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中央軍集結了八萬人,封鎖住了帝室山的每一個出口。r?a??nw?en?w?w?w?.??這支復仇之師如同一頭蟄伏的猛獸,隨時都會對着金碧輝煌的宮殿張開血盆大口。
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一座被徵用的府邸內,施謙等一干將領看着被送回的金髮男子,都露出了激動之色。公爵大人果然深不可測,困擾了他們許久的難題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迎刃而解。
蒙頓身體的禁制已被解除,此刻的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他看着肅然起立,迎接他歸來的一衆將領,那種溫暖的感覺讓他瞬間淚水盈眶。
但他清楚自己根本不配如此——當一切恩義和仇怨,都已經隨着那個人的逝去而變得不再重要時,他才明白自己所作所爲是多麼的愚不可及。
他恨了那個人二十多年,然而死訊傳來的一刻,蒙頓卻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矛盾,痛苦和悔恨。他將個人的仇恨凌駕於大義之上,他背叛了狼騎營,背叛了北疆,也背叛了自己內心的信仰。他之所以還苟活着,是因爲他還有未盡之事。錯誤不可原諒,但責任同樣不能逃避。
蒙頓知道,北疆一直在等待他們的迴歸。然而這短短數十日,對每一個北疆人而言,卻恍若隔世——
帝都之亂,總督大人遇害,八百騎僅剩不過百人。遠在千里外的狼城同樣戰火紛飛,來自異族的威脅從未如此之猛烈。所有的這一切,幾乎讓每一個北疆人都感到了絕望,曾經驕傲的北疆人彷彿被上天拋棄了一般。
蒙頓看着面前每一個活下來的兄弟,此時他們的眼神熱切而堅定。
回去!回到北疆!回到狼城!這是所有人心中的吶喊。而在回去之前,他們還有一件必須做完的事情——復仇,北疆的尊嚴和驕傲絕不容褻瀆和侵犯。
施謙緩緩走到了蒙頓的面前,這個總是一臉笑容的圓臉將軍此時已淚流滿面,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都化作短短的幾個字:“大人,你回來就好——!”
蒙頓忍不住淚水長流,他用力地抓住對方的臂膀:“是的,我回來了……今後,唯同生共死爾!”
這是承諾,與頹廢過往一刀兩斷的承諾。他將再度堅守北疆的信仰——爲光明而戰,爲同袍而戰!他將永遠衝鋒在前,將背後交給自己的兄弟。所有人看到的,將是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北疆名將!
蒙頓收拾情懷,環視衆人道:“行了,咱們都是北疆的漢子,不能像娘們兒一樣哭哭啼啼了。都振作起來,不要讓死去的兄弟們失望——血仇,唯有鮮血可償!”
“是,大人!”衆人齊聲應諾。
跟隨而來的憲兵站立一旁,他旁觀這一切,心中也忍不住感慨:戴珞大人說得沒錯,蒙頓在北疆軍中擁有極高的威望。郭子忠一死,蒙頓在北疆軍中的地位將無人可以取代。只要他願意,他隨時可以輕易地奪走那個少年公爵的統帥地位。
施謙這時也留意到了一直未動的憲兵,冷冷道:“閣下爲何還不離開?”
憲兵立即看向了蒙頓。
蒙頓笑道:“這位是投誠的義士。我被囚宮中時,他曾對我頗爲關照——”
施謙尷尬一笑,撓頭道:“是我魯莽了,原來是爲不肯爲虎作倀的義士,失敬了!”
蒙頓微微一笑:“既然魯莽了,那你還不快去給人家道個歉。”
施謙微微一怔,卻見蒙頓給了他一個極爲隱晦的手勢,這時狼騎營獨有的暗語。他立即領會,隨即大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施謙幾步便來到憲兵的面前,躬身一禮,圓圓的臉上越發顯得人畜無害:“剛纔是我錯了,不知義士高姓大名——?”
“將軍太客氣了!”憲兵連忙還禮,然而還不等他直起身子,刀風已至。憲兵甚至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便已身首異處。
蒙頓看着倒斃的屍體,冷笑道:“此人是戴珞派過來監視我,他們本想利用我幫助皇后逃離帝都城——按照約定,今夜子時他們收不到此人送回的訊號,必然知道我已毀約。如今阿恆還在宮內,我怕戴珞會對他不利——”
施謙卻笑道:“蒙頓大人您不用擔心,根本不用等子時。統帥大人已經交代過了,只要您一回來,我們就立即開始攻城。”
“攻城?”蒙頓大驚道,“阿恆他不要命了嗎?萬萬不可!”
讓蒙頓更吃驚的是阿恆的命令——等他回來就發動進攻——原來阿恆是特意去救他的!可笑的是,戴珞卻自以爲掌控了一切,將他主動放了回來。就算蒙頓自己,不也以爲阿恆是打算報昔日之仇嗎?他不由一陣慚愧,其中蘊含的信任更令他感動!
“統帥大人入宮之前,特意佈置了這道軍令。如今大人已回,進攻已經迫在眉睫。衆將士隨時待命!”施謙堅持道。
蒙頓看着這個老部下,雖然一臉忠厚相貌,卻最是心思剔透。他一定知道更多的秘密,不過卻不肯對自己言明。看來阿恆那小子拉攏人心還是頗有一手的,這麼快就拉到一個死忠!
蒙頓擺擺手道:“施胖子,你也不必一口一個統帥大人了。既然阿恆已經決定,我自然不會再反對。不過,阿恆要是有半點差池,我可要了你的腦袋!”
施謙尷尬地笑了笑:“要是公爵大人出了差池,不勞大人您動手,我自己了斷就是!”
蒙頓點了點對方,也不再多說。只是心中依然忍不住地擔憂:皇宮之中,臥虎藏龍,他之所以陷落皇宮,就是被宮中神秘高手所擒。如今更有近兩萬的禁衛軍和憲兵密集佈防,阿恆真的有把握安然脫身嗎?
他感受着胸腹處的隱痛,那種慢性的毒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
御書房內,只有皇后,戴珞,阿恆三人。
戴珞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心中鄙夷之極,這個混蛋老實了沒多久又故態萌發,而自己卻不得不和他虛與委蛇。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啊,大難臨頭尤不自知——如今蒙頓想必已經到了軍營了,面前的少年很快就會被他所依仗的軍隊所拋棄。
戴珞忽然急切地想要看到,當這個消息傳來時,這個少年又會是怎樣一副可憐的嘴臉!
此時,阿恆慷慨陳詞一番後,坐回椅子上,翹着腿道:“怎麼樣?我提的條件不算過分吧!只要你們肯答應,你們隨時都可以出城而去——否則,哼哼——!”
皇后臉色鐵青,不算過分?如果這還不算過分,那天下間就沒有過分的條件了。此人竟敢要求她交出鎮國玉璽,並且打開皇家內庫,將皇室歷代庫藏送給他,當真是貪得無厭、不知死活!更無恥的是,居然要求自己將皇室公主下嫁給他——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無恥之徒呢!
皇后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如果不是已經得知了戴珞的計劃,皇后此刻連殺人的心思也有了。
阿恆對自己獅子大開口的效果很滿意。他露出再度露出了傲慢的神色:“如果你們不答應,那就等着後悔吧!算了,看你們的小氣模樣一定不會答應——我還是告辭吧!”他站起身假作就要離去——
戴珞連忙道:“公爵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凡事皆有商量。更何況,蒙頓大人那裡——”他欲言又止,顯然是要提醒對方自己手中還握着關鍵的籌碼呢!
阿恆冷笑道:“若不是因爲蒙頓大人,你們以爲我會在這裡跟你們浪費時間嗎?”可不是嗎?如果不是爲了救蒙頓,自己直接就打進皇宮,搶了玉璽,開了內庫,順便拿下皇后這個可憐的替罪羊了。
然而,戴珞並不知道阿恆言語之中的真正意思,繼續道:“既然公爵大人也清楚這一點,就不要再提這種過分的要求了!”
阿恆卻立即伸出手:“玉璽!”
皇后:“你——!”她已經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個混蛋碎屍萬段!
戴珞連忙清咳了一聲,意在提醒皇后,爲今之計,就是拖住對方,若是蒙頓那邊已經穩妥,自然可以拿這混蛋開刀。但若是蒙頓那邊出了問題,便不得不和這個混蛋坐下來討價還價了——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皇后深吸一口氣,喚了一名內侍進來,吩咐道:“把玉璽拿來!”。
很快,禁衛軍護着一名內侍送來一方深硃色的匣子。內侍正要朝皇后走過去,卻見阿恆連忙招了招手:“錯了,是這裡,拿這裡來!”。
內侍一怔,見皇后點了點頭。不得不將玉璽送到阿恆的面前,隨後便應命退了出去。
打開匣子,解開橙黃色的綢緞,立即露出了青玉之色。這還是阿恆第一次看到玉璽的模樣,方方正正,上端雕刻着一個古怪不知名的獸類。四周刻着的奇怪的文字,與大陸通用文字很像,卻又並不不同。阿恆仔細想想,竟似從未見過這種文字一般。但這種文字卻蘊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他竟有些愛不釋手的感覺!
阿恆不管皇后和戴珞鄙夷的眼神,用手握住了玉璽上方的古怪獸類。然而,在握住的一剎那,他的掌心卻傳來了一下刺痛。阿恆心中一驚,差點將玉璽拋落在地,難道皇后耍詐?不過那股刺痛瞬間消失不見,彷彿只是他的幻覺一般。不過,阿恆卻知道,這不是幻覺,因爲他朦朧間似乎聽到了玉璽竟然……說話了,準確來說應該是意識的投射,那是自己完全不懂的語言,卻似乎能隱約明白它的意思——這也太邪門兒了!
阿恆趕緊將玉璽放了回去,合上匣子,點頭笑道:“不錯,很不錯,應該是很值錢的玩意兒。”
這時,一名憲兵軍官出現在御書房外。
阿恆看了那憲兵軍官一眼,笑道:“想必戴珞大人接下來會很忙,我打擾這麼久,也該告辭了!”
戴珞冷笑:“公爵大人難道不想留下來,聽聽我的部下會說些什麼嗎?”
阿恆眨了眨眼睛:“可是我這個人心軟,聽不得別人可憐,還是不要留下來了!”
戴珞面色冷厲道:“這恐怕由不得你了!”他招了招手,那憲兵軍官立即皺了進來。
憲兵軍官:“大人……”他還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那聲勢之大,竟是瞬間覆蓋了所有的一切——更有無數人在大喊:
“誅奸佞”
“殺毒後”
……
“降者免死”
……
皇后和戴珞瞬間臉色慘白,中央軍進攻了,爲什麼?怎麼可能?他們難以置信地看向阿恆,卻見阿恆此刻的眼神中全是憐憫之色!戴珞終於明白了一切!
這時,那憲兵軍官也終於說出了那句未說完的話:“大人……蒙頓將軍已經配合我們到了中央軍營地——”
羞恥啊!戴珞臉色鐵青,這句本該讓他得意無比的話,卻狠狠地剜在他的內心。他被對方耍了,原來他纔是像小丑一樣表演的那個人——
憲兵軍官:“大人……”
戴珞忽然狠狠地甩了對方一個耳光:“滾!”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難道對方不怕自己殺了他嗎?
阿恆微微一笑,忽然翻開掌心,那裡有一團濃縮到極致的冰雪風暴。只聽“轟”的一聲,整個御書房被強烈的氣旋炸的四分五裂。
阿恆身形一閃,直接撲向了皇后。然而,他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極爲凌厲的劍光。阿恆不得不被迫回原地。然而剛落地,他便被五名長袍白鬚老者圍住,他們都手持長劍,劍尖都已鎖住了阿恆的位置。
此時,皇后和戴珞則被另外兩名長袍老者護在身後。
阿恆看了一眼這幾人,便知道對方精通合擊之術。他的傷還沒有痊癒,不過就算是他全盛之時,也未必能有勝算。不過,他需要勝算嗎?
阿恆忽然自懷中掏出了一枚八卦古銅鏡,其中竟然隱隱傳出龍吟之聲。
正對着阿恆的一名老者失聲道:“你是六代卡梅倫多?”
阿恆冷冷一笑:“你該知道,在皇宮之中,沒有人可以抵擋卡梅倫多的傳承。”
老者果然已經變了臉色。
阿恆:“這次平叛乃是爲皇室剷除弒君者,你們都是皇室供奉,何必介入此中?”
老者:“皇后並非弒君!我們已經做過判定,她沒有說謊。”
阿恆:“判定?公道在人心,不在你們這些皇室供奉手中。天下人說她是弒君者,她就是弒君者。既然幾位如此頑固,就不要怪我無情了。”他舉起銅鏡,龍吟之聲更盛。
老者似乎對那銅鏡極爲畏懼,退後一步,色厲內荏道:“你也是皇室供奉,爲何獨獨要我們袖手旁觀?”
阿恆冷冷一笑:“幾位若是肯罷手,我自然也會袖手旁觀。”
老者臉色數變,一咬牙:“好,一言爲定。你只要不再傷及皇后,我們便不再動手。”
阿恆心中好笑,這些老傢伙果然都是糊塗蛋,他是卡梅倫多不假,不過上一代卡梅倫多剛剛交代完後事就隨光明歸於塵土。
現在他雖然是六代卡梅倫多,但對卡梅倫多傳承的掌控微乎其微。這幫老傢伙居然真的被嚇住了,看來那個活了兩百歲的老頭子果然沒有說謊,卡梅倫多的傳承果然可以威懾整座皇宮。
阿恆直接向前走去,圍住他的五名供奉連忙讓開道路。
“不要上當,他是嚇唬你們的!”戴珞忽然大聲道。
然而,阿恆已然脫困,他長笑一聲,身形如電向着驪宮而去。
八角銅鏡中,黑龍傳出一聲長嘆:“居然要靠欺騙脫身!恥辱啊,這是卡梅倫多歷史上的奇恥大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