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囚籠在頭頂封閉的剎那,我忽然意識到,這便是曾在不久前遭遇過的髯屍籠。
這樣看來,不但在亡靈之國的外面,這項原在金國的刑法在這裡也同樣正在被使用着。而不幸的是,我們幾個人作爲入侵者與盜寶者,成爲了這種詭異牢籠的犧牲品。
黑暗襲來,讓我意識到身上還帶着從日本忍者屍體上撿來的手電。
手電的光線照射着周圍,果然嚴絲合縫。髯屍籠的壁壘堅硬無比,想要脫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的身邊,躺着幾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當手電光線亮起的時候,有兩個人如同詐屍一般的將身子直立起來。而手電光芒掃過那名斷臂的圖帕克的時候,他只是用僅存的右手遮住了眼睛,根本就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於是,之後的對話只能出現在我和埃爾伯託以刀疤臉弗萊之間。
我向他們詢問了此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臉上的神色就像是死過了一次。但最終還是和我進行了交流。
原來,此前從機關和黑沙武士處脫身之後,他們三人追逐未果,便想要直接從寶庫中逃離。沒有想到,剛剛來到了寶庫門外,就被早已經在這裡守候的武士方陣,生生擒住。
稍有反抗,便遭到了猛擊。因此,纔會是如此灰頭土臉的模樣。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想到曼珠沙華也一定是遇到了鐵桶陣一般的武士,纔會被擒住的。而如果不是爲了提醒我注意而大聲呼喊,說不定就不會受到武士的重擊。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陣虧欠,輕挪到旁邊的角落處,輕輕呼喚她的名字。
然而,曼珠沙華卻始終一言不發,像是徹底昏迷過去了。
“我看到這個女孩的頭部被利器撞擊了,估計短時間裡面醒不過來。”埃爾伯託和我一同被困在髯屍籠裡面,似乎稍稍恢復到了從前那種溫文爾雅的模樣。
我沒有迴應,而是輕輕將曼珠沙華的肩膀託在了懷中,細細查探。果然在她的後腦之上,出現了一道狹長的傷口,鮮血已經結痂。很顯然,武士對於她的攻擊力量太足,纔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將她的臉孔放在了大腿上,希望這樣能夠讓她的血液循環稍稍順暢一些。忽然之間,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雖然處於昏迷狀態,曼珠沙華的左手此刻正緊緊的握着。我試圖幫助她將手指鬆開,卻事與願違,從指間傳來巨大的握緊力。
於是,我在嘗試了兩次之後,便悄然放棄了。
“她,是你的人?”刀疤臉弗萊忽然這樣問道。
“不,她是我的同伴。”我冷冷的迴應道。
“真有趣,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弗萊不由的笑了,臉孔變得更加猙獰:“威廉喜歡艾瑪,艾瑪喜歡你。如果你心裡喜歡的卻是這個女人,最可憐人,就是威廉姆斯了!他是食物鏈的最地底層……”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無聊而笨拙的玩笑。但聽到這裡的時候,我忽然心中一動。
“威廉人去了那裡?爲什麼沒有和你們在一起?”我趁着這個話題時機立刻追問道:“還有其他的人呢?”
“他們三個去了哪裡,我們怎麼會知道!”蜷縮在一旁的埃爾伯託像是忽然憤怒起來,冷笑道:“我們只是想要找到價值連城的天使之劍,以及一些足夠花一輩子的寶物,威廉卻像是知道哪裡藏着更好的東西一樣,帶着莉莉婭和倉井,和大家分開了。”
聽到這名中年西班牙男子的說法,我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可想而知,威廉姆斯一定也有他想要找到的東西,而這件東西是什麼卻沒有告知旁人。
莉莉婭和那個老忍者是他從這些人當中挑選出來的同伴。這樣的行爲也直接導致了這夥強盜之間的摩擦,甚至是矛盾。正因爲這樣,此刻我纔會聽到種種微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除了感覺到髯屍籠正在微微的上下起伏,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關於外界的信息了。
我不知道這些武士衛隊會將我麼帶到什麼地方,是不是異常恐怖的所在。那些陰官、骷髏武士、戰馬、甚至女子骷髏的形象,一個一個在腦海之中閃現,最終和我自己的模樣定格在了一起。
我隱約感覺到,因爲對亡靈國度之中的寶物打了主意。我們這羣人的下場多半會非常慘。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能夠變成和這裡子民十分相近的存在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時間,忽然便覺得身下的顛簸感不復存在了。下一二個瞬間,整個身軀向下一沉,腳下傳來了巨大的震動聲響,髯屍籠的四壁都在不斷搖晃。
這說明我們所在的這處囚籠,被重重摔在了地下。而我們此刻的行程,似乎也要到頭了。
髯屍籠的震動開始變弱,我一邊輕輕的拍了拍曼珠沙華的肩膀,一邊講拂塵銀槍握的更緊了。帶着幾分不安和幾分釋然,靜靜等待着。
“嘶嘶!”從頭頂之上,傳來了異樣的聲響,聽到這樣的聲音,讓我覺得十分意外。此前大漠之中,我們被困在髯屍籠的時候。當這種類似聲音出現的時候,髯屍籠便開始自行斷裂,將衆人解放。
果然,片刻之間,頭頂上的位置,便出現了一個圓圓的窟窿。緊接着,這個窟窿越變越大,最終整片髯屍籠的頂端,都消失不見了。
只是和此前經歷的事情不同。這一次,髯屍籠也僅僅是破去了頂部之後,便停止了動作。
埃爾伯托實驗性的將腦袋探出籠外,從他的口中,出現了一絲懷疑的語氣。
“怎麼了?”弗萊緊接着問道。
“咦,那些武士和戰馬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埃爾伯託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什麼鬼地方,難道是地獄不成?”
聽到他這樣的說法,我和刀疤臉弗萊也立刻起身,翻出了髯屍籠之外。周圍飄蕩着迷幻一般的煙塵,或者是霧氣。當我想要深呼吸的時候,卻覺得渾身輕靈,有一種說不出的愜意
就好像我們所在的髯屍籠,是在這片迷霧之中的一個孤島——被遺棄的孤島。
“那是什麼!”忽然之間,埃爾伯託猛然擡頭,指向了我們的頭頂處。
我下意識的擡頭,看到大概在高達七八層樓高的地方,有一團暗紅色的影子。而這團紅色暗影的的兩側,是隱藏在迷霧之中的巨大石柱。
因爲頭頂上的奇景,是我們在此刻能夠遇到的唯一景象,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而將所有的線條連接在一起,似乎勾勒出了一座巨大的牌樓輪廓。只不過這座牌樓太過高大,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張浩,你在做什麼?”忽然之間,從我的身後響起了輕盈的呼喊。
我扭頭一看,竟然是曼珠沙華!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清醒過來,正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疑惑的望着周圍的一切。
而等到她走到了我的身邊,我卻發現,其後腦之上的那道傷痕,似乎已經徹底癒合了。
“這,這是哪裡……”緊接着,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斷臂的圖帕克也從髯屍籠裡面爬了出來。在我們吃驚的目光之下,他的斷臂傷口,竟然也已經不再滲血!
“我說朋友,你的手臂!”刀疤臉弗萊立刻沉聲問道:“你的手臂怎麼了?”
“手臂?”圖帕克疑惑的低下了頭,緊接着差點原地跳了起來:“傷口,傷口竟然不痛了,什麼時候癒合的,我卻不知道!”
“這裡太奇怪了……”曼珠沙華走到了我的身邊,用只有彼此能夠聽到的聲音低語:“那些武士平白無故,絕對不可能將我們這些盜寶者發出來,我們要找機會溜走……”
而在我們說話的同時,埃爾伯託等人似乎已經打算這樣去做了。
他們三人竊竊私語,手指着左側的迷霧,正在計劃着什麼。
然而,正當此刻,卻從高空傳來了一個深沉有力的聲音。
“來者是客,請入聖殿!”
這個聲音就像是沉睡了千年,在塵世和陰間之中游蕩;雖然不想驚雷那樣震撼,卻在響起的時候,讓我的心神都緊張恐懼起來。
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卻只見到了另外的奇異景象。
在我們的面前,大概幾十丈遠的地方,忽然綻放出來萬道霞光,就如同海上的日出一般,破開了層層迷霧。
霞光之中,閃現出了一座巨大的宮殿輪廓。雖然僅僅能夠用視線捕捉到這一角,卻足以窺得雄渾和壯觀。
時至此刻,我們終於明白了頭頂之上高懸的是什麼景象,和前方的樓宇一起,乃是一座巨大的宮殿的組成部分。
“喂,是誰在那裡,爲什麼不出來!”埃爾伯託驚慌的原地轉圈,並大聲疾呼。
“我想我們跑不掉。”刀疤臉弗萊卻陰沉着臉說道:“如果我們不按照這個聲音指引去做的話,下場一定會很慘。難道不是嗎?”
說完,有意無意看向我和曼珠沙華的方向。
“說得對,不按照亡靈國度的規矩辦事,我們誰也活不下去。”想到此前的種種,不管是冥河渡船還是引路陰官,一旦反抗,只能給自己平添更多的麻煩。
於是,完全不想幹的兩路人達成了一致,緩緩的朝着那座巨大宮殿走去。
行至近前的時候,從宮殿的飛檐之下位置上,忽然金光閃爍。
“聖王殿!”三個燙金大字古拙而蒼勁,每一個字都有數米寬。就像是安裝了探照燈,並且做好了迎接客人的準備。我們剛一靠近,這三個大字便閃爍金光。
“我王聖明,仁慈。”半空中那個神秘而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入聖殿者,均賜完整體膚,清明七竅!”
話音未散,忽然從燙金牌匾之上,射出了幾團金光,將我們的周身籠罩。
沐浴在光芒之中,我忽然有一種身處夢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