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亂動彈,女士,”尼寇萊冷冷地對身前的卡珊道:“我很緊張,也很怕你會拿出什麼特別的鍊金球來——所以我做好了準備,隨時拉開你的喉嚨。”
他用食指敲了敲刀背。
紅女巫聞言沉下肩膀,沉默下來。
泰爾斯驚訝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尼寇萊,又看了看其他的白刃衛隊。
“尼寇萊?”
他疑惑地看着挾持着紅女巫的隕星者:“爲什麼你會……”
但泰爾斯的話沒能繼續下去——圖勒哈抓着他肩膀的手忽然一緊,泰爾斯疼得嘶了一聲。
懷亞看見王子的情況,氣得捏緊了自己的劍。
圖勒哈用他的刀背在泰爾斯的脖子上拖過一圈,逼得泰爾斯不得不把頭擡到最高。
泰爾斯痛苦地觀察着場內的局勢:圖勒哈和他站在牢房裡層,小滑頭還在他們後面。
星辰的衆人站在他們身前,緊張地看着被挾持的王子。
而尼寇萊則鉗制着紅女巫,站在星辰人們的身後。
尼寇萊的身後則是白刃衛隊,他們死死地抵擋在厚門旁,警惕地盯着門外的士兵們。
“漂亮的行動,隕星者,”黑沙領的火炙騎士冷靜地對尼寇萊道:“但別忘了,我抓着更重要的籌碼。”
隕星者偏過頭,面帶不屑地瞥了圖勒哈一眼。
“那就動手啊,幹掉這個王子,”尼寇萊輕嗤一聲:“反正,我看他不順眼也很久了。”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
什——什麼?
圖勒哈蹙起眉頭。
“在你搞定之後,”尼寇萊手上的斷魂之刃在卡珊的脖子上微微一晃,反射着不滅燈的光芒,只見他微微一笑:“也許他們能給你個不一樣的綽號,比如……”
隕星者的目光掃過泰爾斯,對着火炙騎士輕輕咧開嘴角:
“隕星者二世?”
圖勒哈狠狠盯着尼寇萊,眼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那是我們的王子,”科恩觀察了一下僵持不下的局勢,跟懷亞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低聲道:“就這麼看着?”
“不然呢?”米蘭達看着尼寇萊身旁的拉斐爾,看看後方的圖勒哈和泰爾斯,又掃過對峙的白刃衛隊以及敵人們,微微一嘆:“這已經不是我們的戰鬥了。”
就在此時,被挾持的紅女巫開口了。
“白刃衛隊,埃克斯特的龍之近衛。”她輕聲道。
“你們站在了錯誤的一方,”卡珊似乎絲毫沒有被一把刀刃頂在頸動脈上的自覺,只聽她自然流暢地微笑道:“你們的對手是身後的那些人,那些帝國人。”
尼寇萊眉毛微挑。
紅女巫輕聲嘆息,似乎惋惜之極:“是他們的秘科策劃了這一切——比如災禍,比如國王之死。”
包括泰爾斯在內的星辰人們也臉色一變。
好吧……卡珊沒有說錯——泰爾斯心有惴惴地想。
第二王子擔心地瞥了一眼在場的白刃衛士們,但他們的表情全部隱藏在面巾之後,唯留一對冷酷的眸子在外。
站在尼寇萊身側的拉斐爾微微一嘆:“哦,這個問題啊——說起來就很複雜了。”
“但是現在……”他走到兩人跟前,認真地看着尼寇萊,看着他手裡逼迫着卡珊的刀鋒:“我們是不是先想辦法脫身?”
尼寇萊突然扭頭看向秘科的年輕人,眼神冰冷。
拉斐爾承受了這刀剜般的一眼,他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容:“你知道,沃爾頓的繼承人也在這裡。”
“也許不是聊天的好時候——特別是跟謊言無數的紅女巫。”
尼寇萊看向牢房的最裡面。
小滑頭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自己,不由得小臉一白。
“如果你真的想幫忙,秘科的小子,”尼寇萊的雙目裡放射出冷光,話語嚴肅:“就別擋我的路。”
拉斐爾微微嘆氣。
“否則,”隕星者話語凌厲地繼續道:“你想陷在這裡嗎?也許他們會把你的骨灰埋在城閘地下。”
拉斐爾沉默了一秒,他看看身後的圖勒哈與泰爾斯,又看看身前的尼寇萊和紅女巫,輕輕挑眉:“我懂了。”
就在此時,泰爾斯眉毛一挑。
他看見羅爾夫朝着自己做了個隱蔽的手語手勢。
【後退。】
泰爾斯微微一怔。
“看在先王陛下的份上,尼寇萊勳爵,”紅女巫緩緩道:“別做傻事。”
尼寇萊環視了一眼全場,目光在拉斐爾和紅女巫的身上分別停留了一秒。
“不必由你來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卡珊女士,”隕星者冷哼道,眼裡露出兇光:“白刃之辱,唯有以血洗清。”
白刃衛隊們的手裡,不約而同地傳來手掌與手柄的摩擦聲。
卡珊眼神一厲,斷喝道:“那你們現要在做什麼?”
紅女巫的話語裡少見地帶上了一絲冷酷:“國王不幸身故後,埃克斯特經歷了罕見的災難——你們應該站在王國的一方,站在北地人的一方!”
“而不是與我們的敵人狼狽爲奸,蠅營狗苟!”
卡珊的話迴盪在牢房裡。
泰爾斯在圖勒哈的刀下戰戰兢兢地吐出一口氣。
尼寇萊突然笑了。
他的笑聲冷酷而諷刺。
“埃克斯特的災難?我們的敵人?”隕星者咬着牙,眼中寒意逼人:“別裝得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虛僞的老太婆。”
“從你的人手開始假傳所謂災禍之劍的消息,開始爲了倫巴的行動而引開陛下注意的時候,你就背叛了他!”
紅女巫眯起眼睛。
“你和你的耳目,你們同陛下的仇人聯手,你們對黑沙領的行動裝聾作啞,直到陛下死於可恥的刺殺,直到他們站在這裡,”尼寇萊冷冷地在卡珊的耳邊道:“你以爲白刃衛隊的這些兄弟們,是在誰的手裡逃出性命的?”
踏!
白刃衛隊的戰士們齊齊換步,側身對敵,突然的動作讓黑沙領的士兵們更加緊張。
卡珊嘆了一口氣。
“關於這個,如果你願意的話,”紅女巫看着脖頸前的刀鋒,淡淡地道:“我以暗室的名義立誓,我可以解釋。”
尼寇萊發出意味不明的鼻音。
“你怎麼不去向陛下解釋呢,”隕星者眯起眼睛:
“哦,我忘了——他已經被你和倫巴害死了。”
此話一出,牢房中的氣氛更加緊張。
“別這麼狹隘,尼寇萊勳爵,”紅女巫露出哀慼的表情,她的眼神瞥過圖勒哈和泰爾斯:“白刃衛隊從來不是某一個人的私器,你們理應忠於整個埃克斯特,忠於北地……”
尼寇萊打斷了她。
“狹隘的人不是我。”
隕星者語氣冰寒:“如果你和你的暗室,如果你們連對一個人的忠誠都做不到……”
“就別虛僞地聲稱:自己忠於埃克斯特。”
卡珊女士微微蹙眉:“你……”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只見尼寇萊的左手一把按在卡珊的背部——將她推了出去!
圖勒哈的瞳孔頓時一緊。
怎麼……
站在中間的拉斐爾忽然雙手一送,將米蘭達、科恩和懷亞等人推開,恰到好處地避讓紅女巫被推來的路徑!
震驚中的紅女巫,被一把推向最裡層的圖勒哈和泰爾斯。
泰爾斯看着向他們踉蹌而來的卡珊女士,看着避讓兩側的星辰人,心中突然一片明悟:他想起了剛剛拉斐爾跟尼寇萊的對話。
那是他們兩個人計劃之中的交流:【如果你真的想幫忙……就別擋我的路。】
圖勒哈驚訝地看着星辰人的身影分開,看着紅女巫的身影越來越近。
他猶豫了一剎那。
直到表情冷酷的尼寇萊出現在卡珊身後。
“呼——”
隕星者的武器颳起刀風,沒有任何收斂,自上而下劈向紅女巫的頭頂!
彷彿就在在此處奪走她的性命。
圖勒哈沒有再猶豫。
他依然緊緊抓着泰爾斯,朝着尼寇萊和紅女巫的方向迎身而上。
“鐺!”
火炙騎士的左手死死鉗制着泰爾斯,右手則生生格住了隕星者襲向紅女巫的奪命一刀。
此時,皺着眉頭的紅女巫纔在他身側堪堪站穩了腳跟。
但下一刻,尼寇萊的雙目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啊!”隕星者怒吼着,雙手涌出巨大的力量。
火炙騎士的黃金色馬刀上立刻發出金屬摩擦的銳響!
單手禦敵的圖勒哈臉色一變。
那一秒,他果斷地放開了泰爾斯,雙手握上刀柄,抵擋住尼寇萊爆發出的巨力。
脫出控制的泰爾斯不管不顧,按照剛剛羅爾夫給他打的信號,咬牙閉眼,向後滾去!
他碰到了身後來扶他的小滑頭,兩人一起撞在牆壁上。
身形狼狽的泰爾斯沒有再去管場中的情況,他在想拉斐爾和尼寇萊剛剛的對話。
他們的話不止那一句。
【你想陷在這裡嗎?】
陷在這裡?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的一瞬,泰爾斯就感覺到身下一震!
“怎麼了?”小滑頭抱着他,驚訝地問。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也沒有機會回答。
“砰!”
又是一陣土石爆破的巨響。
泰爾斯和小滑頭身下的地面突然一沉,然後遽然裂開。
又來一次?
泰爾斯的心中冒出這個念頭。
下一秒,他們雙雙陷入裂沉的地下。
不知道是羅爾夫的異能,還是爆破的影響,室內的空氣再次開始呼嘯,塵土揚起,迷人視線。
泰爾斯緊緊抱着小滑頭,緊閉雙眼。
“砰!”
他只覺得屁股一痛,然後就和小滑頭一起摔進一堆柔軟的沙土之中。
周圍一片黑暗。
泰爾斯艱難地撐起身子,他的身邊,小滑頭的咳嗽聲不斷傳來。
頭頂——他們剛剛待着的牢房裡傳來激烈的搏鬥聲。
同樣摔下來的不只有他們。
“殿下!”一個人影將他拉起,懷亞的聲音焦急地傳來:“您沒事吧?”
泰爾斯還來不及回答,就又有十幾個身影從空中墜落,砸在沙土上。
塵土飛揚中,泰爾斯緊緊捂着口鼻,忍受着屁股的劇痛拉起小滑頭,心中鬱悶:這幫人怎麼這麼喜歡玩這個!
“按計劃,快走!”
尼寇萊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密道盡頭,會有人接應!”
“我們的人來斷後!”
泰爾斯還來不及抱怨,他和小滑頭就被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一手一個,攔腰抱起。
小滑頭一聲驚呼。
“該死!”
科恩氣急敗壞的聲音在泰爾斯的頭頂響起:“太黑了,我看不清路!”
一片混亂中,頭頂不斷傳來人體下墜的聲音以及激烈的兵刃交擊聲。
很快,這些聲音越來越近。
“隕星者!”
隨着又一聲下墜的巨響,火炙騎士圖勒哈那憤怒的咆哮聲從身後傳來:“攔住他們!”
一道激烈的金屬交擊聲響起。
“丟幾個火把下來!”這是紅女巫的聲音,經歷了這麼大的意外,她依然冷靜地下令:“在此之前——凡是想要移動腳步的,都是敵人!”
泰爾斯心中一涼:追兵來了。
“跟着那個戴面具的啞巴!”黑暗和混亂裡,尼寇萊一邊與黑暗中的敵人交戰,一邊怒吼道:“他能感覺到出口的風向所在!”
“那個啞巴?”
警戒官踩出兩步,急躁地道:“連他在哪兒我都看不見!”
黑暗中,泰爾斯只覺得科恩的手臂快把自己勒暈過去了。
他的獄河之罪毫無徵兆地發動。
波動涌上泰爾斯的雙眼,周圍頓時現出一片奇異的色彩。
“閉上嘴,大塊頭!”泰爾斯咬着牙,憤怒地敲了敲科恩的手臂:“聽我的!”
抱着他的警戒官立刻一頓。
泰爾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在一片雜亂的視野裡,找到羅爾夫——那個發着青色微光的身影,然後對科恩道:“向前五步——不,你的話是兩步——然後左轉!”
“快走啊!”泰爾斯沒感覺到移動,他焦急地催促道:“別發愣!”
科恩這纔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按照泰爾斯的邁出腳步。
“哇哦,”警戒官小心翼翼地邁出了腳步,感覺到腳下的堅實,他驚疑地問道:“你——您看得見?”
泰爾斯微微一怔。
“前面直走——只要多吃動物肝臟和水果,”在獄河之罪的視野裡,泰爾斯面不改色地扯着謊:
“黑暗中,你也能尋找光明!”
漆黑一片裡,科恩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一片驚疑中,科恩踩着泰爾斯指出的路徑,跟隨着羅爾夫跑去。
身後的搏鬥聲越來越密集。
在泰爾斯的視野裡,他們十幾個人跟隨着羅爾夫,在黑暗中跑進一個狹窄的隧道里。
“尼寇萊!”圖勒哈的怒吼再次傳來:“想都別想!”
下一刻,身後突然射來明亮的光芒,將他們的周圍照得一片清晰。
泰爾斯眯起眼睛,看清了周圍。
他們所處的隧道非常狹小,盡是灰塵,連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土石路。
羅爾夫一馬當先,身姿如風,泰爾斯和小滑頭被科恩抄在手裡,米蘭達跟懷亞緊跟在身側,所有人都在緊張地奔跑。
白刃衛隊們則緊緊護衛在身後。
唯有隕星者與拉斐爾不見蹤影。
身後的光芒越來越亮。
泰爾斯忍不住扒着科恩的手臂回頭。
然後他就呆住了。
他們的身後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片熊熊火光。
彷彿一條無形的巨大火蛇,衝入了這個小小的土石隧道里,向着他們吞噬而來。
周圍的溫度頓時升高。
“這是旭日軍刀!”身後傳來隕星者的怒吼,“該死,秘科的,不想被烤熟就讓開!”
火光中,泰爾斯經過獄河之罪改造的眼裡出現了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身影,身上的光芒猶如無數針刺,四散而出。
他一把推開另一個灰濛濛的身影。
然後,那個刺蝟般的人形——大概是尼寇萊——猛地向隧道後揮出一刀。
下一刻,火蛇像是撞到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在兩人面前被死死擋住。
彷彿一道豎直的火牆。
這讓泰爾斯想起了氣之魔能師的空氣牆。
但他的視野裡看得很清楚:擋住那些火焰的,是另一種奇怪的、發着黃光的無形屏障。
連接着尼寇萊那把同樣發着黃光的斷魂之刃。
“你們跑不了!”火焰後傳來火炙騎士憤怒的吼叫。
“還有鍊金球嗎?爆破的那種?”
火光之前,那個灰濛一片的身影轉過身,對着身側的尼寇萊問道:“你擋不住多久,他們遲早會追上來的!”
泰爾斯聽出來了:那是拉斐爾。
“剛剛就是衛隊最後的庫存了,用一個少一個!”獄河之罪的視野裡,彷彿發光刺蝟般的尼寇萊舉着斷魂之刃,牢牢擋住越來越盛的火光。
“真的沒有了?”拉斐爾的聲音傳來。
“你以爲那是搓出來的雪球嗎?”尼寇萊轉過頭,對着秘科的人怒道:“隨手就能掏出來一個?”
拉斐爾沒有說話。
他猛地轉身,對着火光的方向揚出左手。
一個球狀物被他甩了出去。
“該死!”看見那顆球,尼寇萊氣急敗壞地喊出一句話:“你特麼倒是早點說啊!”
然後他和拉斐爾就雙雙轉身,狂奔着撲出。
在隕星者轉身的剎那,洶洶的火焰像是失去了屏障的阻隔,兇猛地涌來。
下一秒。
“砰!”
隨着猛烈的爆炸聲,泰爾斯只覺得眼前的視野突然一震!
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所有人都忍不住咳嗽起來,身下腳步不穩。
“轟——”
轟隆隆的爆響,伴隨着無數的土石傾瀉聲,不斷傳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頭望向身後。
火光漸漸變小,直到徹底消失。
隨之消失的,還有那兩個身影。
泰爾斯眯着眼睛,驚訝地張嘴,他知道:身後的隧道坍塌了。
周圍又回到了一片黑暗與寂靜。
只剩下衆人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我的天!”
這是懷亞驚惶的聲音:“他們……他們……”
“別停下,無論後面發生了什麼,都別停下。”這是一個陌生的嗓音,大概是某位白刃衛士,他的話裡帶着壓抑已久的憤怒。
“你們走!”
米蘭達果斷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我去找他們!”
科恩一愣:“但是——”
下一秒,米蘭達輕盈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
“別愣着!”
一位白刃衛士冷冷地道:“我們還沒脫險!”
科恩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氣,泰爾斯感覺得到他正扭頭注視着後方的黑暗。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泰爾斯嘆了一口氣:“那就去看看吧。”
泰爾斯感覺到科恩的手臂一緊。
“讓我來帶着殿下吧,”懷亞喘息道:“他不能陷在這裡。”
科恩微微一震。
幾秒後。
“操!”警戒官的嘴裡冒出了一句髒話。
下一秒,科恩狠狠地跺了跺腳,然後回過頭,邁開腳步。
一行人跟隨着羅爾夫,默不出聲地趕路。
他們不斷地奔跑。
在彷彿沒有盡頭的隧道里。
在似乎無休無止的險境裡。
在深不見底的黑暗裡。
奔向唯一的生路。
泰爾斯呆呆地看着身後的黑暗,獄河之罪不斷地往雙眼聚集。
好幾分鐘過去了。
終於,泰爾斯的雙眼一動。
在身後那片深沉的黑暗裡,出現了一個刺蝟般發光的身影。
然後是一個灰濛濛的身影。
以及一個散發着白光的身影。
“因爲只有一個,當然要慎重,”黑暗中,隱約傳來拉斐爾的聲音:“我可沒有帶着鍊金球亂晃的習慣。”
尼寇萊、拉斐爾還有米蘭達跟上來了。
“老天!噢!”科恩聽見了拉斐爾的聲音,他扭過頭,連腳下被絆了一下都不在意:“我還以爲你們真的埋在裡面了!”
拉斐爾的身旁,隕星者低聲嘟噥着什麼。
他的聲音,在雜亂的腳步聲中清晰地傳進泰爾斯的耳朵裡——好像是“吝嗇鬼”。
泰爾斯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逃出來了。
“好了,”尼寇萊的話傳來,比之前平穩了不少:“應該沒有危險了。”
“我們畢竟在密道里。”
一羣人大概知道自己逃離了危險,他們的腳步慢了下來,變成行走。
泰爾斯和小滑頭被放了下來。
泰爾斯扶着牆面,下意識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大腦空空,只覺得自己又過了一關。
“話說……”黑暗裡,科恩的疑惑聲音傳來。
“怎麼不點個火?”
警戒官不耐煩地道:“非要像個瞎子一樣跑路?”
“這裡的通風口做得不怎麼好,”尼寇萊淡淡道:“想悶死的話,當然可以。”
科恩頓時沒聲了。
“對了,”黑暗裡,懷亞扶着牆,有些微喘:“這個城閘不是護衛英靈宮的防線麼……怎麼會有……能潛入進來的密道?”
隧道里安靜了一瞬。
“第三次大陸戰爭,”尼寇萊的聲音悠悠傳來:“夜翼君王佔領了其他的城區,只剩下斧區、這裡還有英靈宮。”
“在英靈宮孤立無援,四面封鎖,補給斷絕的情況下——這是北地人挖出來的最後生機。”
“呼,”科恩吐出一口氣,語氣裡盡是得脫大難的慶幸:
“感謝夜翼君王——你真是太偉大了。”
所有人齊齊一靜。
哪怕目不可視,科恩也在那個瞬間感到了北地人們齊齊射來的殺人目光。
黑暗裡傳來了米蘭達的肘擊聲。
還有科恩的痛呼聲。
“額,我就……”幾秒後,警戒官尷尬的聲音響起:“開個玩笑?”
“戰後,這條密道就變成了絕密,甚至連暗室都要瞞着,”尼寇萊不屑地冷哼一聲,“只有歷代的白刃衛隊指揮官知道。”
黑暗中,星辰人的腳步聲突然齊齊一頓。
連帶着白刃衛隊的腳步也停了。
泰爾斯愣住了。
“等等!”
王子擡起頭,看向視野裡那個針刺般的身影,語氣裡盡是驚疑:“你是說,歷代的白刃衛隊指揮官?”
尼寇萊不在意地道:“對,怎麼了。”
科恩倒抽一口涼氣。
米蘭達則是嘆了一口氣。
“歷代,歷代指揮官,”泰爾斯痛苦地吐出一口氣:“在你之前的那一任,也算是‘歷代’嗎?”
尼寇萊的呼吸頓時一滯:“嗯?”
拉斐爾感覺到了不妥,他詢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有什麼問題嗎?”
泰爾斯轉過頭,在獄河之罪給予他的視野裡,看着這條隧道的前方。
漆黑不見盡頭的前方。
作爲他們唯一生路的前方。
“有。”
黑暗裡,只聽泰爾斯有氣無力地道:“而且……”
“問題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