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毫無意義嗎？
大魔神王說的話，衛萊並不關心。
此刻，衛萊更關心的是那個女人。
斯卡蕾特，至始至終，目光都未曾從自己身上挪開。
“衛…衛萊……”她囁嚅的嘴脣，依舊在輕輕呼喚着她所愛的這個名字。
衛萊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至始至終，斯卡蕾特都深深的相信，並站在自己身邊。
再看看草原上。
遍地都是被燒成灰的屍體和魔繭。
戰士們依舊手握着刀劍，沒有被大魔神王這個存在嚇倒。
沒有人畏懼，更沒有人退縮。
因爲所有人，至始至終都相信着自己。
“衛萊。”
大魔神王低沉的擡起手，凝聚魔素。
可能大魔神王的心是冰冷的，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抗衡到現在，面對無論遭受怎樣的打擊都能重新站起來的衛萊，大魔神王深深的感受到，想要磨滅這個男人的鬥志，是不可能的！
想要磨滅這個位面的鬥志，是不可能的！
縱觀魔神族自誕生以來，吞噬了的世界何止千千萬？
魔神界在成爲魔神界前，可是和三千大界一樣，生靈繁華的世界。
但是魔神族橫行無阻的歷史上，還從未有過哪個位面，能夠像天啓大陸這樣。
明明已經離終焉只有半步之遙，所有人卻彼此信任，甚至連最底層的雜兵，在最後的最後，都不放棄抵抗的？
這是爲什麼？
答案難道還不一目瞭然嗎？？
是因爲衛萊！
正因如此，大魔神王纔會敬佩。
此刻，面對即將到來的勝利，和瀕死的衛萊。
大魔神王不禁有些愕然。
因爲他分明的看到，衛萊的模樣，和以前，某個熟悉的人影重合。
某個……他未曾墮落到魔神族時，也曾宣誓永遠追隨的人。
是錯覺嗎？
大魔神王搖了搖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拋之腦後。
果然，佔據了人類的肉身後，我的思想也受到了奇怪的影響嗎？
但想歸想，比起勇者那種廉價的悔悟，衛萊這份不忘初心的意志，確實讓大魔神王心底，產生了一絲微乎其微的認可。
“雖然你也只是個凡人，區區一介草莽，但我就承認吧，衛萊，你確實配作爲我大魔神王的對手！作爲對你的嘉獎，在你加入魔神族後，我會特別關照你，你，將會成爲我新的魔神王。”
手中的魔素，越來越濃。
作爲對衛萊的認可。
大魔神王準備，將衛萊和斯卡蕾特這對有情人，同時污染。
“你的敗北並非恥辱，但如果要恨的話，就恨那個把你創造出來，與我爲敵的天外神吧，衛萊。”
然而，就在這即將結束的一刻，看似已完結的一刻。
衛萊低沉的頭下，那張嘴，卻笑了。
笑的如此欣慰，笑的……
如此暢快！
“恨？爲什麼我要恨他啊？”
“嗯？”
衛萊這異常的反應，讓大魔神王不禁一怔。
下一秒，超越理解的事，再一次發生了。
“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哪來這麼精彩的人生？”
咔！
以神劍爲拐。
衛萊支撐着自己即將湮滅的…無論怎麼看都已經瀕臨極限的身體，又一次站了起來。
擡起頭，大魔神王分明的看到，衛萊的眼中，那份鬥志，又一次突破了他所見過的極限！
“我這一生啊…這毫無意義的一生…從未像現在這般，爲守護愛的人，而如此熱血沸騰的激昂過啊！！！”
草原，在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中歸於平靜。
爲什麼？
爲什麼他還能站起來？
爲什麼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是不知道絕望？還不知道放棄？
他的爹媽難道沒有教過他放棄和絕望這兩個詞嗎？
是的，衛萊又站起來了！
望着這個支撐起至今破碎的身體的男人。
大魔神王寂靜的內心，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就算是敵人，面對這樣一個，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對手，大魔神王也不禁爲之感慨。
這是何等的頑強？
但，感慨歸感慨。
就像面對勇者的消失一樣，大魔神王不會爲此產生任何一絲動搖。
恰恰相反。
很像啊……
你真的很像啊……年輕時候的孟祥，和你簡直一模一樣。
大魔神王的眼中，此刻的衛萊，又一次和記憶深處，某個遙遠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看着衛萊再一次點燃金光。
明明已經瀕臨崩壞，衛萊卻強忍着傷痛，硬撐着一口氣，強行再次發動了真理形態。
羽織和金光忽閃忽現，站起來的腳步也是那麼的蹣跚。
但這姿態，這份意志，確實已經配得上大魔神王的認可了。
寧可接受死亡，也要在死前孤注一擲的一擊嗎？
大魔神王知道，這一擊，很可能是衛萊的最後一擊了。
既然如此。
你寧可死在奔向光明的路上，也不願墮入我魔神族，那…這一次，我就徹徹底底的摧毀你這份意志！
“既然你這麼喜歡熱血沸騰的話，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盡情的燃燒成灰後，毫無怨言的加入我魔神族吧！”
扔掉斯卡蕾特！
大魔神王同時點燃了自己的白色聖光。
黃金和純白的二人，不約而同的雙腳緩緩懸空，向上飄去。
風浪躁動的吹拂着。
衛萊和大魔神王，彼此注視着，很快非到了千米之高。
“衛萊。”斯卡蕾特捂着被掐紅的脖子撐起身體。
看着天穹上那個遍體鱗傷，支離破碎，卻依舊奮勇戰鬥的男人。
那個…自己許諾奉獻的男人。
她的心，此刻宛如打破的五味瓶般，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
斯卡蕾特何嘗不想代替衛萊去戰鬥，甚至去死？
一個人，隱藏在暗地裡，無人陪伴的孤身一人…
爲了騎士團，衛萊真的付出太多了。
“衛萊！！！要贏啊啊啊！！”
此刻歇斯底里的這一聲鼓勁，成了斯卡蕾特唯一能做到的！
“衛萊！”
“衛萊！！！”
草原上，所有人都在呼喚着這個名字，縱使在千米高空，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而此刻，這齊刷刷的呼喚，成了衛萊奮戰至今，最好的報酬。
而與此同時。
時候到了嗎？
沒有人注意到，草原的某個角落，剛纔被衛萊暴走的金雷擊飛的託莫羅，此刻拖着重傷的身體，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
他調取體內所有魔力，開始運行一個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魔法公式。
深邃的眸子注視着衛萊，暗地裡，託莫羅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就等待着最佳的時機。
……
“他們都在爲你鼓勁，這就是你爲之奮戰的理由嗎？”
天穹之上，凝聚着能量。
出於對衛萊的認可，大魔神王準備，以最大威力的全力一擊，殲滅衛萊。
同樣，這最後一擊，衛萊也一定會用盡所有力量去迴應。
這，就是強者的默契吧。
而在此之前，還有短暫的一小段蓄力時間，讓大魔神王有些好奇的想要了解一下……
這十八萬年來，第一個達到了與自己相同境界的【人】。
並不是瞭解爲人。
而是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究竟，在和什麼戰鬥。
是人？
是神明？
是魔族？
還是……
“奮戰的理由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金光凝聚到了體內，衛萊艱難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氣。
可以感受到，生命正慢慢的流逝：“如果真的需要一個理由的話：我喜歡這個世界，我想要保護他們，這就夠了。”
“明明以前是處刑人。明明殺過無數無辜之人的你…一個惡黨，如今面對我，卻想要充當救世的神明嗎？”
“呵呵……”
衛萊無力又無奈的笑了一聲：“善和惡啊，從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處境下，不同的選擇和不同的狀態而已。”
“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
衛萊的笑容逐漸凝固：“破壞着這個世界秩序的人是惡！我所殺的所有人，都不是無罪的！”
“自詡爲正義嗎？可笑，那我問你，海豹灣你殺的女冒險者，菲麗，她也有罪？”
“昂，當然了。”衛萊沒有任何猶豫的說道：“她的那份怨恨，就是罪孽！如果放任不管，一定會造成很大的損害，所以我殺了她，所謂的正義啊，從來不是什麼天道或者道德，而是在特定環境下，能爲最多的人帶來有利條件的選擇，是爲正義！”
“怨恨，就是罪嗎？”大魔神王的口吻，至始至終，都是那麼的平淡：“有點意思，不愧是天外神創造的存在，好像一出生，就是爲了和我魔神族作對一樣。”
“本來就是這樣。”
衛萊說道：
“這個世上沒有人是無罪的，你認爲正義的事，可能會傷害到無辜的人，你認爲罪惡的事，有可能會讓世人收益，善惡永遠是相對的，人能做的不是界定善惡，而是堅信自己心中的善，並堅決的與惡做鬥爭，我只是一直在履行自己心中的善而已。僅此而已。”
“原來如此。”大魔神王閉上眼，細細品味了一番衛萊的話。
話到此處，已無需多說。
因爲大魔神王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衛萊是什麼？
答案很明顯！
衛萊是什麼？
他是天外神的心血，同時，他…
也是魔神族命中註定的敵人。
是天敵。
“我改變主意了，你的這份意志，這份理念，恐怕就算被污染成了魔神，也不會喪失理智吧？真*魔神族容不得你的存在！”
話音落，大魔神王的雙目猛然兇光綻放。
明亮的白光，此刻爆漲到了極點！
整個龍神界，頃刻間颳起了猛烈的颶風。
“你不是我要污染的目標，你是魔神族的威脅，所以在這裡，我要把你一個原子都不剩的殲滅掉！”
高高的擡起手，彷彿撐起天空一般。
凌亂的颶風中，大魔神王，凝聚了自己的全力一擊。
嗡……
伴隨着猛烈的轟鳴。
風愈發的刺骨，然而風嘯聲卻戛然而止。
下一瞬，草原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大魔神王向上高舉的手，凝聚出了一個黑底白斑的超高質量能量球。
那是……
衛萊見狀，不禁爲之一怔。
那根本不是能量球！
漆黑的球體上，密密麻麻的，由無數比針尖還小的白色光點，刺刻着百花繚亂的星空。
仔細一看。
那些密密麻麻的白點，根本不是單純的顏色。
而是一個個小的無法看清的星系。
而這些白斑形成的網狀結構，和宇宙的星系網結構如出一轍！！
這…根本不是能量球！
大魔神王，舉手投足間居然創造了一個完整的小型宇宙！！！
此刻，天氣大陸的位面裡，一個新的宇宙誕生了。
而這個小型宇宙的誕生，目的只有一個！
用來殺死衛萊！
“衛萊，榮幸吧，你已經不再是我的獵物，我大魔神王，承認你是不得不在這裡必須殲滅的威脅！你…將成爲十八萬年來，我第一次用盡全力殺死的目標！”
“來吧！！”
擺開架勢，奮力高呼。
瀕臨崩潰的衛萊，燃燒起了生命中最璀璨的金色！
即便是這一刻，衛萊的心中依舊響徹着一個聲音。
我要贏！
而不是：我要擋下這一擊！
金色和白色，成爲了整個龍神界唯一的光彩。
手中的湛盧，更是如同響應衛萊的意志一般，爆發出明亮的光彩。
這是衛萊燃燒的生命之光！
此刻，也是衛萊綻放的最後的光彩！
面對這樣的衛萊，大魔神王的眼中，再也沒有一絲迷茫。
伴隨着絕殺的目光，大魔神王，揮出了舉着整個宇宙的雙手。
【真理奧義*宇宙湮滅】
小型宇宙，呼嘯着代表絕望的轟鳴向着衛萊砸去。
“這是能夠輕易擊碎十個位面的力量！在宇宙誕生和毀滅的永恆爆炸中，和這個位面一起，連一片DNA都不剩的煙消雲散吧！衛萊！！！”
天空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響徹了魔神王那象徵着大結局的高亢吼聲。
這一擊，將會決出誰是勝者？！
這一擊，將爲這場戰鬥畫上句號。
這一擊，將決定三千大界裡每一個位面的命運！
面對這無盡的力量，完整的宇宙，衛萊心中已然無畏。
擡起劍。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刻，衛萊的咆哮，和他的意志一起，響徹了整個世界。
這聲咆哮，究竟會成爲絕唱？
還是新世界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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