“王妃是想明白了,想與本王白頭偕老麼?”
“你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蘇芊芊脫口便道。
話音剛落,便見夜衡原本還霽月清風的面孔黑了黑。她瞬間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不想白頭到老又要王妃的威嚴,這和佔着茅坑不拉屎的行爲沒什麼區別。
她極有眼色地放軟了聲音繞到他身邊,嬌滴滴地解釋道:“先前在船上,咱們不是說好了麼?你納側妃,不算抗旨,還顯得我大度,往後要是能開枝散葉……”
話猶未了,她的腰肢便被夜衡強而有力的臂膀攬住。一擡眼,夜衡絕世的容顏遲在咫尺。
從未發現他的睫毛如此濃密,層層疊疊的在眼底留下一層淺淡的影子,襯得那雙墨色的眸愈發地耀眼。
他眸中彷彿籠着光,能在一瞬間把她的思緒吸走。她愣愣地看着他,心跳快得無法控制,耳邊只剩下他低沉沙啞的嗓音:“王妃想要本王開枝散葉,爲何不自己來?”
“我……”我不是不適合嗎?
“說。”他的眼中燃着兩簇火苗,將他原本冷漠的臉添了幾許生動。
“我不行……”她慌忙應道。
“爲何?”他並不打算放過她,那雙勾魂奪魄的眼就這般看着她,像是要將她的僞裝一應取下。
她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淪陷,許久纔回了一絲絲理智:“我不能……”
“爲何不能?”他步步緊逼,不給她留一絲喘息的機會,“你如今立在王府,不僅是王妃,更要綿延子孫,維護兩國之交。你不能,誰能?”
“我……”蘇芊芊素日覺得自己伶牙俐齒,現下竟是說不出話來反駁,腦一抽,正要說她生不出。
不想夜衡神色一凜:“倘若是生不出,那便要去問問東陵國君是何居心了。”
蘇芊芊硬生生把這話吞開肚子裡,這傢伙怕是在她心中下了咒,自己想什麼都能被發現了!
夜衡斂目垂首,勾人的桃花眼閃着光:“王妃,你能不能?”
“能!肯定能!”蘇芊芊毫不猶豫應下。
夜衡清清冷冷地看着她,並着眸中的熱切又多了半分:“即是如些,那便要言出必行。”
“行行行,肯定行。”蘇芊芊忙不迭點頭,現下牽連到了兩國邦交的高度,他說什麼都行!
夜衡脣角牽起滿意的笑,熾熱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
想起他們每次對視後的惡果,蘇芊芊本能地別開臉,雙腳也隨之一縮。然而,他竟將手臂一收。猝不及防的她撞進了溫暖的懷抱,聞到了他身上獨有的氣息,這股味道莫名的讓她欲罷不能。
耳邊,很快便響起了他魅惑的聲音:“不若當下便執行。”
旋即,她的雙脣便被封住,藉着她瞠目結舌的機會,夜衡毫不猶豫撬開她的警戒,瘋狂地領略她甜美的氣息。
食髓知味,這一次怎麼也要解一解這幾日的自制。
蘇芊芊被吻得腦袋發漲,幾乎窒息,他才滿足地放過她,奈何此時她已經手腳發虛,只能軟軟地扶着他纔不致於跌倒,雙目無意識地落在了桌面上,隨即秀眉一擰:“這畫上的女子好眼熟,難道是……”
桌上是幅未畫完的仕女圖,但也能瞧得出是誰。
夜衡正待她認出是自己的畫像會感動一番,不想……
“王爺,你這畫的是誰啊?”
“……”
“啊……該不會,是你已故的八任王妃中的一人?”
“……”
“不是嗎?那是誰?”蘇芊芊見夜衡鉛雲般的神色,心頭一顫,小聲問道:“這該不會……是太子妃吧?”
“……”
蘇芊芊見夜衡臉色不虞,還以爲自猜對了,心頭頓時泛起洶涌的酸澀,忍不住想掙脫他的懷抱,脫口便道:“怪道這麼不挑,就賴着我,原來是有個求而不得,所以身邊是誰都一樣……”
夜衡本被她氣得無話,但見她滿口的酸氣,心情瞬間變好,稍稍用力就將她抱得更緊。
蘇芊芊動彈不得,口中怒道:“我可不想當誰的替身!”
夜衡脣角勾了勾:“王妃莫不是醋了?”
“醋?”彷彿被說中了心思,蘇芊芊心生彆扭,她支支吾吾道:“怎……怎麼可能。我,我……還不是怕傳到東陵!作爲東陵第一美人,說出去多沒面子。”
“是嗎?”夜衡故意挑高了尾音,:“衡王府的女主人,只有一個,就是你。”
蘇芊芊臉色紅得一如天邊的晚霞。
此時此刻,她幾乎要沉湎在他低醇如好酒的聲音裡。
他說,只有一個她。
心動了數息,她便立刻回神,指着畫上的仕女問道:“那她是誰?”
夜衡極想扶額,他的王妃在某些時候腦子似乎不太靈光。
“那畫上的女子麼……”夜衡看着還未描清眉眼的女子,黑眸閃着流光,“自然是我心悅之人。”
聞言,蘇芊芊的小臉白了白,想到先前的臉紅心跳,委實覺得有點丟臉。
他們這是賜婚,棄不得,拋不得,自然只有一個王妃。
是她想太多了!
思及此,蘇芊芊氣呼呼地道:“那王爺就與您心悅之人先心靈長談,我便不打擾了!”
言罷,便心煩意亂地往外走,期間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紗裙太長,幾次險些摔了跟頭。
從夜衡處敗陣下來,蘇芊芊頗爲惆悵,想她難得發憤製茶卻遇到如此阻礙,心下不免意難平。爲此,她盯緊了夜衡的花房,想方設法的進去,但忙活了好幾天,均已失敗告終。
這一日,她繞着花房,正尋思着如何進去,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蛐蛐兒叫聲,她欣喜回頭,果見一名清瘦蒼白的少年笑臉吟吟地看着自己,他的手中握着碧色竹筒,越靠近,聲音越清晰。
“六皇嬸,鬥蛐蛐兒嗎?”
蘇芊芊立刻搖頭,問了他一個極嚴肅的事:“錦華殿下,你賞花麼?”
夜錦華的笑容一滿,轉爲滿面困惑。
蘇芊芊卻換了一種口吻,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來賞花,走。”
說罷,也不容夜錦華多加言語,扯了他的衣袖便往花房門口一擺,理直氣壯說道:“殿下要賞花,誰敢阻攔?”
奈何守門的侍衛根本不爲所動,腦袋俯得極低,聲音卻極乾脆:“花房內有陛下親令培植的良種,不容有任何閃失,求王妃恕罪。”
那堅定的姿態當真有軟硬不吃的架勢,把蘇芊芊氣地牙癢癢。她擡手用力在夜錦華的錦袍上拍了幾下,聲音利落地說道:“你這殿下連個花房也進不去,說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夜錦華哂然一笑,一雙清亮的眼映滿了金光,看着她的神色也頗爲戲謔:“你是這兒的主人,想進去爲何要拉我做藉口,莫不是,和六皇叔絆嘴了?”
蘇芊芊挑了挑那兩道清麗的眉,比桃花瓣更爲嬌美的臉上浮了一層薄薄慍色:“絆嘴怎麼可能,純粹是我看出了自己當下的狀況罷了。”
夜錦華見她說得咬牙切齒,心知自己的猜測必然對了大半,想到這位比萬年冰川還要冷漠的皇叔突然有了尋常人的作派,心下不覺對蘇芊芊又高看了一眼,面上笑臉吟吟道:“看出了六皇叔待你更好?”
“恰恰相反。”蘇芊芊望天長嘆一聲,開始控訴,“他連幾朵花都不給我,還把花房守得緊緊實實的,這樣下去,當王妃有何樂趣,還不如跟你四處鬥蛐蛐兒。”
蘇芊芊連番感嘆可是把夜錦華驚了驚,他方纔只顧着與蘇芊芊攀談,還未曾注意裡面的景象。此刻,他隔着琉璃牆往裡頭一探,便已知道了大概,脣角噙着笑指着花房說道:“確然是不能碰的,這花房不是六皇叔的花房,而是父皇的花房。”
此言一出,蘇芊芊頗爲意外:“陛下的花房在御花園,怎得跑到這兒來了?”
夜錦華指了指門口肅然的守衛,再度提醒:“不單是這花房內的花,連守門的侍衛也是御林軍。”
聞言,蘇芊芊面上的驚訝愈加濃烈,她下意識探了探身往夜衡的書房處看了一眼,復又趨近夜錦華,細聲發問:“這花房莫非有什麼絕世的秘密,不足向外人道?”
夜錦華被她神秘的姿態惹笑,他伸長手臂,撥開琉璃牆外覆蓋的滿牆綠葉,指着內裡:“是因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