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爾維德城堡。

這裡是第十六層深淵魔域中爲數不多的城堡之一,也是整個第十六層的中心,在這個以主人的名字命名的城堡中,居住着大約三十萬名惡魔——相當於整個第十六層魔域人口的四十分之一,所有這些惡魔,連同散落在城堡外圍的上千個大大小小的惡魔部落,都屬於同一個冷酷的心。

城堡中央的王宮中,暴怒魔王愛爾維德端坐在自己的寶座上,用自己充滿男性魅力的眼神俯視着站在大殿正中的手下。

“那麼,你沒有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愛爾維德溫和地說,好像並沒有把手下的失敗放在心上。

如果從外表上看,愛爾維德顯然不符合自己的的稱號,這名以兇猛殘暴著稱的魔王擁有着令人嫉妒的英俊外表,他談吐高雅,風度翩翩,如果沒有頭上那黑色彎曲的雙角和身後那條帶着骨棘的長長尾巴,無論出現在任何地方,這位魔王都將會引起無數少女和貴婦的尖叫,然而他卻是第十六層深淵魔域最強大的霸主。此時,魔王陛下正用自己一貫具有的優雅姿態,面對着心驚膽顫的臣子。

這姿態使得每一個站在大殿中的惡魔感到內心的恐懼。

愛爾維德緩緩站起身,從容地走下臺階,來到大殿中央的六臂蛇魔身後,後者全身的力量似乎流失殆盡,蛇一樣的下身已經無法自身的重量,此時,這個一向以狡詐著稱的惡魔趴在地上,完全依靠上身的六條手臂支撐着身體。在魔王靠近的同時,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戰抖起來.

“不要這樣.”愛爾維德拍着六臂蛇魔的肩膀,輕輕地說道,“作爲一個上等生物,這樣的舉止太有份了,不論在什麼情況下,你都必須保持自己的冷靜。”他抽出自己的寶劍,把它放在手下的脖子上,“就算有人在砍你的頭也一樣。”他開始輕柔緩慢地切割着六臂蛇魔的脖子.

六臂蛇魔睜大了眼睛,清晰地感受着寶劍跟自己脖子上的皮膚,肌肉和骨骼接觸時發出的刺耳聲音,以及因此帶來的痛苦,魔王在剛纔的接觸中所施加的魔法讓他全身無法動彈,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但感覺卻越發的靈敏,這種反差使得他受到的痛苦成倍地增加。

鮮血順着魔王的寶劍和受害者的身體流淌到了地面,隨後便被地面吸收,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地下正有一個未知的怪物在吸吮着這些血液.

三分鐘以後,六臂蛇魔的痛苦歷程終於走到了頭,他的頭被完全地割了下來,滾落到地上,與此同時,魔王施加的法術也失去了效用,六臂蛇魔的無頭屍體無力地倒下,汩汩的鮮血從脖腔流出,接着被地面所吸收。在血液流盡之後,六臂蛇魔身體下面的地面突然蠕動起來,很快,地面出現了兩個高高的突起,下一刻,兩個突起在向了六臂蛇魔的屍體和頭顱的上方合攏,把它們蓋住,隨後開始下降,直到重新與地面嚴密地結合起來。幾秒鐘之後,大殿裡便一如往常的整潔,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現在,我的朋友們,”魔王提着寶劍,用與往常一樣優雅的語氣說道:“請不要再讓我失望。”他舉起手中的寶劍,向周圍的手下們行了一個人類的貴族禮節。

幾乎在愛爾維德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所有的惡魔如同得到赦免令的死囚一樣,在儘量維持從容安靜儀態的情況下,用自己最快的行動逃離了魔王的大殿,在惡魔們的身後,傳來魔王的朗誦:

當血的溪流淌過寶劍

我舞動着它

讓那血的花朵飛向四方…

幽銀之火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切,魔王那冷血的手段並不能讓他有任何的動容,對於這位自己曾經與之共事的主顧的殘忍,巫妖早在幾千年以前便有所領教。

愛爾維德終於朗誦完了自己的創作,這位魔王用一種幾乎算得上虔誠的態度說出了長詩的最後一個字,然後收回了自己的寶劍,轉身面對着幽銀之火。

“藝術,”魔王說道,“是那麼的迷人。”他的臉上洋溢着一種讓任何人都覺得是發自內心的微笑,“真心感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我的朋友,說說看,我能夠爲我的老朋友做些什麼?”

在這一刻,愛爾維德變成了一個迎接自己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的好客主人,他滿懷喜悅地——至少表面上如此——迎接着自己的客人,最遲鈍的人也可以感覺到魔王的熱情。

“我需要幫助,”巫妖並沒有被愛爾維德那熱情的假象所迷惑,在過往的歲月中,有無數被魔王用這種熱情方式招待的生物最後成爲了前者的犧牲品,他開門見山地說道:“亡靈界有隻獵殺者在到處找我。”

這種近乎失禮的言辭並沒有讓剛剛殘忍地處死了自己手下的暴怒魔王發怒。愛爾維德深知,作爲一種除非必要,從來不會主動同外界來往的生物,巫妖孤僻的天性讓這些優秀的法師在說話時總是直來直往,廢話和世俗的禮數是他們最討厭的事物,和他們打交道最好直截了當。

愛爾維德的臉上保持着微笑,心中飛快地計算着,幾乎是在幽銀之火說完話的同時,他直接報出了自己的價碼:“很好,你現在安全了,暴怒魔王城堡的大門永遠對朋友敞開,我相信,我們會像從前那樣合作愉快的。”

這種沒有任何實質性內容的承諾顯然不能讓幽銀之火滿意,但巫妖很清楚,哪怕是成爲魔王,惡魔天生具有的貪婪和刻薄仍然支配着所有惡魔的行爲,每一次同惡魔交易時候的討價還價都註定是一件極爲艱辛的事情。

“二十塊上等魔法寶石,換取八百年的服務。”幽銀之火報出了自己的價碼,他相信,自己的學識和力量是每個魔王都渴望得到的助力,在沒有顯示出準備離開對方投奔其他魔王的跡象之前,愛爾維德一定會很樂意用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價錢來留下自己。

“十塊,一千年服務。”縱然是在這種時刻,愛爾維德依然表現得無比的優雅與從容,彷彿不是在談交易,而是在參加一個高雅的晚會。

“十六塊,一千年”。巫妖說道。

“成交”。

巫妖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十六塊魔法寶石,足以他在五千年之內的消耗,儘管自己爲此必須付出一定的服務,但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的,作爲一項交易,愛爾維德的出價並不算苛刻,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達成的協議,自己在完成卡倫交付的命令的路上又進了一步。

愛爾維德得意地笑着,十六塊上等的魔法寶石對他不算什麼,只用這個代價就得到一個巫妖的效力,這筆買賣非常划算。毫無疑問,一個被視爲智慧與學識象徵的巫妖的加入會讓自己獲得一個有力的臂助。

但天性使得任何惡魔都樂於看到其他生物在同自己地交易之中被佔盡便宜的樣子,就算魔王也不例外。

“知道北部地區的拉莫艾爾克嗎?”愛爾維德現在的心情很不錯,他決定讓這種心情保持下去:“就是那個獨角魔,一個愚蠢而粗魯的傢伙,你見過他的,那時他還只是卡倫手下的一個小角色。他最近的一些舉動讓我很不高興,然而我在魔域以外的領地有一些麻煩,十七層的幾個傢伙試圖把手伸到那裡,我必須親自去那裡,我希望有人能夠幫我給他一些教訓。”魔王的語氣裡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有興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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