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公詫異道:“長公主,再在外面耽擱下去天就要亮了,這逍遙宮是奴才事先打點好的,自然露不出什麼風聲,但您要去別的地方,恐怕……”
白離一雙眸子靜靜看着他,道:“公公無需擔憂,我早作了安排。”
張公公在宮中耳濡目染大半生,早就學會了怎麼跟主子相處,他躬了躬身道:“那公主萬事小心,奴才回辰央宮候着。”
白離點點頭,張懷中將燈交給丹琴,細細囑託了幾句,才離開,白離帶着爾蓉的骨灰去了長生河,不知怎地,白離總想着,爾蓉是願意離開皇宮的,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剛進宮,爲了籠絡人心,曾說要待爾蓉的年紀到了,就求個恩准放她出宮回家,那個時候,爾蓉眼中閃過一絲星光,如今……她人已經不在了,白離只盼這長生河的水能順順當當地流出宮外,完成爾蓉最後的心願。
丹琴尋了幾塊木頭,她撕掉自己帕子將木頭綁在一起,做成一個簡易的木筏,然後將檀木盒放在上面,親眼見着那木筏隨着流水飄走,丹琴回頭見白離仍一臉怔怔的,她有些擔心道:“公主,回去吧。”
白離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道:“真好,能離開這裡,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公主。”丹琴胸口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我好想爹爹和孃親,好想念在白府的生活,以前還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們的情況,現在我出不去,他們進不來,只是一座宮門而已,只是一座宮門而已……”白離仰頭望着那輪明月,低低自語,寂寥而蕭索。
丹琴心疼她,道:“公主,這兒的寒氣重,您的身子……會撐不住的。”
猛地,白離眼前黑了黑,有一瞬間她什麼都看出到,她不停地搖頭,丹琴覺得不對勁,忙上前扶住她。
“頭好痛!”白離痛苦地呻~吟道。
“公主別怕,奴婢這就帶您回去。”丹琴抱住她軟軟的身子,極力鎮定自己。
“別……別……”白離忽然死死咬住衣袖,身子劇烈地抽搐起來,不一會兒她臉上就盡是虛汗,丹琴被嚇住了,幸好白離自己很快就挺過來,長長喘了口氣,癱倒在地上。
“公主……”丹琴面孔煞白,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白離忽然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別說話,有人來了。”她一揮袖,掛在樹枝間的燈被滅了,她拉着丹琴轉身藏在一處灌木後面。
不遠處走來兩個高大的黑影,他們的步子極輕,定是練武之人,兩人直走到河岸邊才停下,白離按住丹琴,示意她用手捂住嘴巴,免得被人聽見了呼吸,丹琴忙照做了,她們藏的位置極其隱蔽,白離自己也屏住呼吸,微微探出頭去,想看清是什麼人會在這種時辰出現在這裡,看其身形像是男子,可以出入宮中的男子,除去侍衛,都不是尋常人。
“你想說什麼?”其中一個男子道,聲音頗具威嚴。
另一個男子退開一步,躬身道:“少主,主上一直希望您能儘快拿主意,屬下已經得到確切消息,這次外蒙的使者不是別人,正是外蒙皇族的太子,外蒙王年事已高,遲早會傳位於這位皇子的。”
那少主冷笑一聲,道:“主上的意思,是想我籠絡外蒙?”
“正是。”男子跪下身去。
沉默了許久,那少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將你的人都帶走,免得被人抓住把柄,這裡是皇宮,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少主……”男子似乎想勸說什麼。
那少主聲音極冷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走!”
“是。”男子惶恐地低下頭,瞬間像鬼魅一樣消失不見。
丹琴有些嚇傻了,緊繃的身子一鬆,不慎撞到了灌木,發出一陣窸窣的動靜,那人忽然轉身看過來,白離幾乎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月光下,那人微微蹙眉,似乎想走過來,正在這時,一隻雪白的貓突然從林子裡竄出來,綠森森的眼睛瞪了白離一眼,然後扭着肥碩的身子朝河岸走去。
那人淡淡道:“原來是你。”
之後,許久都沒了聲響,白離衣裳汗盡,她確定那人走後,才拉開丹琴的手,謹防她會生生悶死自己。
“沒事了。”
丹琴目光呆呆地望向白離,困惑至極道:“公主,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
她還未說完,白離就打斷她道:“丹琴,你記住,我們今晚沒有來過這裡,也沒有見到任何人!”
丹琴對上白離清冷至極的眼眸,半響,她木訥地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這宮中的隱秘何其多,白離一點都不想捲進去,說到底,她空頂着長公主的身份,其實不過是羈絆蜀漠和中土的棋子,只有做到勿聽勿言,才能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