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耗盡全身魔力的雷加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在倒下前,一種奇特的感覺傳入他的心中,他轉過身,向後面看去。

——四條高矮不等的身影飛快地穿行在毒蛇之間,在雷加的身體接觸到地面之前接住了他。

“我很抱歉,”薇莉說道:“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你的保證,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如果你不是現在這樣,我會狠狠揍你的屁股!”戰斧怒氣衝衝地說道:“矮人從來不會拋棄夥伴!”

“你們最好晚些再批評我,”雷加虛弱但快速地說道:“阿塔斯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害,我們只有兩分鐘時間離開。”

這句話比任何道歉都要有效,亞巨人輕易地將雷加放到自己的後背上,接着,四個人以比來時還要快的速度向蛇羣的包圍圈外跑去,還沒有失效的加速魔法讓最不擅長奔跑的矮人也馳騁如風。

一陣尖利的嘯聲從傷痕累累的阿塔斯嘴裡發出,連續三個強力魔法的打擊只是讓它暫時失去了活動能力,卻無法殺死它,魔獸身上的傷害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最多幾分鐘,這個由於大意而受傷的魔獸將完全恢復。

但在那之前,它需要自己的屬下們攔住那可惡的對手。

原本靜靜盤踞在地面和樹上的毒蛇在嘯聲傳出後頓時瘋狂起來,它們奮不顧身地向探險隊發起了攻擊,數不清的毒蛇如同一陣陣箭雨射向了四個探險者。

爲了保護雷加,四個夥伴採取了新的戰術:揹着雷加的納克被安排到了中央,精靈在前方開路,薇莉和戰斧則護住了兩翼,整個隊伍彷彿一個楔子穿行在潮水一般涌來的毒蛇之中。

忙於應付蛇羣的小隊成員們沒有注意到,在納克的後背上,雷加眼中正閃爍着某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早在毒蛇們發起攻擊之前,雷加的探測魔法就已經查明,他們正在進入某個強大存在的領地,但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同伴,一個計劃在他得到這個消息的同時出現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麼比在危險面前獨自掩護同伴更能獲得這些人的友誼。探測魔法顯示,那個強大存在的實力最多與圖拉相仿,憑藉在試煉場掌握的靈魂攻擊能力,加上那些原能夥伴們對魔力的快速補充,無論探險小隊是否會在最後關頭回來找他,他都可以安全脫身。

然而當他看到向自己跑來的小隊成員時,某種東西突然觸動了他的心絃,他彷彿看到了在最後的戰爭中,當他被敵人重重包圍時,不顧一切向他衝來的幾個夥伴。

這一回憶在很大程度上衝淡了他對計劃成功感到的滿意。

小隊的前進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從四面八方趕來的蛇越來越多,儘管到目前爲止他們至少殺死了上千條毒蛇,但十倍於此的毒蛇以更猛烈的勢頭向他們發起了衝鋒。

一枚火球在距離探險小隊不到十米遠的地方落了下來,熾熱的火焰吞噬了十幾平方米的空間,狂野的氣浪衝得人們幾乎失去了平衡。

阿塔斯對自己這次的攻擊很不滿意,很顯然,它還沒有完全從雷加魔法造成的傷害中恢復過來,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它對法術的操控,否則那枚火球的落點應該是在探險隊中間而不是現在的位置。

但它已經等不及完全恢復了,那些人揹着那個可惡的對手已經闖到了蛇羣包圍圈的邊緣,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逃進樹林裡然後溜之大吉。

魔獸開始移動它那龐大的身體,這一次,它提高了自己的速度,粗壯的蛇身與空氣的摩擦造成了陣陣狂風,一些毒蛇甚至由於無法抵抗着狂風而被吹得飛了出去。

“照顧好他。”薇莉大聲囑咐着納克和其他同伴,然後勇敢地衝向了阿塔斯。

“這個傻丫頭!”矮人的大嗓門幾乎震破了精靈和亞巨人的耳膜,他一邊叫喊着,一邊跟在薇莉身後衝向了蛇羣的主宰。“薇莉一個人擋不住它。”這是戰斧在衝向阿塔斯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就連薇莉自己也很難說清心中的感受,每當想到雷加會遇到危險,這個強悍的女戰士就會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衝動,一股解救對方於危難,甚至用自身來代替對方承受危險的衝動,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堅持,可能探險隊還要等待一段時間纔會意識到雷加的處境然後趕回來。對於這種衝動,薇莉解釋爲對於雷加救命之恩的感激——在哈那爾,如果不是他的出手,她將是夥伴們中間第一個被殺的。

相比之下,戰斧的心思要單純得多。這個出身於黑石部落的矮人已經有一百五十歲了,這在平均壽命大約是四百歲的矮人種族之中也算是步入中年,然而在過去的一百五十年中,除了他的同胞,探險小隊的成員就是他最親近的人,他們彼此之間救過對方不下十幾次。對於戰斧來說,他們不僅是朋友,是夥伴,更是親人——沒有任何矮人會讓自己的親人單獨面對危險。

精靈依然在飛快揮動着手中的細劍,戰斧和薇莉的行動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但假如有人能夠看到他的正面的話,就會發現,海姆的牙齒已經深深地咬進了自己的下脣。

亞巨人納克彷彿染上了矮人的習慣,每次揮動戰錘都會伴隨着一聲怒吼,那些和他的戰錘接觸的毒蛇無不變得血肉模糊。他本該和夥伴共同面對可怕的敵人,然而他身後揹着雷加,這個人曾經救過他們的命,曾經和他們並肩戰鬥,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獨自一人留下來,卻讓夥伴們離開。儘管是一個自己深深忌憚的法師,在納克的心中,雷加已經是自己的一名夥伴,他不能爲了一些同伴而讓另外一個同伴也陷入危險之中,他只能繼續向前。

阿塔斯碩大的身軀飛快逼近着,薇莉甚至可以看清對方那黃色雙眼中閃動着的嗜血光芒,即使不用魔法,這條體重至少三千公斤的蛇形怪物也可以像巨石碾過雞蛋那樣把他們變成碎片。

但薇莉對此並不畏懼,她轉過頭,對着和自己並肩站立的戰斧露出嫵媚的笑容,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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