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悠久的歲月中,無論是人類帝國還是神賜共和,都習慣於獸人的沉默,他們將這種沉默當成了無知和蠢笨。然而這兩個自詡文明和智慧的國家,卻在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被沉默的獸人王國接連扇了兩個耳光,他們各自引以爲傲的頂級軍團盡皆覆滅。有理由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裡,整個大陸都要謙卑地拜服在地,傾聽這個來自黑海之濱沉默之國的聲音,獸人王國那位女皇陛下將成爲全大陸最有權勢的人。
阿恆觀察着獸人營地,驚訝地發現獸人依然在不斷增兵,無數獸人軍團源源不斷地抵達了大營,他們再無糧草之憂,而且後續的獸人軍團更是帶來了大量的木石,他們竟然要在無人區建立城寨。看來,獸人王國是要把他們黑海之濱的領土延伸到狼城腳下。
阿恆忽然很想知道月清魂是怎樣一副表情,他自以爲高明的平衡之術,在獸人無敵的實力面前無疑成了一個笑話,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獸人做嫁衣裳。
這個習慣在沉默中進取的民族,從一開始就打算用實力說話。月清魂的陰謀根本沒有改變獸人王國的初衷。這是一個對自己有着深刻自省的民族,投機取巧從來不是他們的強項。從人類和亡靈眼花繚亂的陰謀中,獸人只看到了一個機會,一個提前攻略北疆的機會,他們用自己獨有的智慧無視一切迷霧,出手兇狠而直接。也許從那一刻開始,結果就已經註定。
阿恆看着一直蔓延到天邊的獸人大營,絕望地發現,想要在千萬人中找到傅天樓和阿醜,無異於大海撈針。龍狐或許可以幫助自己,但是阿恆知道那些獸騎嗅覺極其敏銳,龍狐行動雖速,卻無法逃過獸騎的毒爪,只會給對方平添一頓美味的午餐罷了
阿恆和德魯對視一眼,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猶然而生。德魯的身體再次開始慢慢地膨脹,顯然對他而言,絕望就代表着失去理智。
阿恆也捏緊了拳頭,他壓抑太久的內心中充滿了對殺戮的渴望,他開始明白義父爲何在十年前壓抑不住自己的殺氣,殺戮的確會成爲一種習慣,一個不斷積聚殺氣的習慣。當殺到血流成河時,他就成了一個被殺戮控制的魔鬼。阿恆不介意變成魔鬼,因爲他需要在殺戮中將自己釋放。更重要的是,當一切辦法都不可取的時候,亂中取勝無疑能最快達到目的。
阿恆眼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兇殘,身形正要暴起卻忽然整個僵住。同一時間,他將處於狂化邊緣的德魯也狠狠壓住。德魯正要發怒,卻被阿恆示意噤聲。
德魯順着阿恆的目光看去,只見在他們前方十幾丈遠的地方,一個肥碩的屁股慢慢地從半人高的草叢中擡起,而且屁股還在左右晃悠,彷彿一隻正要討好主人的哈巴狗一般。
此時,一隊五人的衛兵恰好從那屁股前面走過。只見那個屁股無聲無息竄起,彷彿影子一般貼在最後獸人衛兵身後,幾乎沒有看見他的動作,獸人脖子一歪就耷拉下了腦袋,也不知是生是死。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那名昏死過去的獸人竟然繼續跟着隊伍在行走。仔細看時才發現,那個人竟像章魚一樣纏着獸人的四肢,操縱着獸人的雙腿保持着前進的姿勢,只不過已放小了步伐,但依然保持着一致的步行頻率,與前面的獸人漸行漸遠。等這個已經昏死的獸人脫離隊伍後,那人彷彿一隻偷到雞的黃鼠狼一般將獸人拽進了草叢,在草叢中快速地潛行。
阿恆看着那肥碩的屁股快要遠去,不禁抿嘴一笑,整個人彷彿獵豹一樣悄悄地跟了上去。德魯微微一愣,也跟了過去。
那拖着獸人的傢伙正專心潛行,忽然“啪”的一聲,肥碩的屁股上捱了一擊重擊,他整個身體都快被嚇到抽筋了,瞬間向草叢深處逃竄,然而,背後一股大力傳來,他整個身體都被人壓在身下,一隻手死死地從背後捂住了他的口鼻。
“唔,唔,唔……”肥碩的屁股不停地扭動着。
“噓,死胖子,是我!”阿恆立即湊到對方耳邊輕輕道,他感覺到對方身子一緊之後,又是一鬆,知道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聲音,便趕緊鬆開了手。
只聽咔嚓一聲,胖子一口下去,沒咬到阿恆的手,卻啃了一嘴泥。胖子一個翻身,不是傅天樓是誰?只見他大嘴一咧,正要嚎啕大哭,忽然想起不是地方,趕緊閉起了嘴巴,他憋紅着臉立即撲上去一陣拳打腳踢。
“哎呀呀,胖子你下手太重啦!再打我就要還手了,哎呀呀——”阿恆痛得呲牙咧嘴,這胖子長勁兒了呀!只要壓抑着聲音求饒道。
胖子不聽,繼續打。
“我真要還手啦——”
胖子依然不聽。
“我還手啦——唉呀,死胖子,那裡不能打啊——”
阿恆好不容易掙脫了胖子的死纏爛打,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胖子居然又撲了過來,這一次哭得那個梨花帶雨啊!鼻涕全都擦在了阿恆的胸口——
阿恆嘆了一口氣,看着一頭雜草,滿臉泥巴的胖子,知道這些日子他肯定吃了不少苦,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危險之地。阿恆連忙背起故意哭得渾身癱軟的胖子向遠處遁去。德魯一咬牙,也抓起昏迷的獸人跟上。
在確信獸人不可能再追上後,阿恆停下了腳步。
德魯看着依然在不停抹淚的胖子,訝異地問道:“這就是你要救的人?”他無法想象,以勇毅著稱的冰封神族的朋友,居然會是一個淚水堪比洪水的人類胖子。
阿恆一眼就看出了德魯的想法,他拍了拍傅天樓的肩膀,肅然地對德魯道:“胖子是我兄弟。他遠比我勇敢,他纔是真正的勇士。”
德魯一臉疑惑。
阿恆安慰了一下依然在發抖的胖子,抿了抿嘴脣道:“胖子其實是我們兄弟中最貪生怕死的一個,我非常清楚他對那些死靈的恐懼,但是他還是來了。”
德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隱約明白阿恆的意思。世人總喜歡將強大與勇敢聯繫在一起,卻不知道弱者的勇氣往往更令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