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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閒着纔會想這想那, 忙起來就沒那心思,吳婆子回頭就把家中積蓄點了一遍, 點完同姜蜜合計留下一部分防身,將多數拿去添畝。

這事兒是婆媳兩個提的,尋摸打聽還得衛老頭去。後來幾天衛老頭都在忙活這個, 平常想買個一二畝地容易, 一口氣要添得多,又不想要零零碎碎拼起來的, 這就有些麻煩。衛老頭活動了幾日,還沒尋摸到合適的, 倒是聽了些樂子。最近兩天他回來就跟婆娘說黑心狀元乾的壞事在外頭傳遍了,都說他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的狀元。

“他是大戶人家,老百姓不敢直接指着人罵,背後嘀咕的多,這狀元拖累了一家子名聲,都說他家門風不正。”

“本來門風正也教不成這樣,普通人的毛病也就是愛佔便宜摳門自私, 敢這麼害人的有幾個?咱們閒着沒事說兩句就算了, 三郎回來了別再說這些,翻來覆去的不新鮮,他不愛聽。”

衛老頭點點頭:“還聽人說翰林院清閒,喝口茶就是一天,咱們兒子夠忙的。”

“忙還不好?忙就說明上面看重他, 看重他纔會把大小事交給他辦。”

衛老頭懶得跟婆娘說,他總覺得老三有事瞞着,聽人說翰林院乾的就是編書修書之類的事,不像有些衙門十萬火急,哪怕到皇上跟前也就是讀個書講個經,咋的天天熬到半夜?他熬什麼了?

想到老三從以前就這樣,有困難不愛跟家裡說,經常自個兒撐着。

現在是當了官,性情總不會變。

衛老頭端起熱茶喝了一口,心想出身不好的要熬出頭真是太不容易了,別人只看到三郎人前的風光,也就自家幾口才知道他人後付出多少。

這些猜想基本都對,衛成的確不是在爲翰林官分內那點事忙活,他是爲皇上忙的。前朝和後宮都讓皇上不痛快,要說朝堂上其實有好幾股勢力,後族是最活躍同時也最讓皇帝難受的。國丈位列三公,門生無數,且不說爲太子來投的官員,光說皇后本家的勢力就不小,要動他們,困難重重。

乾元帝問過衛成,假如有一家人,老爺子沒了之後他兒子繼承了家主之位,按說底下奴才應該齊心協力爲新當家效力,可這些奴才跟着老當家的時間長了,管的事多了,心也大了,一個個都想架空新當家,想讓他做傀儡。新當家的處境十分不好,他要翻身該怎麼做?

衛成說借力打力。

奴才之間也會有矛盾,會有不服,其中一個得臉,必然會威脅到其他,只要給個機會,不用當家的出手他們自個兒就會鬥起來,屆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這話也說到皇帝心坎上了,借力打力啊,還真是個辦法。

之前就說過,上屆選進宮的妃嬪有幾個出身頗高,之前皇帝沒特別青睞誰,他最近倒是寵幸了敏妃幾回,偶然說起還誇讚敏妃之父,說大將軍驍勇。這都稱不上隆寵,在後宮卻卻是獨一份的,都說敏妃娘娘只要開懷便能提位分升貴妃。皇后能痛快嗎?她恨啊,最痛恨還不是這些女人分走她丈夫,而是她費盡心思皇上也不來坤寧宮,往敏妃那頭倒是跑得勤。

皇后看敏妃不順眼,後宮爭鬥一起,前朝就跟着緊張起來。

後族多文臣,敏妃是將門女,互相之間本就存着摩擦,最近看對方更不順眼。倒是還沒爆發什麼衝突,不過也就只缺一條引線了。

乾元帝很有耐心,他一直在等,等個合適的機會,就在除夕的宮廷夜宴上,機會來了。

今年的宮宴同往年一樣,三品以上官員可以攜夫人子女進宮,君臣同樂。衛成就是個六品官,這同他啥關係沒有,半下午他就跟同僚互相說了吉祥話,下衙門回家路上看街邊鋪子還沒關門,他還去買了蜜餞酥餅,請店家包好一路提回家中。回去這一路他就在想,娘跟媳婦兒肯定在竈上,爹興許在清掃院子,宣寶在睡,至於硯臺……要不是在玩沙盤就是在玩雪。

回去一看,沒全猜對。

娘在切肉,蜜娘站在竈臺前,手裡拿着鍋鏟,她倆的確在爲年夜飯忙活。衛成尋着香味兒過去打了招呼,正想把手裡的紙包提回廳中,就聽蜜娘說:“你上書房看看去。”

衛成第一反應就是硯臺上他書房胡鬧去了。

他穿過院子過去,推開門一看,爹和硯臺都在裡頭,一個在研墨,一個站在凳子上抓着毛筆大開大合的寫福字兒呢。

衛成沒打個響就推開門,冷風吹進來凍得硯臺一哆嗦,手上抓的毛筆在紅紙上劃出個道道,這張寫了半天的字兒就糟蹋了。他盯着面前鋪開的紅紙,盯了半天,猛地扭頭去看衛成。

“你賠我的福字!”

衛成取下被他抓在手裡寫劈叉的毛筆:“我還沒讓你賠我的筆。”

衛老頭嘿嘿笑道:“沒敢糟蹋你的東西,這是你娘買的劣筆,看硯臺學了這麼久的字,說讓他寫兩張來。”

硯臺聽了特有底氣,說對,沒錯,是奶讓寫的。

“你握筆姿勢不對,我說寫字要有力道也不是讓你抓着筆使勁兒往紙上杵。”衛成走過去重新挑了支筆,蘸墨,遞給硯臺讓他握住,糾正了兩次看他握對了才用大手包着小手帶他寫了個福。

硯臺本來氣呼呼的,讓他帶着寫了幾筆還上癮了,學着當爹的動作自己又寫了個福,對比着一看……

“真醜。”

“等我以後像你這麼大肯定能寫得好,比你要好。”

“我幾歲學字?我是什麼條件?你要是還不如我,那純粹是糟蹋東西。”

硯臺不理他,低着頭繼續塗塗寫寫。看他玩得差不多了,衛成收了他手裡的筆:“沒過癮後面兩天再教你,去把手洗了,還有臉上,拿熱水一併洗乾淨。回來路上我買了蜜餞酥餅,你嚐嚐味道。”

聽了這話,硯臺纔不吵不鬧任由衛成抱他下地,他站穩之後就從書房裡跑出去了,衛老頭怕他跑快了摔倒,追着也要出去,就發現兒子擡手將硯臺踩過的凳子挪到一邊,他自個兒站到案桌前,端詳起硯臺寫的字。

“爹不去洗手看着我做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硯臺能寫成這樣很不錯的。”

衛成點點頭:“和五歲孩子比,是很好。”

“你咋不誇誇他?”

“他自我感覺一貫好,不用誰誇尾巴都翹上天了,我再誇他,還不知道能驕傲成啥樣。衛彥那性子,我說他寫字醜,他跟我賭氣也會把字寫練好了。”

“老三你原先挺老實,現在學得滑頭了。”

衛成笑看他爹:“不是一樣?我自己倒沒覺得。”

說這話呢,硯臺又咚咚跑回來:“爺?爺你來啊,過來洗手。”

衛老頭沒再跟衛成多說,笑呵呵跟出去:“別催,來了。”

說這幾句墨跡差不多也幹了,衛成將這張紅紙捲起來,拿細線紮緊,順手插進旁邊筒子裡。他重新鋪上紅紙,把福字對聯全寫了,寫好收拾收拾就準備拿去張貼。這個時候硯臺捧着蜜棗吃呢,他特地吃到宣寶面前,看弟弟嘴饞,又看旁邊沒人,就偷偷拿着蜜棗給他舔了好多下。

“甜吧?”

“寶啊你要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吃好多好吃的。”

“我剛纔就聞到肉香味兒,娘她們燒了好多肉,你沒得吃,你只有糊糊。”

硯臺還要質疑弟弟的腦袋瓜,問他怎麼還學不會說話和走路?姜蜜就進屋來了,看他在吃蜜棗,讓別吃了留點肚子。“對了,硯臺沒給你弟弟喂棗吧?”

“沒喂,就給他舔了兩下。”

姜蜜走過來摸了一下,宣寶嘴上果真黏乎乎的。

“娘啊,寶出生都好久好久好久了,怎麼還不會說話呢?”

“等暖和起來弟弟就該學說話。”

“還要那麼久?”

好叭,也沒辦法,再等等他。

這一晚衛家院子喜氣洋洋的。對他們來說已經過去的乾元十二年是個好年頭,衛成升了六品不說,婆媳兩個還封了誥命,家裡添丁添畝。雖然中間有些波折,索性都度過了,沒吃大虧。又因爲之前那出,衛家同左鄰右裡關係也親近了一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在走。

“後頭這年三郎你也要繼續努力,咱們齊心協力把日子過起來,總得一年更比一年好。”

“娘我知道。”

“明年我跟媳婦兒第一要緊是教宣寶說話走路,硯臺就繼續讀書認字。”

家裡人點了一圈,唯獨漏了衛老頭,衛老頭反手指着自己問:“那我呢?”

吳婆子白他一眼:“你當家的,我還能安排你?”

“你安排安排也行……”

“那你就別添亂。”

屋裡頭哄的笑開了,包括宣寶都咧了咧嘴。宣寶沒陪着熬一整夜,年夜飯沒吃好他就困了,姜蜜由着他睡,也告訴硯臺別硬撐,困了就回屋睡去。

特地掛上的紅燈籠照了一夜,硯臺本來撐着說不困,後半夜也睜不開眼,還是讓姜蜜給哄睡了。四個大人閒聊着守到天亮,用過早食才準備歇,睡了半天起來外頭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