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夢站在原地，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子予諾。
這個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此刻在花夢眼中，竟變得黯淡起來。
是被淚水洗白後的，那夜的淺粉櫻花。
“兩位，好久不見。”子予諾手持畫雙，輕笑道。
“很快就見不到了。”莫淺一直視子予諾，道。
“莫兄你誤會了。”子予諾看着莫淺一張揚跋扈的臉，再看看他身旁被淚水浸溼的花夢，道：“我們要的人，只是花家之女花們，莫兄是走是留隨意，所以我們日後還是會見到的。”
花夢看着子予諾臉上狡詐的表情，身體僵硬住。
這個人，曾經百般溫柔相信自己的人，現在竟然……
莫淺一看着子予諾，道：“第一，我要留；第二，我不會再見到你。”
“不要跟他胡攪蠻纏，把花夢帶過來。”楚寒的聲音淡淡響起。
“你這老婆子不是生病了嗎，跑這兒來幹嘛？”莫淺一看着楚寒的臉，除了蒼老之外，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病態，看來楚寒是藉口生病隱居在茗華客棧，讓她女兒楚沐顏爲她打探江湖各種情報，既不會暴露自己，又不會招惹麻煩。這麼說來，花家暗號的密毒，十有八成是楚寒所爲。
“孃親嫌家裡太悶，待不住，出來散散心，還望公子體諒。”楚沐顏一身紅衣，笑眼迷離道。
花夢聽完楚沐顏毒氣般的話，捅了捅身邊的莫淺一，“這個臭八婆上次在客棧屋頂把我整的半死，記得替我報仇。”
“她會武功啊？”莫淺一問道。
“廢話。”花夢白了莫淺一一眼，道：“不會武功我花夢早就把她踩扁了。”
“看來兩位，還有很多話要說。”子予諾看着眼前輕聲細語的莫淺一和花夢，道：“若是莫兄捨不得花夢，來日多到她墳上去拜祭拜祭便可，何必貪戀這一時呢。”
“你！”花夢看着子予諾，看來，這真是個蛇蠍一樣的男人。
“莫兄是要我們動手了，還是親自動手？”
“你們應該不僅僅是要花夢的命吧。”莫淺一道。
“莫兄果然聰明過人，我們要花夢體中的花家之寶，念石。”
“那我若告訴你，念石不在花夢這兒呢？”
“六派進攻之前確實不在，但是現在，就在了。”
“什麼……”莫淺一的眼神冷下來。
“花色用念石救你之後，念石功力大減，必定被花色另外植入了一個人的體內，離開墨苑當晚他讓你拼死保護花夢，並帶她離開墨苑，不回楚咫，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保護念石。”
“那晚，念石不在花夢體內。”楚沐顏緩緩道：“我點了她的穴，試探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念石的脈搏。”
“看吧，還是姑娘懂事。”莫淺一笑道。
“那是因爲，念石在放入人體的四十八個時辰之內，是沒有脈象的。”楚沐顏看着莫淺一，妖嬈一笑。
“什麼……”莫淺一聞聲，全身冰住。所以自己那天在墨苑河畔觸摸花夢喉頸的時候，也沒有發現念石的存在，難道花色真的把念石放到了花夢體內……
“沒錯。”花夢走到莫淺一身前，道：“念石在我體內。”
“花夢！”莫淺一大驚，“你這樣他們會殺了你的！”
“你走啊！”花夢背對莫淺一，道：“瑾畫姐姐還在等你。”
“……”
“他們要的是我不是你，你走啊！”
楚寒站在對面，臉上揚起一絲微笑，她對子予諾道：“記得，念石我要自己拿出來。”
子予諾淺笑，輕聲道：“知道。”
楚寒嗤笑：“還有，我等不了了。”
子予諾走上前，將畫雙從劍鞘中拔出，對身後道：“殺，一個不留。”
“卑鄙。”
莫淺一拔出赤夜，向子予諾衝去。
花夢將烈華揮起，烈火一樣的劍刃，灼燒着眼前的六派之徒。
夜語蕭的黑音如同毒氣般擴散開來，包裹在莫淺一和花夢周圍，一團墨黑的粉粒，又像是霧氣，瀰漫在四周，花夢頓時覺得呼吸緊促。
莫淺一用赤夜打開子予諾的畫雙，將花夢拉過身後，子予諾趁機從莫淺一身後刺去，手中的畫雙，被驟然被一道藍光打落。
“珏山子予諾不知道，劍從別人身後刺過去，會給劍蒙羞嗎？”許泛夜來到莫淺一身旁，看着眼前的子予諾，道：“劍會討厭主人的。”
“許泛夜。”子予諾收回畫雙，道：“你好像，站錯位置了。”
“我站在我兄弟身邊，有何錯？”
“莫淺一包庇花家亡徒花夢，同樣是江湖各派的敵人。”
“那誣陷花家，借六派之力剿滅花家的人，算不算是江湖的敵人呢？”
子予諾看着許泛夜，沉默，良久道：“那依許兄之見，我們該如何應對呢？”
許泛夜將菱歌放回劍鞘中，道：“各回各家。”
“不可能！”楚寒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今日，花夢必須死，念石必須拿，花家不能再有一絲一毫的存在。”
“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要念石來幹嘛？”
“孃親尋念石多年，自然是爲了救人。”楚沐顏的聲音柔軟響起。
“救人？”許泛夜笑道：“姑娘，是救一個死人。”
“死人？”莫淺一和花夢愣住。
“孃親掛念家父多年，希望用念石喚醒他的生命，絕不是危害江湖之事，公子您說是麼？”
“我說不是。”
楚沐顏愣住。
“這個死人，是秦歌的死人，還輪不到兩個女人來做主。”
“你！”楚沐顏氣結。
“死人，是不會說‘不是’的。”楚寒漸漸走出隊伍，掏出藏在袖中的武器，向許泛夜襲去。
楚沐顏，子予諾，夜語蕭三人，同時向莫淺一和花夢攻來。
夜語蕭的黑音持續將莫淺一和花夢二人包圍，時不時將一片細小的利刃刺入骨裡，毒針般疼着，然而莫淺一知道，夜語蕭連黑音的三層功力都沒有放出來，否則，他跟花夢，早已千瘡百孔，灰飛煙滅。
楚沐顏看似僅僅一妖嬈女子，功夫卻十分了得，從招式上看，不止是有其母楚寒一個師傅，正當莫淺一用赤夜向莫淺一進攻時，圍繞在花夢身旁的黑音忽然消失，花夢躲開楚沐顏，向夜語蕭看去。
黑音在她手指的指揮下集成一團，漸漸形成一把利劍，從莫淺一的身後向他刺去。
“莫淺一！！”
花夢手中的烈華猝然落地，就在黑音刺向莫淺一的一瞬間，花夢風一般的來到莫淺一身後，莫淺一聞聲轉過身，身體猛然被花夢抱住，黑音近在咫尺，莫淺一神速將花夢拉到身前，黑音從自己身後刺了進去。
“啊……”
夜，無聲的被悽慘的白吞噬。
風，鑽進冰冷的淚痕。
黑，消逝。
許泛夜和楚寒聞聲停下來，望向莫淺一和花夢，震驚了。
莫淺一將花夢抱在胸前，他的身後，黑音現形戳穿了一個漆黑的傷口，後又幻化成煙回到了夜語蕭身邊，血從他的傷口淌下來。從肉眼上看，傷口並不深，看來夜語蕭有手下留情，但莫淺一的臉上，卻是許泛夜從未見過的憤怒和痛楚。
往上，莫淺一手中抓着楚沐**向花夢後勁的暗器。
花夢身後，是子予諾穿進她心臟的畫雙……
莫淺一握住暗器的手被割破，血如同眼淚般留下來，滴在花夢漆黑的發上。
莫淺一眼中一片死寂，墨黑色的瞳孔晃動着，聲音顫抖道：“花夢……”
子予諾略微一驚，將畫雙猛然從花夢身體裡抽出來，花夢猝然落地。
“花夢！！”莫淺一摟着花夢下墜的身體，跪倒在地，滾熱的血從花夢胸口涌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莫淺一將花夢緊緊地摟在胸前，在她耳邊不停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花夢，花夢……”
像是遙遠的蒼穹傳來一聲冗長的鐘聲長鳴。
……
許泛夜冷眼看了看楚寒，走到莫淺一身旁，輕聲道：“她已經死了。”
“你說誰？”
“她。”許泛夜用劍指了指莫淺一懷中的人：“花夢。”
莫淺一再次摟緊花夢，不語。
許泛夜將菱歌放回劍鞘，轉過身對子予諾道：“你出手也夠狠，一句話也不讓人家說。”
子予諾面無表情，走向楚寒：“是她自己不願說。”
來到楚寒身邊，子予諾停下：“後面的事，你自己來。”
“別過來。”
莫淺一對走向自己和花夢的楚寒冷聲道。
楚寒停下。
眼前這個人的傷痛，就是死去的人留給活着的人永恆的傷口。
自己也有。
但是，即將沒有了。
天亮了，今日無雲，無陽。
天空掠過一隻鳥。
花家被滅。
花夢死了。
念石不在花夢體內。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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