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妃這次竟膽子大起來想要出手收拾人,一則是爲了皇后,一則自然就是爲了她自己了。

她縮着頭過日子,誰都不敢得罪,就這樣小心翼翼,竟然還有人叫她不好過,怎能不叫她怨恨呢?

挑唆二公主,真以爲她不知道誰幹的?!

沈妃雖然是個柔弱膽小的人,可是這樣的深仇大恨,足已叫她變身母老虎了!

皇后隱隱知道些,此時見沈妃與自己說了緣故,知這是新仇舊恨,也並無不可。

左右能叫宮中妃嬪不痛快,又不必她出手,有何苦攔着叫沈妃不能報仇呢?

皇后的默認就是很好的態度了,沈妃這才心中歡喜地去了,眼見她走了,阿眸這才拱到了皇后的手邊,小小地叫了一聲。

皇后醒過神兒來,急忙將阿眸抱起來,見它渾身上下毛裡都是灰,也不嫌棄,只笑道,”怎麼這麼髒?“

聽了這話,阿眸就想到方纔那殺千刀的廣寧王的關於跳蚤的問題了,頓時告狀,擡起爪子指了指自己的毛兒,對皇后叫起來。

它氣得毛茸茸的臉都扭在一起,特別地生氣,皇后只覺得好笑卻不明白,正要不管原因安慰一下,卻聽見外頭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就見皇帝英姿勃勃地帶着兩個青年進來,正是廣寧王與嘉靖侯世子,此時見皇后起身迎出來,皇帝便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他又叫那兩個青年坐在一旁,見阿眸竟在皇后的懷裡立起來,亟不可待甩着尾巴就跳進了嘉靖侯世子的懷裡,兩隻毛爪子急色地抱住了人家的脖子,再看看那青年那張秀美絕倫的臉,默默地捂住了嘴角。

皇帝陛下覺得好丟臉!

“這是……朕的愛寵。”皇帝看着阿眸踩在美青年的懷裡跟美人兒蹭臉幸福地叫起來,聲音都發飄,便艱難地說道,“很活潑。”

“很可愛。”嘉靖侯世子是個很溫和的人,此時見貓仔兒肚皮翻過來,便很自然地給它撓下巴,見它一邊舒服地哼哼,一邊還吐舌頭,呆了呆,竟停住了,許久之後,方纔繼續。

廣寧王面對皇帝也十分冷淡,枯坐一旁頭也不擡。

“它淘氣着呢。”皇帝伸手要接過貓仔兒,卻見它竟然用嫌棄的眼神看着自己,顯然是覺得自己不是那麼美貌,心裡直罵小混蛋好色,卻還是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這才與嘉靖侯世子溫聲道,“朕尋你入宮,只是爲了大婚之事。”見嘉靖侯世子怔了怔,擡頭疑惑地看着自己,他便笑道,“朕的昌平也已賜婚,慶德是姑姑,自然不好落在昌平之後,況公主府已經建成,不如尋個良辰吉日,你二人把婚事辦一辦?”

“臣自然是願意的,只看陛下與公主。”嘉靖侯世子輕聲道,他說起這個,到底是年輕人,面上就透出了薄紅,現出了青澀來。

阿眸張大了嘴巴,看着美人兒那一低頭的風情,眼珠子都不動了。

此時廣寧王擡頭,見它一副小色鬼的模樣,也怔了怔,之後微微皺眉,揉了揉眼角。

皇帝見胖貓仔兒成了雕塑,真丟臉死了,這一次也不怕那雙犀利的貓爪了,急忙將小混蛋抓過來放在手上,飛快地將一片果子塞進它的嘴裡。

“如此,朕就放心了。”慶德長公主與皇帝並不同母,因年紀差的大,也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如今活着的長公主裡,她是老大,自然叫皇帝另眼相看。

況慶德長公主是個十分有眼力見兒的人,平日裡也對皇后恭敬,皇帝也願意給妹妹這麼個體面。

阿眸歪着小腦袋嚼着果子看着美人兒害羞,待嘴裡的果子嚼得沒有了汁水,就習慣地撅起嘴巴呸呸地吐出了果子渣,彷彿覺得有趣,努力地將這些渣滓吐得更遠,咧開嘴巴得意地叫起來。

嘉靖侯世子正紅着臉擡頭,見了它這小模樣,竟說不出話來。

“它調皮了些。”皇帝撐着臉上有些虛浮的笑容,努力地再一次說道。

皇帝陛下覺得自己的形象是一去不回頭的節奏。

“臣見了它這樣,竟有些熟悉。”見皇帝一副恨不能把貓仔兒吊起來抽的模樣,嘉靖侯世子心裡有數,知道這隻怕是皇帝真心喜歡的小貓仔兒,不然這樣丟人,只丟在一旁自生自滅也就完了,何必還抱得這樣緊呢?此時卻假作不知,看着阿眸的目光帶着幾分溫和地說道,“從前,臣的妹妹,也喜歡如此。”他斂目,有些艱難地說道,“是臣無狀了。”

說起妹妹,他的容顏彷彿就蒼白了起來,一旁的廣寧王也側頭不語。

皇帝顯然也知道這話不好接,嘆了一聲。

阿眸見自己傷了美人兒的心,急忙不敢再吐,艱難地把餘下的果子渣滓吞進了肚子裡,伸出毛爪子要去夠美人兒的臉。

那句話怎麼說來的?用我的身體,溫暖你的心不是?

阿眸陛下的小身子特別暖和!

皇帝見胖貓仔兒被美人兒迷得五迷三道的,怎能叫它這樣丟人,溫和地安慰了嘉靖侯世子幾句,又一同用了晚膳方纔叫他們出宮,阿眸雖戀戀不捨,然而後宮美人兒無數,不過叫自家貼身的那宮女給梳了幾下毛兒,頓時滾進了宮女美人兒軟乎乎的懷裡。

這一夜,因皇帝預備與皇后蓋棉被純聊天,因此允許貓仔兒與夫妻倆一起睡,趴在自己特製的小牀裡,阿眸就探頭探腦聽皇帝夫妻說話。

“前兒太后母家入宮請安,叫朕想着,什麼時間,你要不要見見家裡人?”皇帝與皇后靠在一起,拒絕去看牀頭目光炯炯的貓仔兒,看着皇后一頭長髮之中帶了一絲銀白,心裡竟不知爲何有些難過與愧疚,便低聲道,“如今咱們日子過的好了,什麼苦都不用再吃,你是皇后母儀天下,也該叫她們都瞧瞧。”皇后所以憔悴,不過是爲了生活殫精竭慮,這都是爲了誰,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她們,從前無情,如今何必再相見。”皇后沉默了片刻,便嘆息道。

阿眸眨巴了一下眼睛,扒拉着探出半個小身子,看着皇后有些單薄的肩膀,眯了眯眼。

它記得,它在皇子府中兩年,皇后的孃家從來都沒有人上門過,顯然是對這個嫁入皇子府的女兒十分冷淡。

況哪怕是嫁到皇子府裡,然而皇后的嫁妝卻彷彿十分簡薄,這對於嫁給皇子的人家,竟有些不可思議的。

女子嫁人,泰半都看重嫁妝多寡,更何況是在皇家,嫁妝少,代表叫母家輕視,只怕叫人看不起,連皇子的妾室都彈壓不住,靠山都沒有的意思。

若不是皇帝與皇后琴瑟和鳴,只怕皇后如今還不知是個什麼境地。

如今看着皇后的模樣,顯然是對母家沒有什麼情分。

“你兄長……”皇帝握了握皇后的肩膀,見她轉頭看住了自己,便將額頭抵住她的,溫和地笑說道,“我已經召他回京。”見皇后身子微顫,他便低聲說道,“他是太子的舅舅,皇帝的舅兄,這樣的身份,怎好還在遠地辛苦呢?”他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然而就見皇后的眼眶變得通紅,竟手足無措起來,連聲道,“怎麼竟哭起來?是朕哪裡錯了?”

“是臣妾心裡歡喜。”皇后伏在皇帝的懷裡,將眼淚揉進他的寢衣上,喃喃地說道,“能記住臣妾兄長的,除了臣妾,只怕也只有陛下了。”

她說完這個,只覺得心中苦澀,流淚道,“臣妾的母家……不必多說了。”

“她們對不住你,日後朕給你出氣。”皇帝知道皇后身世的,知道皇后當年的艱難,低聲說道,“朕做了皇帝,就是爲了這些不是?”

說這些的時候,就見一隻胖貓仔兒不知何時拱到了自己與皇后中央,還搖頭晃腦伸着毛爪子給皇后抹眼睛搶自己的活兒,頓時氣煞!

“回自己窩裡睡覺!”皇帝提着這貓仔兒一把丟回小牀,見貓仔兒腦袋向下屁股朝天地在軟綿綿的小被子裡撲騰,覺得自己報了仇,這才溫聲道,“你是皇后,回頭叫她們進宮,跪在你的面前,才叫她們後悔!”

皇后想到當年嫁給無權無勢無寵的八皇子的時候,繼母與妹妹都在譏笑她落魄無用,還攛掇父親將本該繼承家業爵位的兄長給攆到了關外去,奪走自己的嫁妝,自然心中是有怨恨的,此時聽見皇帝與自己討好的話,竟忍不破涕爲笑了,抱住了皇帝低聲說道,“不管如何,臣妾能嫁給陛下,都是臣妾的福氣。”

自然是福氣的。

不是她繼母從中作梗敗壞她,她要嫁的,就是已經去地底服侍先帝的六皇子那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