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龜山,接霄殿前廣場。
夜色如水,冰涼透心。
殘月高懸,極盡清冷之意,彷彿在講述着一個令人惋惜的故事。
而本來仙靈聖地神龜山,在出現了兩顆人頭之後,卻是帶着一股讓人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
“這是?”童靈子皺眉問道。
“你寄養孩子的那戶人家,可是這兩人?”金鈴淡淡地道。
童靈子渾身大震,萬萬沒有想到金鈴竟將那兩人給找出來殺了,實在是驚怒不已。
八臂寒蛛面有喜色,笑道:“金鈴,你既然把他的養父母殺了,那第三個袋子中,應該是那個孩子的人頭了吧。哈哈,這次,護法肯定少不了你的獎勵。”
金鈴冷冷一笑,不置一詞。
童靈子緩緩地走到那兩個人頭前面,撥開披散的頭髮,擦了擦血漬,依稀認得那兩人正是自己當年託付孩子的雙親。
他將兩顆頭顱又重新裝好,這才站起身來,點頭道:“這確實是我當年託付那個嬰孩的一對夫婦。你爲什麼要殺他們,你又是從什麼地方找到他們的?”神色頗有些古怪,在惋惜之餘,彷彿也有些難以掩飾的恨意。
金鈴淡淡一笑,道:“我是爲了給人送禮,與你毫不相干。”
童靈子也不多問,黯然一嘆,道:“那對夫婦對孩子非常寵愛,這是事實。可是,他們把孩子養了幾年,孩子的雙腿竟然漸漸變成畸形,而且雙腿上還常常有傷勢發作,天光火柱的熱毒從雙腿之上衝到五臟六腑裡面,不僅把那個孩子折磨的生死不能,還把那對夫婦害得寢食難安。”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所有的目光,也同時往無境的身上看去,露出不盡相同的神情,只等最後塵埃落定。
無境,在此刻卻忽然間平靜了下來,彷彿陷入某種久遠的回憶之中。
童靈子續道:“我剛纔說那個孩子身上有一處傷勢,是怎麼也治不好的,那邊是他的雙腿。他的雙腿受了天光火柱餘力的攻擊,骨骼碎裂,血肉模糊,經脈幾乎全都被震斷了。事後,那嬰孩除了不能走路,腿傷反而加重,天光火柱殘餘在體內的熱力不定期形成熱毒,去折磨他。”目光釘在了無境的身上,再也沒有移動,滿是憐惜之色。
“大約五六年之後,那孩子還是不會走路,且熱毒發作還是像往常一樣,恰逢他們夫婦所在的百草村出現了瘟疫,整個村中都死了不少人。那對夫婦將心一狠,索性假裝在瘟疫中死了,讓年僅五六歲,身患殘疾又有熱毒在身的孩子流落街頭,在青陽城行乞爲生。”
“這件事情,我也是在五六年之後,暗中去探望那個孩子時才發現的……”
無境的眼中忽然閃爍出一道兇光,整個人彷彿從沉睡中甦醒一般,大聲吼道:“別說了,你胡說,你們都胡說,你們聯合起來騙我!”
八臂寒蛛眼光一閃,剛纔還以爲那個孩子已經被金鈴殺了,好儘快溜走,可不料變故陡生,那個孩子不但尚在人間,還竟然是三番四次和他作對的無境。
童靈子輕輕一嘆,淡淡地道:“我們說的是事實,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就是當年那個嬰孩。”
時光,在這一刻彷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再無疑問。
紫譽和班劍雲面面相覷,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狂喜。
他們二人本覺得無境又點像兩極族人,便設下計策來誣陷他,沒想到卻誤打誤撞,讓他們揭露了一件潛藏在神龜山中的隱患,估計自此將有大功於神龜山,任何人都得對他們刮目相看。
無境早已猜到,可聽童靈子這麼一說,還是忍不住身子一抖,一時神情呆滯,彷彿整個人忽然間傻了一般。
夜幕深處,可曾聽到,有人在低低哭泣?那光潔鮮亮的羽毛,精光四射的眼睛,在此時也暗淡了下去,似乎,也爲嬰兒的遭遇而感到惋惜。
如果,它們,比翼雙鳶,有想法,有思維的話,它們會不會想,原來人可以比它們兇禽猛獸更加兇殘,更加可惡?!
至少,比翼雙鳶懂真情摯愛。
“果真是他!”所有人的心中,都回蕩起了這四個字,可竟無一人說出口。
金鈴忽然間哈哈大笑,似乎無比暢快,道:“是事實,你,是兩極族的人,你永遠也逃避不了。”
他的腦中嗡嗡而響,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遠離自己,孤立自己。
無盡的黑暗出現在眼前,彷彿整個世界都把他拋入了無底深淵,那兒,除了黑暗,一無所有。
甚至,連空氣都沒有,他幾乎窒息。
正如不久前,那奇怪的夢境一般。
無止眼珠子一轉,猛然想起什麼,從人羣中向前跑了兩步,大聲道:“你們肯定胡說,肯定是紫譽和班劍雲找來誣陷我小師弟的,兩極族的人或在白天虛弱,或在夜裡虛弱,他根本就沒有這種症狀。還有,你們兩極族的人是吸血鬼,他怎麼不吸鮮血?”
此言一出,多人點頭,似乎覺得挺有道理,無念等人也隨聲附和。
金鈴和八臂寒蛛同時斥道:“胡說八道!”八臂寒蛛道:“我們是什麼身份,去和幾個神龜山的小毛孩合夥陷害他人?真虧你想的出。況且,我們族人,只有其中不多幾人才喜歡吸血,你們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金鈴冷厲的目光直射在衆弟子的臉上,無人不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只聽得金鈴道:“他是嗜色尊者和養元使所生,嗜色尊者乃是純陽一路,養元使乃是純陰一路,生的孩子自然不屬於這兩路,怕是要成爲第四種族人了。況且,幾千年來,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結合,他們的孩子會成什麼樣子,又有誰知道?當年,那個被煉魂鍋煉製而死的女嬰,便沒有元神血魔靈,和正常人的孩子一模一樣。”
無境目光呆滯,只是喃喃地道:“騙我,都在騙我……”
無止等人也不知該如何接口,便任由童靈子對方繼續往下說。
童靈子於心不忍,將目光從無境身上移開,道:“大約五六年後,我和飼奴暗中去探望你,找了好久,終於一個偶然間,找到了你義父義母的下落。從他們口中得知,原來他們實在嫌麻煩,裝死的時候,讓你一個人流落到了青陽城中。此後,便有了飼奴帶着你去青陽城林家。”
無念眉頭一皺,在一邊叫道:“哦,我知道了,小師弟曾經說有一個神仙爺爺把他送到了青陽城林家,讓長尾火猿替他吸噬熱毒,原來就是飼奴。”無念一時嘴快,說了出來,可說完之後,隱隱覺得有指證小師弟的嫌疑,忙低下頭去,連幾個師弟都不敢去看。
可是,此刻卻無人去注意他,反而大都從人羣之中尋找林天昊的下落,想來求證一番:“林師叔怎麼不見了?”
“哈哈,你們說的可是林天昊?”金鈴又笑了起來,順手一甩,最後一個黑色的袋子打開了,裡面又滾出一顆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