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怎麼了?”
慕瑾之快步折回,握住許桑棠微微顫抖的小手,卻發現那雙小手,冰涼得如同在雪水裡泡過。
“娘子——”
慕瑾之用力捂着那雙小手,卻怎麼也捂不熱,慕瑾之急得頭上冒汗,“娘子,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是不是着涼了?我馬上找歐陽子來看你……”
慕瑾之說着,就要離開,卻忽然想到什麼,折了回來,“我抱你去更快。”
許桑棠輕輕推開他伸過來的手,動作雖輕,卻透着拒絕和冷漠,慕瑾之愣住了。
許桑棠擡頭看着他,臉色蒼白如紙,昔日嫣紅的脣瓣,如花瓣轉瞬間丟光了水分,變得乾枯灰暗。
她看着他,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神色茫然,似乎三魂七魄丟了幾縷,不知過了多久,許桑棠微微一笑,笑容悲哀而絕望,“原來,原來桑榕已經出事了,我這個做姐姐的,竟然茫然不知。”
慕瑾之心裡一震,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你說,我若知道真相,會恨不得殺了你,會立刻撲上去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慕瑾之,如果不是桑榕出事,我何至於如此恨毒了你?”
“娘子,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要當真,我只是嚇唬嚇唬你,誰叫你詐我?”
“是嗎?”
許桑棠臉上的笑容異常苦澀,那雙原本亮若星辰的眸子,變得灰暗無關,暗沉沉一片,看得慕瑾之心如刀割。
慕瑾之剛想解釋,許桑棠輕輕搖頭,止住了他的開口,她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緩緩張開,“你看這是什麼?”
她的手心裡躺着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玉佩上繫着竹青色的絡子,玉佩的玉質雖然通透瑩潤,但不算頂尖,慕瑾之只掃了一眼,便道,“不過一枚普通玉佩而已,你想要的話,庫房裡多的是。”
許桑棠沒有答話,手指輕輕滑過玉佩上的花紋,彷彿在撫摸着極其珍貴的珍寶,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開口,聲音飄渺得彷彿要隨風而逝,慕瑾之心裡升起強烈的不安,他有一種錯覺,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失去她。
“桑榕十五歲時,我得到一塊羊脂白玉的玉璧,便請了工匠,打製了一塊玉佩,送給他當壽禮,桑榕收到禮物,很是開心,
卻要我在玉佩上刻上許桑榕三個字,我怕手藝不好,白瞎了這塊玉佩,再三拒絕,桑榕堅持,最後,我便在玉佩反面的角落裡,刻了一個極小極小的榕字,小到幾乎看不見。”
“隨後,桑榕又在榕字的邊上,刻了一個同樣小的棠字,他說這代表着,我們是永遠的姐弟,他說過,無論貧窮富貴,這枚玉佩他永遠貼身收藏,若有一天,玉佩丟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死了。”
白皙纖長的指尖顫抖着拈着玉佩,輕輕翻轉,果然露出那兩個極小極小的字,一個榕,一個棠。
慕瑾之大駭,“許桑榕的玉佩怎麼在這裡?”
“你說爲什麼?”
許桑棠笑容發冷,整顆心如墜入冰窟之中,冷得她連開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許是他出府的時候,落在這裡的,娘子,等他回來,你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省得他摘冒冒失失的……”
許桑棠冷冷看着他,慕瑾之的謊言再也編不下去,空氣裡安靜得能聽得見一根針掉落的聲音。
二人相對,默然無語,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和雪花輕輕飄落的細微聲響。
“慕瑾之,文遠告訴我,他的暗衛一直盯着慕府,只看見桑榕進府,根本沒有看見他出府,桑榕,還在府裡,在一個我不知道的角落裡,生死未卜。”
慕瑾之張了張脣,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一句話,“你都知道了?”
“慕瑾之,你告訴我,我求你告訴我,桑榕在哪裡?他怎麼了?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
許桑棠發瘋般撲過來,死死抓着慕瑾之的衣袖,因爲太過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他……”
他想告訴她真相,又不知從何說起,許桑棠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眼睛裡散發出灼熱而瘋狂的光芒,慕瑾之一咬牙,“桑榕他,他受了傷,在藥廬養傷。”
“受傷?爲什麼會受傷?”
“昨天桑榕在花園賞雪時,有刺客潛入府中,誤把他當做我……”
“胡說!昨天根本沒有刺客進慕府行刺!”
一道呵斥的聲音冷冷響起,慕瑾之臉色一沉,恨不得將此人殺之而後快。
許桑棠回頭一看,不由得熱淚
盈眶,飛撲過去拉住來人的衣袖,“清宵,看到你真好。”
她喜歡慕瑾之,可最信任的人,卻是清宵。
清宵安撫的揉了揉許桑棠的頭髮,見她臉色蒼白,面無血色,心裡隱隱發疼,“別擔心,我會幫你找到桑榕。”
“慕府的事,你國公府的世子爺怎麼會清楚?”
見許桑棠對清宵如此親暱信任,慕瑾之吃醋之餘,失落,憤怒,不甘兼而有之。
“駙馬剛剛去國公府找我,把三天之內出入慕府的名單列了給我,他知道他若想進慕府,肯定會被你的人攔住,只好求助於我。”
“司馬清熙,從此刻起,慕府的大門你休想踏入!本公子以往看在娘子的面上,縱容你出入,沒想到反而壞了本公子的事!”
慕瑾之咬牙切齒道,看到許桑棠躲在清宵身後,警惕防備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仇人,而不是本該最親近的夫君,慕瑾之心裡五味雜陳。
“沒關係,不能走門,可以翻牆,反正,慕府除了你和阿青,沒人攔得住我,你要想防住我,就請時時刻刻守在屋頂上吧。”
“你!”
慕瑾之重重的冷哼一聲,朝許桑棠冷聲道,“娘子過來!”
許桑棠仿若未聞,慕瑾之臉上掛不住,提高聲音道,“娘子,還不過來?我纔是你的夫君!”
許桑棠無動於衷,慕瑾之冷哼一聲,剛要發怒,許桑棠終於有了反應,“慕瑾之,我要桑榕,把桑榕還給我!”
慕瑾之直勾勾的盯着她,忽而勾脣一笑,笑容邪氣森森,“娘子,你覺得我會留下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的命?”
“你什麼意思?”
“怪就怪他發現了不該發現的東西!娘子,你想要他,抱歉,我給不了,因爲,他已經死了!”
“你胡說!我不相信!桑榕不會死!你騙我!”
許桑棠吼得聲嘶力竭,用力攥緊手裡的玉佩,慕瑾之笑容冷酷殘忍,“你不是說,這枚玉佩若是丟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已經沒命了。”
許桑棠死死的盯着他,眼睛幾乎噴出火來,就在慕瑾之以爲她要撲過來撕咬他時,許桑棠噴出一口鮮血,鮮豔刺目的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刺痛了慕瑾之的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