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塞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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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薇

夏磊就這樣在大理住下來了。

塞薇用無限的喜悅,無盡的崇拜,跟隨着夏磊,不厭其煩地向夏磊解釋白族人的習慣、風俗、迷信、建築……並且不厭其煩地教夏磊唱“調子”。因爲,白族人的母語是歌,而不是語言。他們無時無地不歌,收穫要歌,節慶要歌,交朋友要歌,戀愛要歌……他們把這些歌稱爲“調子”,不同的場合唱不同的“調子”,他們的孩子從童年起,父母就教他們唱調子。整個白族,有一千多種不同的調子。塞薇笑嘻嘻地告訴夏磊:

“我們白族人有一句俗語說:‘一日不唱西山調,生活顯得沒味道!’”

“要命!”夏磊驚歎着,“你們連俗語都是押韻的!我從沒有碰到過如此詩意,又如此原始的民族!你們活得那麼單純,卻那麼快樂!以歌交談,以舞相聚,簡直太浪漫了!要命!我太喜歡這個民族了!我太喜歡這個地方了!”

“你是我們的本主神,當然會喜歡我們的!”

夏磊臉色一正。

“我已經跟你說了幾千幾萬次了,我不是本主神!”

“沒關係,沒關係!”塞薇仍然一臉的笑。“我們所崇拜的本主神,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形象,而且是‘人神合一’的!你說你不是本主神,我們還是會把你當成本主神來崇拜的!”

他瞪着塞薇,簡直拿她沒辦法。

塞薇今年剛滿十八歲,是大理出名的小美女,是許多小夥子追求的對象。她眉目分明,五官秀麗,身材圓潤,舉止輕盈。再加上,她有極好的歌喉,每次唱調子,都唱得人心悅誠服。她是熱情的,單純的,快樂的……完全沒有人工雕鑿的痕跡。她沒念過什麼書,對“字”幾乎不認識,卻能隨機應變地押韻唱歌。她是聰明的,機智的,原始的,而且是浪漫的。夏磊常常會情不自禁地拿她和夢凡相比較……夢凡輕靈飄逸,像一片潔白無瑕的白雲,塞薇卻原始自然,像一朵盛放的芙蓉。夢凡,夢凡。夏磊心中,仍然念念不忘這個名字。夢凡現在已經嫁給天

白了吧!說不定已經有孩子了吧!再過幾年,就會“綠葉成蔭子滿枝”了!該把她忘了,忘了。他甩甩頭,定睛看塞薇,塞薇綻放着一臉的笑,燦爛如陽光。

和塞薇在一起的日子裡,刀娃總是如影隨形般地跟着他們。這十歲大的孩子,帶着與生倶來的野性與活力,不論打魚時,不論打獵時,總是快快樂樂地唱着歌。對夏磊,他不止是崇拜和佩服,他幾乎是“迷戀”他。

洱海,是大理最大的生活資源,也是最迷人的湖泊。蒼山十九峰像十九個壯漢,把溫柔如處子的洱海攬在臂彎裡。夏磊來大理沒多久,就迷上了洱海。和塞薇刀娃,他們三個常常划着一條小船,去洱海捕魚。洱海中漁產豐富,每次撒網,都會大有收穫。這天,刀娃和塞薇,一面捕魚,一面唱着歌,夏磊一面划船,一面聽着歌,真覺得如在天上。

“什麼魚是春天的魚?”塞薇唱。

“白弓魚是春天的魚!”刀娃和。

“什麼魚是夏天的魚?”塞薇唱。

“金鯉魚是夏天的魚!”刀娃和。

“什麼魚是秋天的魚?”塞薇唱。

“小油魚是秋天的魚!”刀娃和。

“什麼魚是冬天的魚?”塞薇唱。

“石鱸魚是冬天的魚!”刀娃和。

“什麼魚是水裡的魚?”塞薇轉頭看夏磊,用手指着他,要他回答。

“比目魚……是水裡的魚!”夏磊半生不熟地和着。

“什麼魚是岸上的魚?”塞薇唱。

“娃娃魚是岸上的魚!”夏磊和。

刀娃太快樂了,搖頭晃腦地看着塞薇和夏磊,嘴裡哼着,幫他們配樂打拍子。

“什麼魚是石頭上的魚?”

“大鱷魚是石頭上的魚!”

“什麼魚是石縫裡的魚?”

“三線雞是石縫裡的魚!”

“哇哇!”刀娃大叫,“三線雞不是魚!你錯了!你要受罰!”

“是呀!”塞薇也笑,“從沒聽過有魚叫三線雞!”

“不騙你們!”夏磊笑着說,“三線雞是一種珊瑚礁魚,生長在大海里,不在洱海里,是鹽水魚,身上有三條銀線!”他看到塞薇和刀娃都一臉的不信任,就笑得更深了。“我大學裡讀植物系,動物科也是必修的!不會騙你們的啦!”

“植物系?”刀娃挑着眉毛看塞薇。“植物系是什麼東西?”

“是……很有學問就對了!”塞薇笑着答。

“來來來!”刀娃起鬨地。“不要唱魚了,唱花吧!”

於是,塞薇又接着唱了下去:

“什麼花是春天的花?”

“曼陀羅是春天的花!”夏磊接得順口極了。

“什麼花是夏天的花?”塞薇唱。

“六月雪是夏天的花!”夏磊和。

“什麼花是秋天的花?”塞薇唱。

夏磊一時想不起來了,刀娃拼命鼓掌催促,夏磊想了想,衝口而出:

“爬牆虎是秋天的花!”

刀娃和塞薇相對注視,刀娃驚訝地說:

“爬牆虎?”接着,姐弟二人同時嚷出聲,“植物系的,錯不了!”就相視大笑。

夏磊也大笑了。塞薇故意改詞,要刁難夏磊了:

“什麼花是‘四季’的花?”

夏磊眼珠一轉,不慌不忙地接口:

“塞薇花是四季的花!”

塞薇一怔,盯着夏磊看,臉紅了。刀娃看看塞薇,又看看夏磊,不知道爲什麼,樂得合不了嘴。小船在一唱一和中,緩緩地靠了岸,刀娃一溜煙就上岸去了。把整個靜悄悄的碧野平湖,青山綠水,全留給了塞薇和夏磊。

塞薇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夏磊,夏磊對這樣的眼光十分熟悉,他心中驀然抽痛,痛得眉頭緊鎖,他掉頭去看遠處的雲天,雲天深處,有另一個女孩的臉,他低頭去看洱海的水,水中也有相同的臉。歡樂一下子就離他遠去,他低喃地脫口輕呼:

“夢凡!”

塞薇的笑容隱去,她困惑地注視着夏磊,因夏磊的憂鬱而憂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