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血色鳶尾花(上)
“噢噢喔!這是什麼?有人連續擊倒了兩人,這還不夠,還直奔第三人!”
主持者的聲音在整個競技場裡迴盪,詫異又驚喜:
“啊!從這兒開始,有人打破了三三兩兩對決的默契,開始無差別攻擊所有對手了!是要重現兩個世紀前‘聖律’蒙塔尤一人殺穿全場的震撼奇蹟嗎?”
原本一半的團體賽選手都還在觀望自保節省體力,小心翼翼地防守反擊,以求站到最後獲得好名次,但隨着有人率先打破默契,混亂很快如漣漪散開:
遭受重擊的戰士痛苦後退,撞上另一人的脊背,神經緊張的後者連忙反擊,與第三個的對手兵刃意外相撞,更外圍的選手見有機可趁,下意識朝這邊靠攏,直到被另一個盯了他許久的埋伏者一擊命中……
“等等,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同樣紛紛開始搶攻,所有人都在動手,多人圍攻一人的不公場面屢見不鮮……”
牽發動身,所有人的節奏都被拉快打亂,整個競技場處處陷入敵我難分的激戰,激烈又混亂。
“局勢不一樣了!觀衆們,我們的福音到了!真正的大混戰,比往屆來得更早一些!”主持者站在距離競技區最近的高臺上,對着傳聲筒握拳怒吼。
夜幕降臨,整個競技場依舊燈火通明,乃至鼓聲震天更勝從前,而團體賽混戰愈演愈烈,湊成一團的選手們混亂廝殺,驚心動魄又難分難解,每一次有人受傷流血或不幸倒下,場內的觀衆們都會起身驚呼,拍打着手邊能碰到的一切東西瘋狂助威。
“動手!動手!幹掉他!呀啊啊啊!”
“後面後面後面小心後面!啊!草!你個廢物!還我的錢來!”
“其他人都動手了,你別慫啊啊啊!上啊!”
“看到跋厲哥了嗎!他反擊了反擊了,看——啊啊啊就差那麼一點啊!”
隨着戰報傳出外場,足以震撼翡翠城的鼓譟喧鬧又從競技場外的人羣裡傳來,蓋過內場的呼聲,整個選將會節奏緊張,氣氛狂熱,令人心跳加速。
“發生什麼了?”公爵看臺上的三人被場中越發混亂的局勢打斷,不由扭頭。
“他們來了。”詹恩鬆開泰爾斯,怔怔地看着競技場。
“哪裡?”希萊不明所以。
“看看混亂的西北角!”
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來自塔倫迪共治地的卡拿曼尼,他成了拉架的,強勢介入一場兩人對決,揮舞大劍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似乎在說‘就這?再來一個吧!’——哦,心想事成!這不就來了?還是從背後來的!嗒噠,卡拿曼尼出局——這故事告訴我們,別拉你沒把握拉的架!”
“但偷襲者也不好受,淘汰卡拿曼尼後他也遭了一下狠的,看上去搖搖欲墜,正應了那句夙夜老話:鷸蚌相爭,漁翁他老婆的姦夫得利!”
“至於爲什麼,哈,誰讓漁翁要離家去打魚呢!”
在主持人極具煽動性的解說下,競技場內外聲浪呼應,由內而外又自外返內,這讓主看臺上的泰爾斯有種錯覺,彷彿他回到七年前的國是會議,在那兒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迎來星聚廣場上滯後但震撼的迴應。
“這下好了。”
泰爾斯嘖聲搖頭,望着下方亂成一團的混戰:“和平不再,所有人都瘋了,比街頭羣架還亂——正常嗎?”
詹恩緊皺眉頭,緩緩搖頭:
“在往年,這局勢通常要等到十人以下,大家都殺紅了眼會出現,除非……”
“有選手埋伏在裡頭,刻意拉快了節奏。”希萊道。
泰爾斯心中一凜,他按捺住起身前探的衝動:
“我剛剛沒注意——伱們看清是誰了嗎?”
“我也沒有。他們不會真要煽動暴亂吧?就靠這一百來個花架子選手?”希萊懷疑道。
“不重要,”詹恩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冷靜下來,忘掉方纔的失態,“這裡是競技場,翡翠軍團已經提前布控,無論有什麼意外,無論他們準備了什麼手段……”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臺階的方向傳來:
“泰爾斯殿下!”
三人齊齊回頭,剛好看見有人站在看臺下的臺階上,一邊跟守衛的塞舌爾騎士爭執,一邊焦急地喊着王子的名字
詹恩眯起眼睛:
“泰爾斯,那不是你的……”
泰爾斯眼皮一跳:
“沒錯,我的侍從官,懷亞。”
“哪一個?”希萊追問道。
泰爾斯不由一梗。
“什麼哪一個?”詹恩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總之先讓他上來吧,也許他有事彙報?”泰爾斯放棄解釋。
詹恩眼珠一轉,警惕道:
“等等,你的侍從官,他有沒有可能背叛……”
“絕無可能,”泰爾斯斬釘截鐵,“我相信懷亞,更勝相信其他人。”
“其他懷亞?”希萊插了一嘴。
“閉嘴。”泰爾斯黑着臉。
詹恩一臉疑惑,但還是揮手讓軍士們放行。
“泰爾斯殿下!”
懷亞快步邁上臺階,直直奔向泰爾斯。
“詹恩大人,還有塞西莉亞女士,我剛剛去了趟盥洗室,抱歉打擾你們的雅興……”
雅興?
泰爾斯餘光一瞥:離他們不遠的角落,一位選手被兜頭一下敲開了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鮮血直流,直到醫官和擔架隊瞅準機會,小心翼翼又迅速敏捷地把他拖出場外。
“不,你來得正好,懷亞,其他人呢?我記得我讓雨果去問問馬略斯的情況來着……”
懷亞一頓,面露難色:“他們,額……”
在泰爾斯的注視下,懷亞深吸一口氣:
“他們搭,搭夥兒下注去了。”
此言一出,詹恩和希萊齊齊望向泰爾斯。
泰爾斯同樣眉毛一顫:
“下,下注?”
懷亞面色窘迫,尷尬一笑:
“對,對,就是那個,您知道,賭什麼……什麼莊家,什麼通吃,什麼盤中盤啥的……”
“所以,你們剛剛在下面聚成一團鬼鬼祟祟,就爲了這個?”希萊眼神鄙視。
“這麼明顯嗎?”懷亞先是一驚,旋即反應過來,神情尷尬,“哦,是,是的,這都被您發現了,嘿,嘿嘿,嘿嘿嘿。”
“在這個時候?”
詹恩不滿地哼聲,與他平素溫和寬容的形象格格不入,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咳嗽一聲:“雖說我對你的人沒多少指望,泰爾斯,但是……”
泰爾斯只覺得臉龐僵硬。
該死。
馬略斯不在,這幫崽子就敢光明正大曠工了嗎?
“我,他……你們有所不知,下注只是個說法,他們……實則各有要務,”泰爾斯硬着頭皮道,“懷亞,對吧?”
懷亞生生一顫。
“當,當然!殿下!要務!非常重要的任務!”懷亞生硬地回答,“他們完成任務就會出現的!”
凱文迪爾兄妹鄙視地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只得嘿嘿一笑,厚着臉皮繼續看比武:“噢,剛剛說到哪兒了?對了!看看混戰裡有沒有可疑的人?”
兄妹倆這才齊齊哼聲,回過頭去。
場中的混戰激烈血腥,隨着節奏加快,選手們一刻不停,被迫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每一個對手,如同在真實的戰場上。
“懷亞?”
“是,殿下?”
“你,你站得……離我太近了。”
“噢,抱歉!”懷亞一驚之下,連忙退後一步。
“沒關係。還有,你能……放開嗎?你抓痛我的手了。”
“啊,殿下,對不起,我只是……”懷亞趕忙鬆手,他一邊用餘光瞥着詹恩和希萊,一邊對殿下窘迫一笑,“太久不見了,想念您了。”
原本盯着場中比武的詹恩和希萊齊齊側目。
“額,當然,哈哈,”泰爾斯愣了一秒,他擠出笑容,看向凱文迪爾兄妹,“你們知道,我和懷亞這麼多年了,感情很好。”
鳶尾花兄妹皺起眉頭,視線重新放回場中。
“那個,懷亞啊……”王子尷尬道,“我和詹恩公爵他們,還有事要談——你能像之前一樣,在看臺下面等着嗎?”
“遵——啊?”懷亞先是面色一白,隨即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可是,殿下,我,我離開您太久了,十分想念您,我能否和您待在一塊兒,不多,就一小會兒?”
詹恩和希萊再度扭過頭來,面色古怪。
泰爾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嘿嘿,我說了嘛,我們感情很好,行唄,那你就待着吧,”面對他們,泰爾斯很是自然地指向競技場,過渡話題,“啊!看那兩個選手!一黑一白,好牛逼啊!”
兄妹倆滿面狐疑地回過頭去。
“各位觀衆,瞧瞧他!好運的命定之劍,他正在給自己的隊友擋刀架劍,保駕開路,一路逼退了好幾個人!”
隨着主持者的話,觀衆們看向他所解說的場景——正是泰爾斯所說的兩人:
混戰之中,一個黑甲戰士步步向前,長劍翻飛,以跟他的重甲和體型毫不相稱的速率靈活穿插,十幾秒內放倒了好幾個人,在參賽者的混戰中殺出一條血路。
而一個頭盔覆面的白衣劍士則跟在他身後,不急不緩,持劍邁步,他掠過一個個躺在地上呻吟和慘叫的選手,每當有人想要從後偷襲他,前方的黑甲戰士都早有預料,或者旋身迴護,或者遠程投擲,保護白衣劍士。
“那個黑色的傢伙,他在……保護另一個人?”希萊疑惑道。
泰爾斯正要回話,卻敏銳地注意到,不知何時起,懷亞悄悄地抄起了泰爾斯的佩劍——“警示者”。
奇怪。
泰爾斯眉心一動,他不動聲色地直起腰,感受着綁在後腰的JC匕首。
主持者刻意拖長的尾音在競技場裡迴盪,問出與希萊相同的疑惑:
“他和他的隊友,他們是又一隊感人肺腑忠心相許的騎士主僕嗎?還是家中的侍衛打手在爲少爺的名聲奮戰不休?抑或是觀衆們最深惡痛絕的默契保送戰?還是說……又一對在戰場上一見鍾情,彼此相護的生死愛人?真相如何,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看見這副場景,觀衆們議論紛紛:
“又來?又一個花錢保送的?”
“這又是哪家來鍍金的公子哥兒啊!”
“誒,這叫到基層鍛鍊,體驗生活,豐富履歷!”
“還能這麼玩兒?”
“這是團體賽,本來就默認能使手段,只要能贏,怎麼玩兒都行!”
“那這還有什麼勁兒嘛!”
場中的黑甲戰士和白衣劍士兩人一組,一外一內,一動一靜,幾無敵手,在周遭激戰的選手們以他們爲中心,不知不覺中,圍出一個真空地帶,隨着黑甲戰士的腳步緩緩移動。
“噢,比紹夫選手他們一路跋涉,突破重圍,是想佔據有利地點,鏖戰到最後嗎?那他們可走得夠遠的!”
但就在此時,主持者抑揚頓挫的解說卻變了節奏:
“等等,他們怎麼朝着……不不不!比紹夫選手!你們不能翻越這條線,聽見了嗎?這是犯規的,要扣分甚至……回去,回去!這個方向不是競技區域,你們不能到這兒來打,也不能來逃避戰鬥!不想打了就直接投降認輸……這兒已經靠近主持臺了,還有傳聲筒的線路,很貴的……誒,衛兵,衛兵呢?衛兵,趕他們回去!”
主持者的聲音經過放大,傳遍競技場,一時攫取了觀衆們的注意,大家紛紛起立,好奇不已,而泰爾斯等人也下意識扭頭,看向主持臺下方:
幾個衛兵迎向黑甲戰士,抽出武器呵斥他回去。
但只見劍光一閃,領頭的衛兵痛哼倒地,餘者們還在驚訝,不及反應,就被黑甲戰士接連擊倒!
泰爾斯看得一驚,詹恩和希萊同樣下意識地傾身向前。
懷亞站在泰爾斯身後,嚥了咽喉嚨。
在整個競技場的注目下,白衣劍士跟在黑甲戰士身後,一劍未出,卻姿態自在,腳步輕盈。
彷彿巡視着自己的王國。
“犯規!嘿!這裡是神聖的選將會!你們不能這樣!不能!不能攻擊衛兵!”
主持臺上,賽事的主持者氣急敗壞地揮手,聲音傳遍競技場:
“他們不是你們的對手!要取消成績的!好吧,要是出了傷亡你們就準備坐牢吧!再大的官兒也不管用!”
然而一黑一白的兩位選手不管不顧,只是一路向前。
一隊隊衛兵們自各個通道趕來增援,可是團體賽尚在進行,場中混戰形勢複雜,讓他們無法同時集結進場,懲戒違規者,只能一隊跟着一隊相繼趕到,卻一個接一個被黑甲戰士擊倒。
也許是不曾見過這樣的場景,不少觀衆倒是興致高昂,他們紛紛起立,不斷地爲這一對打破規則的參賽者起鬨助威。
“這是什麼情況?”泰爾斯眯起眼睛。
“那是你要找的人嗎?”希萊前傾身體。
“還不知道,”詹恩目露精光,注視着着越發混亂的團體賽,以及那一對特殊的參賽者,“但我會知道的——在牢房裡。”
就在此時,塞舌爾騎士急匆匆地上到看臺,來到詹恩面前:
“公爵大人!我們找到他了!”
希萊皺眉回頭:“找到什麼?”
塞舌爾騎士頗有顧慮地看了泰爾斯和希萊一眼,這纔在詹恩的眼神下咳嗽一聲:
“大人,您讓我在佈防之外,注意場中任何可疑之事……”
“重點。”詹恩言簡意賅,看也不看他,卻讓塞舌爾一凜。
“是的,大人。那個穿黑甲的違規者,應該是八強的泰特·比紹夫選手,”塞舌爾看了一眼競技場對面一黑一白的兩個選手,“我們剛剛在一個木桶裡發現了他,或者說,真正的他,是被打暈捆綁之後塞進去的。”
三人齊齊皺眉。
“不出意外,冒名頂替。”詹恩冷哼一聲。
希萊眯起眼睛:“所以,那黑甲下的是誰?”
“暫且不知道,”塞舌爾盯着遠端的黑甲身影,“但顯然,他身手不弱。”
泰爾斯的身後,懷亞欲言又止。
與此同時,場中的黑甲戰士在主持臺下方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白衣劍士。
“去吧,塞舌爾,不等了,直接圍住,儘量生擒,如有反抗嘛,哼,”南岸公爵向塞舌爾下令,“如果還有同黨,這時就該坐不住了。”
塞舌爾點頭領命。
“我還是不明白,”泰爾斯疑惑道,“那兩個傢伙,他們沒有靠近我們的看臺,沒有試圖刺殺或綁架關鍵人士,甚至沒有努力贏取勝利,還這麼高調地攻擊衛兵……這是要做什麼?是發覺計劃失敗了,所以在突圍?”
“不知道,”詹恩搖了搖頭,“但以過去的經驗,他們能做的,不外乎殺人奪命。”
殺人奪命。
那一瞬間,看着那黑甲戰士所在的位置,泰爾斯眼神一動。
“殺人奪命……不殺人奪命,”王子喃喃道,“就無人傾聽。”
“什麼?”詹恩問道。
無人傾聽……
傾聽……
下一秒,想到什麼的泰爾斯大驚失色,下意識起立!
說話間,塞舌爾轉向公爵看臺下的衛兵,大喝下令:
“翡翠軍團!武器!”
唰!
命令發出,公爵看臺周圍的軍士們齊齊掣劍出鞘!
他們訓練有素,氣勢奪人,甚至嚇到了不少周圍看臺的觀衆們。
“羅裡安和席爾瓦,你們率隊過去,處理違規者——”
但就在此時,一陣大風突兀而起,颳得所有人下意識扭頭閉眼!
呼呼呼呼——咻!
風聲中,一個輕盈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到泰爾斯和詹恩身側,劍光閃現!
糟糕!
泰爾斯眼前一花,他下意識摸上後腰的匕首,卻被人狠狠拽了一把。
下一秒,只見劍光一閃,泰爾斯聽見塞舌爾的怒喝以及連續的金屬銳響:
鐺!鐺!
泰爾斯被人扯着後退,努力踩穩腳步保持平衡,卻感覺到另外好幾個身影翻上看臺,大打出手!
“怎麼——”
“刺客!”
“保護公爵!”
“殿下小心!”
搞什麼?
真的是刺客?
老爹也太沒創意了吧?
一片混亂中,泰爾斯努力呼吸,只聽見身旁不少人在驚呼:
“穩住!”
“住手!”
“快走!”
“我斷後!”
“誰都不許走!”
“退後!”
“前進者死!”
短短几秒之後,看臺上的交手聲小了下去,泰爾斯也終於被兩隻手臂扯了起來,堪堪站穩。
“怎麼回事?”
但等看清場上局勢時,他又愣住了。
公爵看臺上,塞舌爾上尉站在對面,長劍在手,表情驚怒。
他的身後,詹恩被全副武裝的衛兵們護得嚴嚴實實,氣急敗壞。
另一邊,卡西恩騎士不知何時也出現在看臺上,把希萊護在中間,後者正扒着卡西恩的手臂,努力探出頭,驚訝地望向泰爾斯。
“爲什麼,”詹恩擠開衛兵的圍護,難以置信地望着王子,“爲什麼?”
“泰爾斯?”希萊不明所以。
“什麼爲什麼?刺客呢——”泰爾斯下意識地回答,但他一轉頭就怔住了。
不知何時,米蘭達、哥洛佛、D.D、羅爾夫、摩根、保羅、涅希……星湖衛隊裡負責近身隨扈的人選,齊齊整整,或者說,大部分人齊齊整整地出現在看臺上,同樣武器出鞘,警惕萬分地擋在他的身前。
他們把自己死死護在看臺一角,跟對面的翡翠軍團刀劍相對,界限分明。
誒?
那就是說,剛剛出現的刺客是……
“你,你們?”泰爾斯難以置信,“是你們!”
星湖衛隊們齊齊一個激靈,七嘴八舌地回話:
“殿下,你還好嗎?”
“別怕,我們保護你!”
“別放鬆!”
“先帶他走啊!”
“等會兒打起來……”
“後面安全嗎?”
“冷靜!”
“停!!!”懷亞怒喝出聲,結束了星湖衛隊的雜音,“都給我閉嘴!”
看臺上再度安靜下來。
很快,由近及遠,競技場裡的不少觀衆都被公爵看臺上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大家不再去看那一黑一白兩位違規者,而是紛紛扭頭,議論着公爵和王子又怎麼了。
“那邊那是怎麼了?”
“公爵和王子……打起來了?”
“不會吧?現在?這裡?”
“這難說啊,王子不是才宰掉公爵手底一個警戒官嘛……”
“誒,小事,家務事,妻兄和妹夫爲了妹妹吵架而已……信我,這種事嘛,我們翰布爾人太懂了……”
“啊?不是真打啊?唉那還有什麼勁兒……”
“不是,要是真的衝突起來,我們幫誰?拉不拉架?”
“廢話,我們是外國人,幫自己!”
“沒看見那個卡拿曼尼的下場嘛,別拉你沒把握拉的架!”
主持者那響徹看臺的解說同樣一變:
“噢,觀衆們是怎麼了?誰奪走了他們?是違規者不再能吸引他們的眼球了嗎?噢,似乎是看臺上發生了什麼事?爭風吃醋?還是當衆求婚?讓我們看看……哦,原來是公爵的看臺啊,嘿嘿,似乎詹恩公爵和泰爾斯殿下在玩遊——額,額,那個,還是讓我們把視線放回到場內啊,看回比武吧!看哪,英勇的跋厲哥對上強悍的多撒藍,前者在移動,後者也在移動,不輕易出手,嗯,還在移動,他們的默契告訴我們,雙方相爭,以和爲貴……”
就連原本出發去維護秩序,懲戒違規者的衛兵們也開始左右猶豫:是要先去哪一邊?
泰爾斯推開D.D和涅希的手臂,努力消化眼前的一切。
“泰爾斯,”詹恩深吸一口氣,驚魂未定地看向王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是說如我所想,你就是那張王牌?”
“不!我發誓我不知道!”混亂的泰爾斯連忙舉手以示無辜。
但希萊卻盯着他手上的匕首,眼神狐疑:
“你真不知道?”
泰爾斯一怔:“不,不是這樣的,這只是本能!”
他連忙收起JC匕首,可凱文迪爾兄妹依舊一臉懷疑。
泰爾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懷亞!你不是說他們去下注了嗎?”
懷亞一震,顫巍巍地擡頭。
“額,對,可您不是說了,下注只是個說法,”侍從官尷尬不已,“他們,嗯,另有要務。”
另有要務?
泰爾斯又是一愣:“而那是……”
“各位,你們動手太早了!”懷亞不敢再答話,他轉過頭,抱怨同伴,“我不是說了等我的信號嗎?”
“我也這麼說來着,”保羅嘆息道,“我還說了,我們最好等到雨果掌旗官的同意……”
“但他們,這些綠帽子都拔劍了,拔劍了啊!拔劍了喂!”
D.D緊張地盯着周圍的翡翠軍士:
“別說等鬼魂回話了,我怕再晚一點,就等不到你的信號了啊!”
啊?
泰爾斯一怔。
“等信號?”希萊眯起眼睛。
“不,我,不是我的信號,是他們自己……”泰爾斯連忙擺手。
“但你剛剛說你最相信他了?”希萊瞪着他,“這個真懷亞?”
“我……”泰爾斯一時語塞。
“抱歉,殿下,那個騎士太強了,”米蘭達咬牙捂着手臂,手掌間鮮血淋漓,“我沒能挾持到公爵。”
“我的錯,”哥洛佛悶哼一聲,“我本該擋住他的——該死,如果我沒受傷……”
“那也沒用,”保羅搖頭嘆息,“我就說了,該用弓箭的。”
聽了這段對話,凱文迪爾兄妹看向泰爾斯的表情越發陌生。
對面的塞舌爾上尉冷哼一聲。
“我——”泰爾斯只覺百口莫辯。
“我不明白,”詹恩強壓怒氣,“有人能解釋一下嗎?”
兩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舊殺氣騰騰地望着彼此——即用目光,也用劍鋒。
“是的,大人,”出乎意料,發話的人是塞舌爾上尉,“按照您的命令,我負責監控場中情形,留意任何可疑的風吹草動。而很不幸,我現在最終確定,競技場裡異動最多、行跡最可疑,實力也最有威脅的人,不巧正是這羣人——王子殿下的衛隊。”
他望着哥洛佛等人,冷哼一聲:
“哼,我就知道,這羣人聚在一塊盤算了那麼久,肯定有問題。”
泰爾斯一驚:
“我……”
但他還沒開口,就被懷亞拉住了。
“很抱歉,殿下,事出緊急,我們不得已纔出此下策,”懷亞降低音量,在泰爾斯耳邊道,“但此時此刻,洛桑二世很有可能正藏在下面混戰的人羣裡,伺機而動。”
泰爾斯一驚:
“什麼,他?但他不是……”
“對,還活着,”D.D一臉苦澀,“相信我,殿下,我也不想的。”
另一邊,塞舌爾大聲彙報:
“剛剛,有個油腔滑調的小子,用我們彼此的名義約我和卡西恩見面……”
“但等我們到了地方,才發覺是被調虎離山了……”卡西恩嘆氣道。
星湖衛隊衆人齊齊扭頭,不爽地看向D.D。
“他們……剛剛見面時,他們看上去有舊怨的樣子,”多伊爾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總得試試?”
詹恩的眉頭越來越緊。
“公爵大人,據我觀察,從選將會剛開始時,”塞舌爾盯着他們的眼神愈發憤恨,“這幫崽子們就在有組織地四處刺探情報,來回接頭,所接觸的人個個特殊……”
星湖衛隊的衆人對視一眼,齊齊皺眉。
“我們在打探情報,殿下,順便,發現了一些可怕的真相,”懷亞悄聲對泰爾斯道,“這些天的死者們,包括斯里曼尼,殿下,他們都是爲同一件事被滅口的,爲了掩蓋某個秘密——詹恩公爵得以掌權的秘密。”
真相?
秘密?
掌權?
泰爾斯眼神一動。
他望向詹恩,眼神懷疑。
這傢伙,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