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團暗影呈現青灰色,狹長而且寬闊。此物急速飛到我們身邊身前的時候,方纔看清這究竟是什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倒抽一口冷氣。
這長達十來米,寬約三米多的東西,竟然是半截人手臂。說是人的手臂,實在有些牽強,誰也想象不到世界上會有如此巨大的手臂。
但是,這半截手臂形狀的巨物,從斷去的手肘關節,還有皮膚紋理,以及上面乾癟的筋肉、暴起的青筋,甚至還有那張比卡車斗還要巨大的拳頭,都說明如此形狀,一定是人的手臂。說得更確切些,是某個巨人的屍骸上的斷臂。
我們八個人不由自主的後退,想要躲避這飛來的巨手,卻不料,這條手臂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開始蠕動起來,“呼”的一下,竟然張開了手掌,將巨大的掌心呈現在我們面前。
那是怎樣一種可怖的情景,我去過很多險峻的地方,也見識過無數光怪陸離的事情。卻想象不到。在這樣的一隻手掌之上,竟然會在掌心長出無數尖銳的骨刺!
這些灰白色的骨刺在一瞬間蔓延生長,直到長至兩米左右的模樣嗎,方纔停止。
此刻的這隻枯骨手掌,如果翻雲覆雨,倒過來扣在地面上,我們所有人只怕難逃魔掌,都會被釘死在地面之上。
“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威廉姆斯和莉莉婭的身上,希望他們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然而,從他們的面容表情的慌張程度上看,竟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
“看這架勢,是讓我們都乘坐上去。”忽然之阿金,曼珠沙華指着眼前的手掌和骨刺說道:“你們看,這巨掌之上的骨刺是不是八枚,和我們此刻的人數又是吻合的。”
此言一出,衆人更加驚詫,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是否應該如她所說。
“請來者上前,乘坐孤王之手臂!”那個悶雷一般的聲音,此刻適時的響起。
恐懼在每個人的身體中蔓延,心漸漸下沉。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走到了巨掌的邊緣,嘗試着用腳去踩踏。雖然掌紋凹凸不平,但總的來說,乾癟的筋肉是十分結實的。而且我已經可以確定,這的確是一條真實的手臂,因爲對於屍骸來說,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然而,如果真的如那個聲音所說,這條手臂真的是成吉思汗的身軀的一部分。那麼,龍椅背後坐着的那個人,或者說那個聖王朝的主宰者,豈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怪物?
“踏踏踏!”見到我的身上並沒有發生異狀,剩下的所有人開始依次而爲之,站立在了我的身邊,隨即抓住了根根骨刺。
下一個瞬間,手掌的骨架發發出了“咔咔”的聲響,朝上揚起,形成了圍攏欄杆的架勢,就像是一座五指山,讓我們不可能有逃離而可能。
緊接着,這條巨大的斷臂沒有任何徵兆的開始上升,就像是一隻傳說中的飛行器,緩緩的飄到空中,並漸漸的旋轉,調轉方向。
“嗖!”我們身邊的空氣開始劇烈的擠壓流動,視線變得模糊,身下的震動讓我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墜落到地獄之中。
斷臂極速的移動,讓我只能夠緊緊握着面前的骨刺,方纔能夠保持身體的平穩固定。
而眼前能夠看見的,只有蔓延的金光,就像是我們正在飛向那不斷燃燒的太陽。
“咚”地一聲,巨大的手臂墜落到了金印王座的腳下,無根手指張開,露出了被包裹在其間的我們,曼珠沙華卻是最鎮定的一個人,率先走到了巨掌之外。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骨刺,這隻屍骸斷臂便高高的升起,飄向了王座的背面,隱沒不見。只是傳來了“噗”的一聲悶響,讓人感覺那半截斷臂似乎重新安裝在了某種巨大的軀殼之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即將發生的事情,或者說,等待着自己即將被宣判的命運結果。
“來者,均是貴賓,賜座。”龍椅背面,傳來了異常威嚴的聲音,在這樣的距離之下,迴響聲讓每個人的耳膜發生了共振。
“沙沙沙!”與此同時,我們的腳下傳來了清晰的摩擦聲,就像是回到了天漠之中,每天踏着滾滾黃沙前進。
下意識的低頭,卻發現大量黑色的沙礫從四面八方的飄渺煙氣之中涌來,在我們身下聚集,凝固,最終變成了座椅的模樣。只不過,即使沙礫形成了椅子,其表面也在不斷的蠕動,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面對這樣的座椅,衆人面面相覷,但是最終,所有人還是緩緩的坐了下去。
等到我的屁股挨着沙椅的時候,忽然之前從身下傳來了巨大的吸引力,緊接着,整個身體就像是陷入了一種無盡的深淵,好像再也沒有辦法從其中掙脫。
然而,當我放棄了掙扎,順其自然的時候,身下的力量卻又消失於無形,那種觸覺就好像是坐上了一張柔弱舒適的沙發。
“哈哈哈哈……”龍椅之上,爆發出了一怔爽朗的笑聲,我們聽來,彷彿風雲都要變色,聖殿都要坍塌一般。
“好得很,好的很!孤王等待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世上最爲勇敢之人,穿行大漠,來到王座之下就列,當真可喜可賀!”
這個聲音雖然讓人膽寒,但更讓我覺得迷惑的,卻是我們面前這位藏在王座後面的統治者,其笑聲中深藏的含義。聽起來,這位君王當是十分高興的,高興的程度和此前面對威廉姆斯的時候,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局面。
“衆位勇者,可是見到了聖朝的種種?作何感想?”成吉思汗的聲音接着問道:“看王朝的的威嚴,可是超過了歷朝歷代嗎?”
“陛下,您的國度之中,所有的生命都是永恆的,不管是武士還是下人,永遠忠誠,這是一個完美的國度。”威廉姆斯忽然阿諛道:“對於外來者看,似乎陛下的世界,就是一個天堂般的世界。”
聽到這樣的對話,我不由自主的覺得噁心。一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魁梧男子,竟然會對着活了千百年的怪物,說出這樣違背良心的話語。
“不錯,衆位賓客,爾等又是作何想法?”那個聲音接着朗聲問道:“直言無妨!”
“這裡是陛下的聖王殿,如此光輝,能夠照耀整個國度。”刀疤臉弗萊沉聲說道:“來過這裡,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卑微的世界,只有聖朝的強大,則足夠震懾世界!”
不用說,又是一個完全違心奉承的人。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分膚色和國家,都有無數這樣的小人。但是,爲了生存,誰又能夠說這樣做有錯呢?
“聖朝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是一個奇蹟,世界上最大的奇蹟……”
“我爲曾經來到過這裡感到無上榮幸,這分榮幸超過了從下到大所有的信仰……”
有了前面的人做榜樣,其他人也紛紛效仿。我的耳朵裡面,瞬間充滿了吹捧的話語。
扭過頭去,發現也只有曼珠沙華和我一樣,無奈的搖了搖頭,低垂不語。
“好,孤王已經明白了你們的心意。”那個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像是異常滿意:“既然衆位勇者已經證明了力量,能夠從孤王的衛隊手中反覆脫身,並且深入寶庫之中,泯滅貪婪,實在難等可貴。因此,孤王要重重的獎賞你們!”
聽到這樣的說法,所有人都是一呆,場面變作了鴉雀無聲。試想一下,原本以爲我們這些入侵者和盜寶者,既然已經被亡靈國度的主人抓住,想必是處以極刑的。
卻沒有想到,這名千古一帝卻像是要將我們單做大功臣和勇士一般,給我們賞賜。這樣的轉變太過突然,對誰來說都像是一場夢。
沒有人多說一句話,但所有的目光視線卻集中在了金印龍椅王座之上,等待着謎底揭開。
“孤王,決定將你們納入這座聖王殿,成爲這裡的一員,擁有永恆的生命,同時陪伴在孤王身邊。”終於,君王開口了,一字一頓,聲音如上。
“永恆的生命?這裡的一員?”聽到的這樣的說法,我的心開始下沉,片刻之前鉤織的想象,就像風掃殘雲一般片片碎裂。
如果讓我們成爲這裡的一員,豈不是要和陰官、骷髏或者是陰靈一樣,方纔能夠擁有永恆的生命?這對於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不能夠接受的。
只不過,外王座腳下,在身體被黑砂怪椅包裹住的時候,當自己的命脈百旁人牢牢掐住的時候,相信沒有人願意開口找死。
於是,周圍變成比剛纔還要死寂。
“怎樣?衆位勇者?”君王的聲音依然在循循善誘:“如果接受了孤王的饋贈,從今日今時起,你們便是孤王的愛卿了!孤王的擁有的王朝,寶殿,珍寶,全都可以一同分享……”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忽然之間,我的身邊傳來了一個清晰的聲音,這聲音屬於一個女人,我扭頭一看。果然是曼珠沙華,在她的臉上,此刻帶着一絲怪誕的笑容。
“這位姑娘,你有何話說?”聲音稍稍停滯了以下,沉聲問道。
“不管是陛下的王朝,還是陛下的宮殿,再或者是陛下首相的萬千武士,精兵強將,全都讓人欽佩,歎爲觀止,但是讓我們接受陛下的邀請,卻似乎有些草率了。”曼珠沙華不卑不亢的說道:“雖然每一個來到亡靈國度的人,都敬仰着陛下這位千古一帝,但卻到了現在,連您的真實面貌都沒有見過。既然如此,又怎麼能夠甘心留在這裡,將我們的生命變作永生,和陛下相伴呢?”
聽到這樣犀利而有針對性的問答,我的心中咯噔一下。
緊接着,足有幾十米高大的龍椅背後,傳來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笑聲,不光是金印王座,就連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震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