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了,離開京城這個漩渦,你會擁有更廣闊的天地,會見識更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也會遇上更美好更值得傾心的女子,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名過客,何必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你念念不忘?”
“桑棠——”
“朋友就是朋友,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因爲慕瑾之?”
輸給一介布衣,龍炎說什麼都不甘心。
許桑棠輕輕搖頭,“就算沒有他,也不會是你。”
“爲何?”
“哪有那麼多原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說了……”
看到一道飛騎迎着狂風狂奔而來,馬蹄飛踏,在離許桑棠十幾步遠的位置猛的停下,馬蹄踏起無數煙塵。
看清馬上的青灰色身影,許桑棠淺淺一笑,目光變得溫暖,“再說,沒有慕瑾之,還有清宵,沒有清宵,還有文遠,沒有文遠,還有旁人,殿下,無論你是之前的大昭儲君,還是之後的庶民周言,這個人,永遠不會是你。”
“我有什麼不好?我比不上慕瑾之俊美,至少比清宵,文遠好!”
龍炎頗不服氣,許桑棠笑容明媚如春光,可說出的話卻比這冬日寒風還冷上幾分。
“不是你有什麼不好,是我偏偏不喜歡你呀!”
“不喜歡我,還當我是朋友?你自相矛盾!”
“朋友的喜歡,和男女之間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可以當你是朋友,但沒辦法往男女那方面偏那麼哪怕一點點,你註定是炮灰。”
“何爲炮灰?”
“就是故事裡,喜歡女主角,卻不得女主角喜歡的路人甲。”
龍炎嘴角抽了抽,“我不服!”
“沒什麼服不服的,你在我的故事裡是炮灰,可當你遇上命定的女子時,你就是她故事裡的男主角,故事不同而已。”
龍炎冷哼一聲,吶吶不言,清宵跳下馬來,睨了龍炎一眼,快步走到許桑棠面前,“沒事吧?”
“沒事。”
許桑棠朝他一笑,示意他安心,龍炎冷笑不止,“如果我周言不過是個庶民,無權無勢,還要躲着敵人的追殺,八大護衛杵在那裡,我能
對她做什麼?世子爺多慮了。”
“殿下知道就好,虎落平陽被犬欺……”
“拔毛的鳳凰不如雞。”
許桑棠不怕死的接了一句,龍炎眼神如刀嗖嗖嗖朝她射來,許桑棠擡眼望天,裝作沒看見。
清宵毫無眼色的杵在這,龍炎滿肚子的話說不出來,更是抑鬱。
好在許桑棠看出他神色不對,朝清宵使了個眼色,“你先避開,我和龍炎還有話說。”
清宵依言退離,龍炎冷哼一聲,“可惜我和你沒話說。”
“是嗎?”
許桑棠挑了挑眉,“其實我也沒話跟你說,我以爲你有話對我說,才叫清宵避開,既然沒有,那我叫他回來?”
說着,許桑棠作勢要叫清宵回來,龍炎滿臉鬱卒的盯着她,許桑棠不停的朝他擠眉弄眼,心情大好,龍炎心情也好了些許,幽幽道,“我母后姓周。”
許桑棠一愣,不知他爲何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但她並未打斷,耐心的聽他說下去。
他說他如今叫周言,也許是隨了母后的姓氏。
“她嫁與我父皇爲皇子妃時,父皇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連王位都沒有封。”
龍炎忽而閉口不言,轉身朝十里亭走去,許桑棠略一遲疑也跟了上去,清宵緊跟其後,在離十里亭十步遠的地方目不轉睛的盯着龍炎的一舉一動。
秦鐵和八大護衛形成一個包圍圈,則遠遠的將十里亭形在正中央。
龍炎往酒壺裡倒滿梅花酒,放在爐火上溫着,很快,酒香四溢,酒氣蘊蘊,在這冷冽的寒冬冒出一絲絲讓人心癢的暖意。
龍炎拿了倒在地上的酒杯,斟滿酒,遞給許桑棠,“這是去年釀的梅花酒,一直埋在梅花樹下,今日是第一次喝,你且嚐嚐,看與第一樓的桂花釀,梨花白有什麼不同。”
許桑棠先淺嘗一口,在口中品味一番,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香綿長溫純,口齒留香,梅花的清幽寒香,沁人心脾,回味無窮,果然是好酒。”
不知爲何,龍炎只帶了一隻酒杯,也許他是打算自斟自飲。
見他臉色蒼白,也許是病體未愈,也許是天色太過寒冷
。
許桑棠忙斟滿一杯酒,遞給他,“喝杯酒,驅寒。”
龍炎遲疑着接過,寬袖遮面,仰頭喝盡。
寬袖遮蓋下,他薄而優美的脣遲疑着摩挲酒杯的邊緣,流連忘返,似乎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幽香。
龍炎垂下眼簾,心中浮上一絲苦澀的甜蜜,這是他與她最親密的距離了。
良久,龍炎將酒杯還給她,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對飲。
“母后嫁與父皇后,一直相夫教子,溫婉賢淑,對父皇的話千依百順,我想,她是深愛父皇的,後來,父皇弒父弒君,登上大位,謀反,總需要有人犧牲,外祖父死了,舅舅也死了,母后的孃家徹底敗落,母后從此再無倚靠,除了父皇。”
龍炎陷入了回憶中,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隨風飄來,不疾不徐的語氣,平靜無波的神態,彷彿在敘說別人的故事。
“父皇登基爲帝第二年,秋狩時,有刺客行刺,幾十枝塗抹劇毒的箭矢射向父皇,父皇的護衛全部擋下,卻沒防住一支冷箭射來,千鈞一髮之際,母后撲在父皇身前,爲父皇擋住那支箭,太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母后,至此,母后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鍾家扶持父皇有功,鍾銳被封爲威遠候,鍾家之女鍾儷以妃位入宮,半年之後,便升爲貴妃,便是淑貴妃,寵冠後宮,不久,便生下二皇子龍煊,一時,風頭無兩,而母后的中樂宮,一日更甚一日的冷清,而我,也開始被送入太學,日日跟着太傅讀書,少有在母后身邊的時候。”
“唯一的孩子不在身邊,夫君又寵愛別的女子,冷落自己,我想你母后那時候一定很難熬。”
龍炎面露嘲諷,“後來有一日,宮人來報,說母后不行了,我急匆匆趕回母后的寢宮,只來得及見到母后最後一面,當年那支毒箭雖然沒要了母后的命,但在母后的身體裡留下了難以清除的餘毒,太醫說母后受了刺激,導致毒發,太醫們無力迴天。”
他情緒開始波動,眸光變冷,暗冷沉沉,“母后拉着我的手,只來得及對我說兩句話,第一句是,炎兒,母后要去了,從今往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萬不可任性,遇事要忍耐,切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