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住在脂雪林外的那個小茅草房裡, 沒有錦衣玉食,沒有衆多護衛,沒有絲竹歌舞, 兩個人的生活再平淡不過。
不過誰也沒有厭倦, 反而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
以前站在那麼高的位置, 柒陽從來都沒有開心過。只有離開皇宮, 柒陽纔會覺得有一絲的放鬆。
現在柒陽不用去管朝中事務, 也不需要天天爲平衡朝堂勢力而煩惱。
平日裡作作畫,和寒暄一起釀酒,喝酒, 日子過的還算愜意。
聽說長安變了天,上一任皇帝不知所蹤, 而身爲皇室血脈的文程被推上了皇位。
文程正式改名爲寒文程, 寒文程整頓了朝野上下, 手段雷霆、下手果決,沒有給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員留一絲的退路。
有不少人說這件事情荒唐, 分明是逼宮奪權,卻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外人再怎麼排斥怒罵,也沒有辦法改變事實一分一毫。
柒陽聽說了長安的事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這回是真的不再去理會那些事情了。
寒暄是自願讓位的, 寒暄設計了一切, 就是要讓一切看上去像文程順利的奪取了江山, 讓文程能夠穩穩的坐在那個位置上。
柒陽知道寒暄的心思, 也知道寒暄究竟爲自己做出了多麼大的讓步。
柒陽的心裡是感動的, 只是有些話他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
一天晚上,柒陽準備好了酒, 準備和寒暄一起喝。
這酒是柒陽自己釀的,可能雜質會有些多,但是柒陽知道寒暄最後肯定會大肆讚揚,把他誇上天。
柒陽本人雖然對這種馬屁是沒有什麼感覺的,不過話是從寒暄嘴裡說出來的,柒陽還是挺受用的。
門外是搭建到一半的柵欄,因爲柒陽說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多少是有些清冷的,不如養些雞鴨,聽起來也熱鬧些。
柵欄全部交給寒暄一個人來做,倒不是柒陽的身體虛弱到沒有辦法幫忙,只是寒暄堅決要讓柒陽休息,說是柒陽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寒暄向來在這方面十分的固執,柒陽也很無奈,但是又說不過寒暄,只能任由寒暄折騰去了。
搭建到一半的柵欄裡是一張石桌,那是寒暄特意搬過來的。
石凳上鋪着一層厚厚的皮草,柒陽將酒罈放在桌子上,就去廚房端菜去了。
然而寒暄放下手中的錘子,他走過來就把柒陽按下了,他道:“我去端,你坐在這裡休息。”
柒陽轉頭看向寒暄,不滿道:“你這是真的把我當殘廢了?”
寒暄笑着說道:“晚上怎麼辦?”
柒陽當然知道寒暄在暗示些什麼,柒陽沒有打算讓寒暄順心,他道:“照你這麼說,我們還是分開來睡比較好,我的身體還很弱。”
聽到柒陽這話,寒暄的臉上立馬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他道:“你怎麼能這樣?”
“我爲什麼不能這樣?你要是真的爲我好,那就讓我多做點事情,我很閒的。”柒陽說道。
寒暄這纔不情不願的答應:“好吧……”
柒陽的眼中凝聚着微微的笑意,“好了,這次我去吧,你累了一天了還是坐下休息一下。”
寒暄在柒陽的監視之下坐在了石凳上,寒暄的視線一直盯着柒陽的背影,沒有一點要挪開的意思。
這一點柒陽早就習慣了,所以也就不覺得有什麼。
不一會柒陽就端着飯菜出來了,此時已經八月末了,天氣開始轉涼,但是東陽此地季節不分明,所以坐在外面也不會覺得太冷。
不過寒暄還是有些擔憂柒陽的身體,他走進屋子,取了一件鶴氅,蓋在了柒陽的身上。
柒陽攏了攏肩上的鶴氅,知道自己要是將鶴氅給脫下來,寒暄肯定又要纏着自己,然後跟自己說一大堆,最後還是要披上。
“你這麼小心做什麼?”柒陽沒好氣的看着寒暄。
寒暄撐着下巴,就那麼靜靜的看着柒陽。
www⊕Tтkan⊕¢Ο
“算了,和你說這些簡直是浪費口舌。”
寒暄笑了笑,然後給柒陽夾了一筷子菜。
一頓飯吃下來,寒暄就顧着給柒陽夾菜,就差沒有上手親自餵了。
這讓柒陽挺無奈的,柒陽放下空了的碗筷,說道:“你究竟要什麼才自己吃飯?”
“哦,我現在就吃。”寒暄對柒陽彎了彎眼眸,眼睛一邊看着柒陽一邊吃白飯,好像看着柒陽的臉就能吃飽一樣。
看得柒陽一臉無奈,只好自己替寒暄添菜,省得寒暄光吃白飯。
吃晚飯之後柒陽就將酒開封了,這次他釀的是烈馬酒,埋的時間不長,味道可能沒有正宗的。
“喝酒嗎?”柒陽問道。
寒暄點了點頭,手覆上柒陽的手,笑着說道:“當然喝,不過你不能多喝,你還需要再修養一陣子……”
“夠了。”柒陽直接不耐煩的甩開了寒暄的手,寒暄總是有辦法讓他不耐煩。
“好,那我就不說了。”寒暄閉上嘴,一臉笑意的看着柒陽。
柒陽給寒暄倒了一杯酒,然後給自己倒了半杯酒。
寒暄看着柒陽面前的杯子,說道:“不行,太多了。”
“你鬧夠了沒?”柒陽直接給寒暄擺臭臉色了,真的是什麼事情都管。
寒暄對着柒陽一笑,然後直接拿起了柒陽面前的杯子。
之間寒暄一個仰頭,杯子裡的酒就只剩下幾滴了。
柒陽拿着酒罈的手上都冒出了青筋,“你是不是存心的?”
寒暄無辜似的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故意的。”
“算了,不跟你這種人計較,最後還是把自己氣着。”柒陽放下酒罈,將那杯所剩無幾的酒一飲而盡。
“那你生我的氣嗎?”寒暄擡起眼眸,目光灼灼的看着柒陽。
柒陽橫了寒暄一眼,道:“我氣又有何用?你還不是這樣?”
寒暄繞過桌子,抱住了柒陽的身體,“那我都改好不好?”
“算了吧,你要是改了……也就不是你了……”柒陽垂下眼睫。
“只要是你喜歡,我什麼都回去做。”寒暄露出笑容,他將頭放在柒陽的頸間,很是享受的嗅着柒陽身上的味道。
熱熱的呼吸打在脖子上,讓柒陽有些癢,柒陽推開寒暄的腦袋,說道:“別理我這麼近,癢。”
寒暄不僅不離開,反而貼的更近,他道:“那我幫你撓撓。”
“滾。”
“我就不滾。”寒暄無賴似的說道。
======
漸漸的,門外的柵欄做好了,寒暄道鎮上買了幾隻雞鴨,柒陽沒事的時候就喂喂雞鴨。
有的時候柒陽會出去幫人作畫,也算是賺了些錢。
而寒暄則是早有積蓄,他大部分時候都是陪着柒陽。
雞鴨肥了寒暄就跟着柒陽一起去賣了,後來又養了條狗,本來寒暄是想捉只珍貴的鳥來給柒陽賞玩的,但是柒陽直接拒絕了。
因爲這件事,柒陽整整五天都沒有理會寒暄,差點把寒暄急死,那之後寒暄就再也不敢提養鳥的事情了。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霽雪國越發的壯大,聽說文程已經立下了太子,霽雪國的子民過得也還不錯。
柒陽沒有起找阿奴,但是有暗中打聽阿奴的消息。
阿奴身體不好,後來沒活幾年就去世了。
這時柒陽早就料到的,阿奴本來命就不長,又爲了救他而浪費壽元。
柒陽最後將阿奴葬在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他每年都會去祭拜阿奴。
時光荏苒,又過去了幾年,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什麼變化,還和幾年前一樣。
至少他們都開始老了,他們相識也有二十多年了。
寒暄重新長出來的黑髮又逐漸變白,柒陽也頭髮也開始一根根變白。
又過了十幾年,狼個人看起來都很老了。
明明六十歲不到,兩個人看起來已經像是七八十歲的人了。
柒陽走不動路了,寒暄就扶着柒陽。
寒暄的身體看起來還很硬朗,但是實際上早就開始腐朽了,他只是不想讓柒陽擔心,所以一直裝作自己還很健康的樣子。
這些善意的謊言柒陽全部都知道,兩個人的五感相通,柒陽怎麼會不知道寒暄只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柒陽就順着寒暄的心意,裝作自己不知道。
說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更寵誰。
兩個人一起慢慢的變老,儘管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但終歸是在一起了。
他們一直走啊走,走到了暮雪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