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銀之火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於黑魔界發生的一切,他的感受和諸神一模一樣。
在阿斯安特爾傳遞的信息中,巫妖清楚地得知,就在傳送點的防線全面崩潰,黑魔軍被迫後撤時,火神所屬的部隊全都接到暫停前進的命令,除了少數前鋒隨同其餘諸神的隊伍進入黑魔界之外,所有火神陣營的信徒全都駐紮在了傳送點外的空間中。
火神對此的解釋是,在攻克傳送點的戰鬥中,他的信徒遭受了慘重的傷亡,因而沒有接着發起攻擊的能力,但幽銀之火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藉口。在得知了克倫的真實身份和與自己的關係,以及生命女神所發動的針對自己的陰謀之後,阿斯安特爾不可能再繼續人有別人擺佈。
對於火神信徒的這一行爲,其餘諸神下轄的部隊並沒有給予太多的重視。在傳送點就要被攻下的時候,所有信徒都用自己的方法向神靈報告了這一情況,同時得到了來自神詆的指示,務必要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最大的利益,在這個時候,聯軍中實力最強的火神信徒的退出無疑爲他們提供極大的方便。於是,那些在之前的戰爭中爲了保存實力而顯得縮手縮腳的諸神信徒突然間變得勇猛無比,他們拋下了駐守在傳送點的火神軍隊,迅猛地攻入了黑魔界的內部。
變化就在這時發生。
根據那位果斷下達撤退命令的火神的天使統帥傳回的消息,就在最後一隻諸神聯軍的部隊離開他們,挺進到距離傳送點十幾公里的地方時,毫無徵兆地,黑魔界的空間突然發生了劇烈的波動。在那位統帥發回的法術製作的影像中,幽銀之火可以清晰地看到,在短短的一瞬間,彷彿風暴中的海面一般,所有的物體,都開始了瘋狂的振動,包括那些亙古以來便存在的岩石和山峰,都在不安分地抖動着,搖擺着,甚至是跳躍着。
這種來自空間本身的振動影響到了位於空間之中的一切,包括那些進入黑魔界的天界軍隊,只是一剎那,這些諸神信徒中的精英的身體和靈魂便在與空間的共振中分解成了無數微粒。
這種振動飛快地擴散開來,在瞬息之間就吞噬了距離火神部隊最近的天界聯軍,如果不是那位天使統帥在第一時間就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所有進入黑魔界的軍隊將沒有一個能夠逃過這場劫難。
只有幽銀之火知道這一切的製造者是誰——黑魔界空間。在來自外部的強大威脅面前,這個獨特的智慧生命終於做出了還擊,毫無疑問,儘管那位天使統帥傳回的信息只是其中一隻軍隊的情況,、那些比之更早進入黑魔界的軍隊已然落到了同樣的下場。
“我們無從得知是什麼製造了這場災難,”阿斯安特爾繼續說道:“但很顯然,那些先期進入的軍隊,我只能很遺憾地說,恐怕難以逃脫相同的命運。這場災難提醒了我們,在這個宇宙中,我們並非獨一無二的至高存在,依然有很多事情偶們並不瞭解,我提議,接受黑魔界的和平請求,我不會再讓我的信徒進入這個世界一步。”
諸神默然,寬廣的議事大廳中鴉雀無聲,所有的神詆都在思考着自身的利害,他們的眼光不約而同地落到了自己團體首領的身上。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生命女神再次從座位上站起來,當這次並沒有走上講演臺,她微笑地對火神說道:“這場戰爭最早是由您的那些信徒與黑魔界間的戰爭引發的,而在征服之神隕落後,也是您堅持要把戰爭提升到現在這一層次的。”
這種指責並沒有讓阿斯安特爾退卻,他莊重地點了點頭:“我爲我做出的錯誤決定而感到難過,我爲天界在這次的戰爭中造成的損失而深感痛心,作爲補償,所有在此次戰爭中遭受損失的神詆將按照損失大小平分我擁有的五個個人領域。”
這句話在諸神之引發的震動絲毫不下於剛纔火神宣佈拒絕自然之神的提議。要知道,原力是所有神詆力量的根源,而作爲原力的來源,每個空間都是無比寶貴的財富,那些實力中等或者弱小的神詆,不得不依靠諸神共管的空間提供的原力維持諸神消耗並提升,只有那些強大的神靈才能夠擁有隻屬於自己的空間。而現在,爲了補償諸神的損失,阿斯安特爾居然願意拿出自己的個人領域,對於諸神,尤其是佔據大多數的中等和弱小的神詆,這樣的收穫遠遠大於自己的損失,很多神詆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着該從那裡遷移自己的信徒。
火神的回答顯然出乎愛耳洛絲的意料,生命女神接下來的攻擊幾乎無法繼續開展,好在她還有另外一件武器:“我有一個問題,”她看着阿斯安特爾:“據我所知,黑魔界之所以和您的信徒開戰,完全是由於一位長老的非正常死亡,而這位長老,似乎正是死於您最爲擅長的神罰之火,而那位長老,在黑魔界一向被稱爲火焰掌控者,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夠用火焰傷害他。”
“您是在對我提出指控嗎?”阿斯安特爾眼神凌厲地盯着生命女神:“您是說,是我殺死了那個長老,結果導致了這一系列的後果,是嗎?”
“我只是在說出問題,”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火神的憤怒足以讓愛耳洛絲退卻,但在諸神樂園,沒有人能夠使用神力,而在諸神會議上,更加不會有人敢於擅自使用武力攻擊別人,生命女神並不在乎對方那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仍然微笑着說道:“我想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問題的答案在這裡,”一個聲音在生命女神的身後響起。
阿拉坦,月亮女神,走上了講演臺,這位女神注視着下面的愛耳洛絲:“我想你不會喜歡這樣的答案的。”
愛耳洛絲的微笑依然掛在嘴邊,眼神在不經意間掠過身邊的自然之神:“我很樂意知道真相。”
“很好,”阿拉坦說道,然後高聲喊道:“安那卡羅斯!”
隨着勇氣之神的身影出現在議事大廳門口,生命女神臉上的笑容凍結了起來——按照她的指示,這個她最有力的屬神,本該在克倫被殺死之後繼續待在黑魔界,幫助她的信徒在那裡取得最多的利益。
“說出你對我說過的事情。”阿拉坦對安那卡羅斯說道,然後把講演臺的位置讓給了後者。
“艾諾並非死於神罰之火,”勇氣之神避開了下方愛耳洛絲兇狠的眼神,開口說道:“事實上,他死於自己之手。”
“這是謊言,荒謬的謊言!”生命女神高喊道:“一個黑魔界的長老,會殺死自己?這是最蹩腳的謊言!”
“艾諾有一個女兒,”安那卡羅斯沒有理會愛耳洛絲的叫喊,繼續說道:“這位長老很愛自己的女兒,但沒有人知道她的母親是誰,實際上,和這位母親比起來,艾諾對女兒的愛甚至不到對前者的愛的千分之一,儘管他很清楚對方並不愛自己。”
“這和真相有什麼關係!”生命女神又一次打斷了安那卡羅斯的話:“我們到這裡來只是爲了商議今後對黑魔界的態度,而不是聽一些與這件事毫無關聯的桃色緋聞,安那卡羅斯,我以主神的身份命令你下來,不要再幹擾會議的議程。”
“愛耳洛絲陛下,”戰神威嚴地說道:“我要提醒您,在諸神會議上,每位神詆都有自己的發言權,沒有人能夠干涉,而且,在諸神樂園,所有神詆的地位都是平等的。”
加拉格洛爾停頓了一下,接着說:“如果您仍然干擾勇氣之神的講話,我將不得不請您暫時離開議事大廳。”
“您可以繼續您的講話了,安那卡羅斯陛下。”愛耳洛絲坐下後,戰神示意勇氣之神道。
“所有這些,”勇氣之神說道:“都只是爲了一個目的。”他開始講述自己知道的一切,從培植阿克韋恩,到幫助克倫擊敗海克威爾,從艾薇絲和克倫的相遇相愛,到長老會和克倫的和解。按照他的講述,這一切的後面都有一隻手在操縱着,而這隻手的主人,儘管沒有說明,所有的人都很清楚是誰。
生命女神呆呆地坐在座位裡,往昔風情萬種而又不失高貴的目光茫然而沒有焦點,從見到安那卡羅斯起,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我有一個問題,”在安那卡羅斯的話告一段落之後,一位神詆突然問道:“按照您的說法,那位艾薇絲小姐和克倫的相愛也是有人操縱的,是這樣嗎?”這是一個外表是青年男子的神詆,幽銀之火曾經在生命女神舉行的聚會上見過他,顯然,在此刻,這位神詆準備爲自己團體的首領辯護了。
勇氣之神點了點頭:“是的,事實上,正是那個幕後的主使者讓艾薇絲來到愛羅家族的領地。那個時候,海克威爾的失敗已經不可改變,儘管這位法師看起來還擁有強大的力量,然而一旦征服之城墜落,他將失去一切,而根據那位主使者的安排,克倫將和艾薇絲在那裡相遇,然後,相愛。”
“可這正是問題的所在,”神詆的話讓愛耳洛絲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看着前者,期待着他能夠做出有力的辯護,“沒有人能夠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就算是神也一樣,那名主使者怎麼能夠確定艾薇絲一定會愛上克倫呢?”
“因爲那位主使者,”安那卡羅斯平靜地說道:“就是艾薇絲的母親。”
這句話製造的效果不下於一個強力魔法,儘管今天已經連續驚訝了幾回,諸神依然因爲這個事實而吃驚不已。
“他說謊,他是無恥的騙子!”沒有人理睬生命女神聲嘶力竭的叫喊。
“我還是無法理解,”那位神詆說道:“請您說得更明白一些。”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勇氣之神說道:“簡單地說,一位女神在一次和敵人的戰鬥中受了傷,爲了躲避敵人,她逃進了黑魔界,卻在那裡認識了一位年輕的法師,並被後者所救。然後,那個法師愛上了女神,而英俊迷人的法師也成爲了療傷期間的女神的新寵。可就連女神也沒有想到,這場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找樂子的感情居然使她懷孕了,在生下自己的女兒之後,女神離開了黑魔界,再也沒有回去,直到那位法師成爲黑魔界歷史上唯一的帝王,威爾那森的重臣後,她才重新和那位法師相見。”
“您說得很對,”安那卡羅斯對那位神詆說道:“沒有人能夠強迫兩個人相愛,連諸神也不行,但一個身爲母親的神詆,卻完全可以利用血脈爲紐帶,通過特定的方式來向自己的女兒施加一些影響,進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太荒謬了,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生命女神尖叫着,然而她的態度卻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這句話。
加拉格洛爾靜靜地坐在講演臺後方的椅子上,竭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然而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位戰神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雙手正在緊緊地握成拳頭。
戰神完全相信安那卡羅斯的話,在諸神的演講臺上,沒有人可以說謊,遠古諸神施加在這裡的法術讓任何說謊的人都將遭受地獄之火的焚燒。而且,勇氣之神所有的事情和他的記憶全然吻合,那次事件,就算時隔數萬年,依然深深地銘刻在他的腦海裡。在那次的戰鬥中,驕傲的戰神闖進了惡魔們的圈套,十幾個第四層深淵魔域以上的魔王一同圍攻他和另外幾個同伴,儘管英勇的加拉格洛爾最後衝出了包圍,但兩位女性同伴卻在戰鬥中走失,其中一位,就是那個時候被他瘋狂愛着的生命女神。而更加重要的是,作爲愛耳洛絲的情人,他很清楚生命女神擁有的一些能力,其中有一項,便是通過血脈聯繫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在以往,她經常將這樣的能力賜予那些家中有不同信仰的信徒,以便讓他們的把親人同樣信奉自己。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愛耳洛絲回到身邊時,自己心中的狂喜,那時的他對自己的愛人沒有半點懷疑,然而現在,當安那卡洛斯重新提起當年的往事時,他才發現,在數萬年的時間裡,自己居然一直在受到欺騙!
但戰神並沒有讓憤怒左右自己的情緒,多年的爭鬥讓這個當年勇猛無比的神詆學會了理智對待事情,在安那卡羅斯說出把自己變成神詆的諸神秘密時,戰神就知道,下面那個曾經使自己着迷,現在卻被自己無比厭惡的女人,已經完蛋了。
只有幽銀之火知道,自己的這位昔日好友並沒有講出事情的全部——諸神的法術只懲罰那些說謊的人,卻對只說出部分事實的人毫無作用——至少在一點上,他對諸神有所隱瞞,那就是自己的存在。
很顯然,安那卡羅斯並沒有把自己出現在黑魔界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在黑魔界,除了克倫和勇氣之神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如果其中有任何一方泄露,那麼天界討伐克倫的理由就又多了一項。毫無疑問,這樣的結果讓他的另一個身份得以不被暴露,爲他今後的活動提供了不少方便。
但幽銀之火併不會因此而感謝安那卡羅斯。事實上,他早已料到這個曾經最親密的夥伴的舉動——這個被凡間尊爲最偉大帝王的神詆,實際上是一個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人,他經常會因爲自己做的一些事情而後悔,卻總是在犯同樣的錯誤,爲了感情,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往往這樣的舉動卻會傷害另外一個他爲之付出深厚感情的人——然而無論他怎樣做,都無法彌補他犯下的罪過,他必須爲自己的所爲付出代價。
“我還有一個問題,”那位神詆顯然同樣瞭解生命女神的這個能力,他避過了這個話題,繼續說道:“你剛纔說到艾諾死於自己之手,我很好奇,是什麼能夠讓一位有着崇高地位的法師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據我所知,神罰之火只有火神和他的天使才能夠掌握。”
“這也正是整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安那卡羅斯說道:“首先,艾諾非常愛自己的女兒,更瘋狂地愛着女兒的母親。第二個問題,”勇氣之神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艾諾被稱爲控火者,這意味着他對火焰擁有超乎常人想象的操控能力,而且,對於一切火焰魔法魔法,艾諾有着狂熱的喜愛。事實上,在數千年前,他便已經通過一些渠道學會了神罰之火,並且成功製作出了這個宇宙中第一批神罰之火的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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