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卡斯蘭的酒館

“您眼中所見的這片起伏不定的大地即嘆息丘陵,分佈在嘆息山脈的西緣——看,遠方那些峰頂蓋雪,直入雲端的山就是嘆息山脈。”騎在馬上的普提萊指着視野遠處高聳入雲的山峰,爲泰爾斯講解着北地的地理。

泰爾斯擡起頭,放寬自己的視野,在寒氣逼人的環境裡呼出一口熱氣。

“嘆息山脈曾是遠古帝國時代的大地上最高的山脈,北接魁古爾冰川,縱向隔開帝國北部的北地行省與東荒行省,向南逐漸平緩延伸到綠心行省北側,也就是現在的星辰東海領,即庫倫公爵的封地。嘆息山脈之險,攀登之難,都令旅人望之卻步,唯有低頭嘆息,是以得名。”普提萊放下手裡的菸斗,也低頭微微嘆息,彷彿在迴應他自己的話。

“遠古帝國尚在時,這裡就是著名的流放與混亂之地,帝國覆滅後動盪更甚,直到山脈裡遷居來了精靈的一支,紮根於此近三百年,在山嶽之間來去自如,鼎盛時期自成王國……終結之戰後,嘆息山脈的西北側歸於西陸,東南嘆息山脈則在東陸的翰布爾王朝境內。”

嘆息山脈裡的精靈?等等,好像那本《終結戰紀:天崩地裂》裡有講過?

說到“精靈”,泰爾斯不由得瞥了一眼身後的埃達。

“怎麼了?”埃達注意到泰爾斯的眼神,沒好氣地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那些是我的第幾代親戚,我歷史又學得不好!”

泰爾斯搖搖頭,轉回頭繼續聽普提萊的講解。

不能指望這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住的精靈。

哪怕是個極境。

“……險峻的西北嘆息山脈縱跨埃克斯特與星辰兩國的東部,特盧迪達大公的再造塔和星辰王國福瑞斯家族的孤老塔,分別坐落在兩座山峰上隔谷相望,兩邊都對彼此忌憚非常,偏偏都易守難攻。”

“山脈再往北和南延伸,分別是埃克斯特麋鹿城大公和星辰崖地領守護公爵的封地,但也正因嘆息山脈的險峻,加上北方的氣溫,使得坐落其中的埃克斯特麋鹿城與星辰崖地領,都面臨着領地靠臨終結海,而偏偏港口寥寥,爲數不多的港口又坐落在海崖邊上的窘境……”

普提萊抽了一口菸斗,看着遠方的山脈,露出迷醉的色彩。

“是以第一和第二次大陸戰爭中,跨越終結海,從東陸來犯的聯軍都從星辰的東海領或是南岸領登陸,實在是因爲無論星辰的崖地領還是埃克斯特王國的東岸港口,都坐擁嘆息山脈賦予的、險峻高聳易守難攻的天然海崖……直到第三次大陸戰爭,東陸軍隊佯攻星辰的東海港口,卻出其不意地奇襲埃克斯特的海岸線,以少量部隊進攻海崖,收到了奇效,最終攻破麋鹿城,直入埃克斯特的腹心……”

大陸戰爭?

泰爾斯心裡又冒出一個疑問。

“戰爭肇始於兩片大陸之間的矛盾——比如終結海里的鯨羣。終結之戰後我們發現,它們體內的永世油是最好的燃料,更甚木炭,”普提萊爲他解答疑惑:

“捕撈資格、份額、區域和休捕期,這些一直是兩岸諸國爭議的焦點……四次大陸戰爭裡這都是主要議題,當然,第三次大陸戰爭後,兩岸的政治情勢變化太多,我們與埃克斯特徹底交惡,夙夜則陷入與翰布爾的東陸爭霸,終於,在賢君閔迪思三世新的政策下,我們與夙夜聯盟,埃克斯特則同翰布爾親近……”

“這使得始於終結歷468年的第四次大陸戰爭,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世界大戰,戰火不再侷限在一方糾結勢力,跨海侵襲另一方,而是波及世上的每一個角落。”

泰爾斯想起閔迪思廳裡,星辰三王中那位微笑持杖的中年國王,他鐫刻在銀幣上的頭像,以及自己胸口的燒疤,隨即他又想起科里昂的那對血族姐妹以及所謂的“星夜同盟”。

泰爾斯搖搖頭,把這些趕出自己的腦袋。

“你不贊成閔迪思的外交政策嗎?”穿越者好奇地問。

“並非如此,”普提萊搖搖頭:“與夙夜聯盟是大勢所趨——遠東古諺也有言,交好遠方的盟友,攻伐臨近的敵人。”

“雖然第四次大陸戰爭規模浩大,代價慘重,”普提萊一面沉思着,一面緩緩道:“但在我看來,新的政治形勢也加強了兩片大陸的連接和聯繫,爆發世界大戰的條件,都被消弭在越發複雜的聯動局勢之中,比如我們跟埃克斯特的西陸衝突——從第四次大陸戰爭到現在,我們已經兩個世紀未曾有跨大陸的大戰,享有超過兩百年的和平……在此前的幾乎每個世紀,我們都有兩片大陸矛盾積累到極點之後的大陸戰爭。”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總覺得以這樣的國家生產力和政治制度,所謂的大陸戰爭哪裡有些怪怪的。

跨海遠征大陸……這需要多大的動員力和後勤補給?諸國所付出的代價真的是那點永世油就能補償的嗎?

他們在一路上兩側士兵投射而來目光中前進,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村莊。

泰爾斯擡起眼,他發現村莊外的樹木上都綁着一根根繩子,有不少都拴着食物,諸如肉乾、麪包等等,甚至還有鹿、狐狸、雪兔等獵物。

這是北地的習俗嗎?

“我的士兵們已經確認了這個村莊的安全,”就在此時,倫巴大公的屬下封臣,坎比達子爵從後方跟來,他越過衆人,騎進村莊後下馬,把繮繩交給一位士兵,“我們會解散一部分家鄉在附近的徵召兵,您可以在裡面的一家酒館稍事休憩,享用午餐。”

泰爾斯在羅爾夫的幫助下蹬下坐騎,爲能夠暫時擺脫這匹馬而長舒一口氣,然後興趣滿滿地擡起頭,觀察着這個萊曼隘口旁的村莊。

這本該是一個連圍牆都沒有的寧靜小村莊,此時卻佈滿了身形壯碩、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雖然大部分的護送軍隊都在村莊之外駐紮休憩,但泰爾斯眼中所見,用磚木土石搭建的平房房檐下,依然到處是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的北地士兵。

但奇特的是,這些士兵似乎沒有打擾這個村莊的清淨,他們與麻布粗襖打扮的村中男男女女們打成一片,尤其是村莊中的廣場一帶,此刻早已坐滿了士兵和村民們,酒杯來回,笑聲震天。

“這次我要幹翻你,克朗頓!”一張似乎是平常兜售商貨的大木桌旁,坐着兩個人,一個村民模樣的男人大力地砸着擺滿酒杯的桌面,看着對面一個不甘示弱的士兵大喝道:“一分鐘,我能喝十杯!”

“我們馬上就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了,”士兵丟下斧頭,脫下胸甲,同樣不忿地砸着桌面,“贏的人才能得到阿蘿莎的花圈!”

圍成一圈的旁觀者熱烈地起鬨,其中一個提着花籃的年輕姑娘則哈哈大笑。

“放什麼狗屁!”她放下花籃,豪爽地一掀裙子坐下,加入到圓桌上的酒局:“喝得過我的人才能拿到我的花圈!”

泰爾斯不由得輕笑起來,在那一瞬,他甚至有點淡忘了,正是這羣埃克斯特士兵,在戰場上與他的護衛們捨命相敵,彼此殺戮。

與泰爾斯在永星城中所接觸到的那個規矩市儈,階層地位分明的社會不同,這個埃克斯特的鄉野小村的節奏顯得野性而輕快,氣氛熱烈而輕鬆,村民基本都是高大壯健的北地人,相貌粗豪,笑容爽朗。

“嘿,圖勒哈,我們要在這兒呆多久?”一箇中層軍官模樣的大鬍子士兵一手扛着戰錘一手拿着木質酒杯,對着他們大聲喊道:“拜託,請告訴我可以過夜!”

“下午就出發,”圖勒哈不滿地大聲回敬道:“在那之前,把你的褲子給我勒緊了,鐵頭闊克!”

“真可惜,”大鬍子軍官一臉失望地灌下一口酒,酒水順着他的鬍子留下來,喃喃道:“我記得英雄酒館那兒有個漂亮的廚娘……”

泰爾斯毫不在意路邊士兵和村民的指指點點,也不乏輕蔑和惡意的眼神,他跟着坎比達和圖勒哈一路向前,後面則跟着使團的衆人。

“你們確認安全的方式就是讓士兵們進村莊,去跟村民們喝酒?”看着一旁走過,跟村民們勾肩搭背、開懷大笑的北地士兵,王子年輕的侍從官,懷亞·卡索警惕地按着腰間的劍,不甚認可:“如果我是刺客,就會混在這些村民裡。”

“別太緊張,這裡不是星辰,是埃克斯特!”坎比達子爵哈哈大笑道:“這個村莊裡幾乎都是退役的老兵,他們信得過……事實上,出於榮譽和尊嚴,在他們之中,身爲客人的王子只會更加安全。”

懷亞則聳聳肩,撇嘴表達他的懷疑。

“別擔心,”泰爾斯對着他的侍從官點點頭:“士兵們都四散滲入了村莊裡,就算是刺客,也要思量暴起行刺的可能與代價。”

“這是隘口村,是麼,”普提萊懷念地看着四周:“我記得這裡有個酒館,裡面的老闆很有名……”

“英雄酒館,一名退役老戰士二十年前所開的酒館,”一旁的圖勒哈淡淡地道:“而裡面的黑麥醇酒則遠近聞名。”

好奇打量着四周的泰爾斯,跟着坎比達和圖勒哈走向一棟較大的石屋,石屋的門上掛着一個碩大的酒杯招牌。火炙騎士推開兩扇大門,走進人聲鼎沸的英雄酒館。

泰爾斯跟着踏進溫暖的石屋,把寒氣甩在身後,看着這個佈滿了客人的酒館瞬間安靜下來,許多人把目光投向他們,泰爾斯認出客人中有不少是北地士兵,顯然是剛剛到此不久。

但幾秒鐘後,酒館就又恢復了熱烈的氣氛,彷彿進來的只是幾個普通人。

“你們沒有清空酒館,”懷亞皺着眉道:“那殿下的……”

一把粗豪而老邁的聲音爆炸般地響起:

“小子,這是我的酒館,”一個滿臉皺眉的銀髮粗壯老頭,雙肘抵在木質吧檯上,帶着一臉不屑的表情道:

“無論是國王、祭祀、外國人,哪怕神靈,沒人能在這裡趕走我的客人!”

懷亞一皺眉頭。

老頭隨即眯眼低下頭看向泰爾斯,露出古怪的神色:“你們的人有些多……我只招待付錢買酒的客人。”

泰爾斯對他笑了一下。

穿越者不禁注意到,眼前這個滄桑老頭雖然有些年紀了,起碼六十以上,但他的臂肌仍然發達,腰身粗壯而挺拔,眼神直接而兇猛。

“卡斯蘭!別擔心人數和酒錢的問題!”坎比達哈哈一笑,不客氣地坐上吧檯,掏出一個錢袋,“我們這兒有的是帶着耐卡茹頭像的金色小圓片……順便一句,黑沙大公託我向你問好!”

泰爾斯眼神一動:一個退役的老兵,普通的酒館老闆,能讓黑沙大公親自過問?

但坎比達顯然沒有得到應有的迴應。

“每杯黑麥酒六個埃克斯特銅子,貴族的價格則是六十個,”酒館的老闆,老頭卡斯蘭表情冷淡地瞥了一眼錢袋,隨即把它推了回去,冷哼一聲:“還有,我不收金幣。”

“特別是來自那個弒親倫巴的金幣。”

坎比達的臉色頓時一僵。

泰爾斯也心中一驚:弒親?

坎比達向着身後的圖勒哈攤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

“那是遵循古禮的繼承權決鬥,”圖勒哈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掏出一個滿是埃克斯特銅幣和銀幣的袋子,淡淡道:“大公他擊敗了自己的長兄,僅此而已……傷亡只是意外。”

“隨他怎麼狡辯吧,弒親就是弒親!”老頭卡斯蘭不屑地收下錢袋,“至於所謂的決鬥古禮……那是以前,帝國人用來讓我們自相殘殺的玩意兒。”

黑沙大公殺死了自己的哥哥,奪取了繼承權,遵循的似乎是遠古帝國的某種決鬥儀式?

泰爾斯默默地把這個情報放進心裡。

還有……泰爾斯看向眼前的粗獷老頭:這個酒館老闆的身份不簡單,而且跟倫巴似乎不是一個立場的。

也許可以從這裡收集一些情報?

“所以是一、二、三……六、七、八……”卡斯蘭掂了掂錢袋,數着眼前的人數。

“等等!”泰爾斯靈機一動,適時地出聲:“黑沙大公的歸他們,但我們幾個的錢自己付……我們有,額,大概十幾個人……”

卡斯蘭的眼珠一轉,重新注意到連吧檯都夠不到的泰爾斯。

坎比達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向着普提萊點點頭,後者眉頭一挑,隨即走上前去,抓出幾個銀幣和銅子。

“啊,我認得這個頭像……守誓之王,米迪爾是麼,”卡斯蘭接過銀幣,又隨手丟下,倒是拿起鐫刻着米迪爾頭像的銅幣,仔細端詳着上面的圖案,隨即擡起頭,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你們來自帝國?”

“不,”泰爾斯笑着搖搖頭:“我們來自星辰。”

他身邊的懷亞臉色一變,而普提萊則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小鬼,你是那個星辰的王子……來道歉的。”卡斯蘭直直地盯着他:“還真是長途跋涉啊。”

泰爾斯聳聳肩。

“好吧,”卡斯蘭哼笑一聲:“沒道理跟錢過不去。”

“喂!”坎比達抗議道:“倫巴大公的金幣就不是錢了嗎?”

“嘿,布瑞因!”這位英雄酒館的老闆沒有理會子爵閣下,他放開嗓門,敲了敲身後的木窗:“二十杯麥酒……普通的就行!”

吧檯後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高個黑髮大漢,他的左臉上有一道燒傷的疤痕,冷哼一聲。

只見這個酒館夥計一臉不爽地舉起一根細木棍,轉向後方的櫥櫃,手臂一振,熟練地串起十幾個木酒杯的杯耳,像串燒一樣把它們拉起來。

他的手臂又一振,十幾個杯子齊齊砸上吧檯。布瑞因靈巧地抽出木棍,然後扛起一個大木酒桶,開始朝着排成一排的酒杯倒酒,一邊倒,一邊神色不善地注視着衆人,中間狠狠地瞪了泰爾斯一眼。

“這不是臂力能做到的,”懷亞看着夥計的動作,神情一動,低聲道:“我打賭,他是個用劍的高手。”

“別見怪,”卡斯蘭哈哈一笑:“我這兒的夥計們都是些當過兵的大老粗……”

“當然,英雄酒館,”圖勒哈淡淡地道:“北地退役士兵的集散地。”

泰爾斯難過地發現,自己連吧檯的椅子都夠不到,在衆目睽睽下直接出聲又過於尷尬。

這時候,有個會手語的護衛就顯得格外重要。

羅爾夫把泰爾斯抱上吧檯的高腳椅(發現自己再次失業的侍從官懷亞重新皺起眉頭),坎比達和普提萊在他左右兩側坐下,星辰和埃克斯特的人則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批人,分別在兩個圓桌邊坐下,士兵們虎視眈眈地盯着彼此。

“我的天,”威羅看着周圍鬧騰着的北地酒客們,神采奕奕地道:“我還從來沒來過這麼遠的地方喝酒。”

“拿好你的雙槍,”老兵傑納德皺眉道:“沒準他們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

“卡斯蘭先生,”泰爾斯彎起嘴角,拿出記憶中與人攀談的本事:“您是什麼時候開的英雄酒館?爲什麼叫這個名字?”

“有二十年咯,”卡斯蘭懶洋洋地看着布瑞因把酒杯倒滿,然後把其中三杯端上吧檯,另外的讓布瑞因自己端盤送出去:“受傷退役後就回家鄉開了酒館……至於爲什麼叫英雄酒館,嘿,我婆娘取的無聊名字。”

“對了,”泰爾斯摸了摸有自己半個頭高的木質酒杯,理智地決定不去碰它:“我進村莊時,發現門口的樹木上都綁着各色的食物,那是怎麼回事?”

“絕日嚴寒就要來了,”卡斯蘭打個哈欠,端上幾盤看着就不怎麼讓人有食慾的黑麪包:“那是羣山的饋贈。”

圖勒哈和坎比達都習以爲常地抓起黑麪包,就着麥酒啃進嘴裡,後者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着一臉愁苦,無從下口的懷亞。

“最好多吃一點吧,”坎比達淡淡地道:“我們下午還要趕路……晚上纔會紮營。”

養尊處優的星辰人……坎比達心中輕笑:這可是英雄酒館的招牌,北地村民的普通粗糧。

懷亞皺着眉看着眼前的黑麪包。

普提萊嘆出一口氣,抓起麪包——看來這就是今天中午的食糧了。

大概是坎比達故意的舉動,試探王子的態度,或者報復王子的冷淡,二者其一。

但緊接着,所有人都詫異地看見,尊貴的星辰第二王子,泰爾斯·璨星殿下,雙手抓起一塊又厚又硬的黑麪包……

然後毫不在意地啃下一口。

那表情,似乎吃的不是難以下嚥的黑麪包,而是

“羣山的饋贈?”泰爾斯大口地嚼動着嘴裡硬實的麪包,好奇地含糊問道:“絕日嚴寒?”

嗯,味道居然還不錯,只需要磨着咬就能咬開……不像兄弟會裡的黑麪包,糟糕的時候還要用火烤。

卡斯蘭的神情一動,看向泰爾斯的眼神越來越有趣。

“絕日嚴寒是北地特有的天氣,彼時北地將迎來一年中最寒冷的時刻,日照的時間急劇縮短,外出的人必須身着極厚的皮襖,且帶足火源補給,還不能離開太遠,每日戶外活動的時間會被壓縮到三個小時以內。”普提萊眼神古怪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泰爾斯。

我是因爲常年遊歷在外,練出了一副硬牙口跟好胃口……但是王子殿下他……

懷亞苦着臉吃下一口麪包,只覺得想吐,但他看着旁邊的羅爾夫也甘之如飴的樣子,頓時重燃食慾和鬥志。

“絕日嚴寒的天氣,短則數週,長則一月,”普提萊繼續道:“至於羣山的饋贈……”

“那是給神靈的禮物,”酒館老闆,老頭卡斯蘭嘿嘿一笑,接過話頭:“將今天第一個獵到的獵物,第一個觸碰的食物,掛上樹梢,即屬神靈所有……只有在絕日嚴寒中不得不出門在外的旅人可以取用,是爲來自神靈的恩惠。”

“神靈……”泰爾斯嚥下麪包:“是哪位神靈,落日,皓月,冥夜?”

他的記憶中,永星城內較爲出名還有着自己神殿的神靈,似乎就是這三位。

但卡斯蘭嘿嘿一笑:“都不是,我們所紀念的是北地乃至世界上自古相傳的神靈,看顧着大地與山巒,護佑着野外旅人的慷慨神靈,”

“人們稱呼它爲……”

“羣山之主。”

————

星辰王國,永星城西環區,西城警戒廳門口。

“抱歉,科恩·卡拉比揚隊長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西城警戒廳的秘書,喬拉小姐一臉冷淡地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棕色短髮女孩:“我是說,至少一個月。”

長得比我高。

腿比我長。

屁股比我翹。

喬拉小姐不忿地想。

還好,我的胸比她大。

隨即,喬拉小姐挺起傲人的身姿,捋過頭上的紅色長髮,驕傲地道:“你若是要找他的話,可以留下口信……我經常見到他,可以幫你轉告給他。”

而且。

沒我有女人味。

看着像個男孩子。

喬拉小姐不爽地打量着眼前這個棕發女人。

只見對方慢慢皺起眉頭,開口道:“是麼,他不在啊……”

嗯,說話也是粗聲粗氣的……一點不像個女人。

喬拉小姐這麼想道,頓時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嗯,那就是公鴨嗓……她絕不承認那是“英氣”。

棕色短髮的女人沉默了一陣,靜靜地看着喬拉小姐。

喬拉小姐覺得有些窘迫。

棕發的女孩隨即低下頭,看着右手上那個雙塔長劍標誌的紋章,嘴角挽起笑容。

“那好吧,請給他留個口信吧,”棕發女孩看着喬拉小姐的表情,玩味地笑道:“就說……”

在秘書小姐不耐煩的眼神下,棕發女孩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紅坊街那天,躺在他懷裡的女人,想他了。”

喬拉小姐臉色一變,如遭雷擊。

紅坊街……

躺在……

他懷裡……

女人……

想他……

喬拉小姐瞪起難以置信的雙眼,皺緊眉頭,神情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怎麼會。

這個女人?

跟帥氣的科恩隊長……

居然……

婭拉·薩里頓撲哧一笑。

“哈哈哈……”

“好吧,我開玩笑的,”在秘書小姐殺人的眼神下,刺客之花的後裔一邊撫着腹部,一邊笑着擺手:“我跟那個金髮的青……的警戒官只見過一面。”

順便救了他一命而已。

“你喜歡他,暗戀他,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想爲他生孩子什麼的,”在秘書小姐再次變得古怪的眼神下,婭拉搖搖頭:“我都不關心……我也不是你的競爭對手或情敵,而僅僅只是找他幫個忙而已。”

“放心……他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前任女酒保露出燦爛的笑容。

秘書小姐罕見地臉紅了。

她看着婭拉真誠的眼神,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無言以對。

沉默持續了十幾秒。

喬拉小姐最終呼出一口氣。

“好吧,”喬拉小姐不好意思地轉過頭,臉上的紅暈還未消失,她無奈地道:“事實上,科恩隊長……他回終結之塔了,而我們這裡可以用信鴉聯絡到他,你可以給他寫一封信,然後……”

婭拉笑了。

“好,我會給他寫信的,”年輕的前任女酒保點點頭,思考着什麼:“謝謝你,喬拉小姐。”

“事實上,如果不是太麻煩的事情的話,”秘書小姐有些發窘地道:“也許我也可以幫你的。畢竟你算是科恩的朋友嘛……”

“……雖然我,我只是個廳長秘書,但我還認識很多人……比如我的哥哥,就在爲王室服役,他可以接觸很多大人物……”

這樣你就不用去找科恩隊長了。

喬拉小姐默默在心底握拳:你以爲說句不喜歡他就完事了?

開什麼玩笑……

不要小看女人的執着啊,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情敵的!

婭拉詫異地看着喬拉,隨即破顏一笑。

“這忙你幫不上的,”婭拉無奈地搖頭:“你還太……”

婭拉突然止住了話頭,她想起了什麼。

喬拉小姐露出期待的眼神。

“也許你真的能幫我的忙,”她緩緩道:“喬拉,你是警戒廳的秘書,無論是案件、通緝、情報,你都能看到,能幫我留意一些信息嗎?”

喬拉小姐露出笑容,她點點頭:“當然,如果不是機密的話……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婭拉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我想查一查這幾年,星辰到國外,大宗軍火走私案件的發生地點……尤其是跟黑街兄弟會有關的……有個傢伙叫羅達……”

喬拉小姐拿出紙筆。

“還有,”婭拉猶豫着,最終還是說出來:“我還要找三個小孩……特徵很明顯,他們很可能被兄弟會拐走了,但是並不在永星城裡……”

喬拉小姐奇怪地擡起頭。

“一個十歲的男孩,叫辛提,個子比一般孩子大一些。”

“一個臉上有圓形燙疤的小女孩,叫科莉亞,四五歲左右。”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叫萊恩,沒有右手。”

“就這些?”喬拉小姐點點頭,“我回去看看最近關於打擊販賣人口的案情通告……”

“等等,”婭拉擡起頭,正色道:“我要找的,還有一個小男孩。”

“他失蹤在紅坊街附近,很可能落在血瓶幫的手裡了。”

“黑髮,灰眸,七八歲的樣子。”

“他是一個……”婭拉眼神一黯:

“不像正常孩子的……孩子。”

喬拉小姐詫異地擡起頭。

“他有些過分聰明,過分成熟了。”婭拉低垂着眼眉,繼續解釋道。

“是麼,早熟的小孩啊,”秘書小姐聳聳肩,低頭繼續記筆記:

wωω☢ TTKдN☢ C〇 “我哥哥說,類似的小孩他也見過兩個——一男一女。”

“好吧,總之,我會幫你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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