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素顏的話,侯夫人眼神幽深地看着素顏,半響,眸中淚光閃爍,眼底愧意一閃而過,點了頭道:“嗯,我明白了。”
素顏在心裡微嘆,侯夫人可憐又可嫌,但不管如何,一個疼愛子女的母親,肯爲兒女奉獻的母親,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她只希望侯夫人不要再總陷在權利之爭的泥沼裡,能夠看開一些,眼界放得更遠一些,至少,不要再總糾結在自己和葉成紹身上就好,若是能化解侯夫人與葉成紹之間的仇怨,自己在侯府的日子,就能好上很多。
劉姨娘……好像是該想法子查探查探她了,那個氣質如仙子一般出塵的女人,內心倒底又多醜陋,有多惡毒呢?或者,她的身後,還有一雙更可怕的手在操縱着?
侯夫人不願意離開紹揚,非要陪着紹揚,在一旁看着他,素顏有些心動,現在還不能解開紹揚身上的穴道,因爲,他的毒癮還沒有過去,醒來只會讓他痛苦和難受,素顏便讓青竹留在紹揚屋裡,等過小半時辰後,再幫紹揚解穴。
自己屋裡還有事,方媽媽手裡還拿着一大堆子的帳本,素顏得回去查看查看,便先告辭離開。
素顏出門時,侯夫人難得的叫住了她,遲疑了一會子才道:“素顏,長孫氏……是皇后送來的,你……”說到此處頓住,侯夫人並沒有往下說,素顏卻是知道她是一片好意,長孫氏的來歷,她知曉一些,現在,她也不想放再多的心思到幾個妾室身上去,這種事情,主要還是看葉成紹,如果他的是專情的,那她不用防,那幾個人也鬧騰不起來,如果他是花心的,自己便是將他栓到褲腰帶上也沒用。
他們雖然在成親不久,但也算是經歷了好些事,如今兩個感情更進一步了,相互信任的感情才能長久,雖然,心裡仍會有些不安,不夠自信,但是,既然選擇了他,就相信他吧,在他犯錯之前,她不想讓猜忌和戒備破壞了他與她之間正越來越加深的感情。
“多謝母親,我知道了。”不管如何,侯夫人肯這麼着提醒她,也算是一個交好的信號,不管侯夫人是否真心,素顏都很開心,她恭敬的又給侯夫人福了一福,才帶着方媽媽離開了。
走在路上,方媽媽一路上若有所思,素顏也心事重重,兩人都沒有說話,到了背僻處,方媽媽走近素顏,小聲道:“大少奶奶,侯府裡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您還是少沾邊的好,侯夫人與劉姨娘也不是隻鬥這麼一兩天了,您何必……”
“我知道媽媽是好意,可是,紹揚是無辜的,他還這麼年輕,我實在是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人害死了,侯府雖然水深,但如今我既然當了家,就盡最大的努力讓這譚水變得清澈些吧。”素顏眼神堅定而自信地說道。
方媽媽聽了欲言又止,素顏哂然一笑道:“媽媽不用擔心,有青竹在,她會保護我的,再說了,這府裡,只有世子爺向着我,我就什麼都不怕,水來他挑土來淹,兵來他就是將,他會幫我遮風擋雨的。”
方媽媽聽了有些無奈,卻也笑了起來,“奴婢也看出來了,爺是真心疼大少奶奶的,奴婢打小兒守着世子爺,很少見他肯對一個人如此遷就,如此包容的,大少奶奶肯相信爺能護得住你,這是對的,不過,爺的事也多,他會經常不在府裡頭,就怕有那陰狠的,趁爺不在的時候,下黑手,所以,大少奶奶還是儘量趨利避兇的好,您若是有個什麼,爺定然會發瘋去。”
素顏聽得微怔,方媽媽說得不錯,葉成紹確實會有照顧不到自己的時候,可是,自己也不是瓷娃娃,任人捏,任人摔,葉成紹不在家的時候,自己會小心應付那些人的,她相信,那些人再狠,也不會真就要了自己的命,畢竟,誰也不敢承受葉成紹回來後的瘋狂報復,前幾天白媽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媽媽也會護着我的,對吧。”素顏突然湊近方媽媽,慧黠的大眼眨巴了幾下,笑吟吟地看着方媽媽,方媽媽是她特意請來的,在侯府又呆了一二十年,可謂侯府資深宅鬥人士,就憑她方纔對自己的一番勸說,也可以看得出來方媽媽對自己還是有幾分真心的,所以,素顏很想方媽媽能像陳媽媽一般,對自己忠心不二。
方媽媽果然笑了,眼裡含着淡淡的寵溺,神情也不像先前那樣拘着,“那是自然,奴婢守了世子爺幾十年,世子爺好了,奴婢纔會好,如今大少奶奶是世子爺的心頭肉,自然大少奶奶好了,奴婢也會好,奴婢本事不大,但大少奶奶若真有事,奴婢也不說那什麼拼老命的話,但會盡最大努力護着您的。”
這話說得實在,既沒有什麼信誓旦旦的大表忠心,也沒有虛與尾蛇的假意應付,這樣的方媽媽讓素顏很喜歡,她高興的挽住方媽媽的手,頭靠在方媽媽的肩上,笑得嬌容燦爛,就像依偎着母親的女兒一樣,自然而又隨意,方媽媽的身子先是有點僵硬,直着腰不頂着素顏的頭,但走了一段路後,她聽到素顏嘴裡輕輕的哼唱着不知道名的曲子,曲風怪異,卻很好聽,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她便也放輕鬆下來,趁素顏不注意,凝了眼睃了素顏幾眼,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和傷感,下意識的,就伸出手來,輕輕撫去素顏臉側的一縷頭髮,笑容溫暖和煦。
“大少奶奶今兒十六了麼?”方媽媽柔聲問道。
“嗯,十六了,媽媽,您也有閨女麼?應該比我大一些吧。”素顏歪着身子膩在方媽媽身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嗯……大幾歲,如果還在的話。”方媽媽的聲音黯然,眼神幽幽的看着遠處正調謝着的梅花,眼睛浮起一末水光。
素顏聽得心頭一緊,忙站直了身子,黑亮的眸子定定,帶了一絲的內疚,拍了拍媽媽的手,柔柔的說道:“媽媽,您相信輪迴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浮出一絲苦笑,眨了眨眼,將那一絲淚意逼了回去,“大少奶奶,奴婢只相信眼前,逝去的,奴婢已經放下了。”
越是這樣說,素顏越覺得心酸,她並不太瞭解方媽媽的過去,自第一眼見到方媽媽時,她就能感覺得到,方媽媽的人生並不簡單,雖然四十多歲的人,但容貌秀麗,身材纖秀,年輕時一定是一個大美人,而且,她行止優雅,行的都是宮裡最規範的禮儀,她肯定不是侯府的人,如果料得不錯的話,方媽媽應該出自宮裡,只是,她爲什麼在侯府裡,也許,與皇后娘娘有關吧。
嘴裡說放下,眼裡卻有淚意,只是不想再說起,怕傷心罷了,素顏很想開解方媽媽,便笑道:“可是,我是相信輪迴的,甚至,我記得前生的事情,您信嗎?”
方媽媽聽了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只當素顏在逗她開心,沒往心裡去,便順着素顏的話道:“哦,那大少奶奶您前生是什麼樣子的?”
“我的前生啊,是生活在一個平等而有法制的社會裡,男人和女人有同等有受教育的權利,女孩子七歲時,就可以揹着小書包和男孩子一起去上學,畢業以後,也和男子一樣去社會上找工作,也要承擔家庭責任,也能當官……與男子,有同等的競爭機會,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只能一夫一妻,如果男人花心搞外遇,那女子就可以提出離婚,財產還都要歸女方所有……”素顏越說神情越發的悠遠,一時,心裡涌出濃濃的離情來,好生懷念前世的生活,簡單快樂,人與人之間沒有如此地算計與陰謀,愛便愛,不算便散,哪像現在,想要份簡單專一的愛情,都要拼死拼活的。
“大少奶奶,您快別說了。”方媽媽越聽越心情,素顏這番話可是太過離經叛道,太過驚世駭俗了,幸好聽到的是自己,若是讓那些有心人聽了去,就是大罪過了,忙阻止道。
“呵呵,都說是前世啦,您不知道,前世我們那的孩子喚母親,都是叫媽媽的。”素顏無又將頭依靠在方媽媽的肩膀上,所謂的說道。
“所以啊,媽媽,您不要不開心,那位小姐姐肯定到了我以前生活過的那個世界裡,在那裡,生活平靜安寧,她會過得很幸福快樂的。”素顏很認真,很認真的對方媽媽說道。
就像乾涸的土地上下了一陣春雨,曾經的傷痛被滋潤,方媽媽的鼻子一酸,眼睛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來,她垂着頭,偷偷用衣袖擦掉了淚水,笑道:“嗯,是啊,大少奶奶說得很對,謝謝您大少奶奶。”
素顏沒有再說話,只是偎着方媽媽繼續往前走着,到了屋裡,陳媽媽正在穿堂裡焦急地往外頭看,見素顏回來,方媽媽手裡還拿着帳本,不由鬆了一口氣,笑着迎了出來。
“大少奶奶,爺回來了,正在屋裡等您呢,看着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素顏聽得心裡一喜,不過才分開一個時辰而已,聽說他回來了,心裡就有些雀躍,脣邊很自然的就帶了笑意,讓方媽媽拿了帳本先看着,自己一溜煙兒就進了裡屋。
卻看到葉成紹劍眉微蹙,正負手立在窗前,她笑着走近他,輕輕擡手撫在他的好看的劍眉上,柔聲問道:“怎麼了,相公,遲到挨皇上罵了?”
葉成紹見素顏兩眼亮晶晶的,眉眼間都是笑意,不覺心情也好了起來,捧起她的臉,抵着她的額頭,鼻尖對鼻尖,輕暱地笑道:“皇上愛罵不罵,我早就是老油條,被他罵慣了的,我纔不會爲他的幾句話影響心情呢,不過,娘子,你今兒遇到了很開心的事嗎?”
一想到紹揚的事,素顏的心又揪了起來,她的好心情主要來自侯夫人對她態度的改觀,可是,紹揚的病和毒癮都是很棘手的事情,讓她一時心情又低落了起來。
“沒有,只是今兒去找母親要了庶務帳和府庫鑰匙來了,先頭母親不同意,後來還是全給我了……我看到二弟發病了,好恐怖,真可憐,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相公你知道嗎?”
葉成紹聽了很是詫異地看着素顏,問道:“你去看二弟了?他那個病,說起來也古怪,聽說是胎裡就帶了病的,後來,又聽說不是,母親總把他護得緊,防我像防賊似的,不肯讓我看他,也不肯讓我跟他走得近,我雖是知道他那病怪,但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曾經我也暗查過,不過,被父親阻止了,我便沒有再管了。”
“你的意思是,父親不讓你查二弟的病因?爲什麼?”素顏聽得好生詫異,侯爺究竟是懷着什麼心思,他爲什麼不讓葉成紹管葉紹揚的病?裡面有什麼隱情不成?
“娘子,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葉成紹並沒有正面回答素顏的問題,而是憂慮地對素顏道。
“可是,我覺得他可能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而且,他如今中的,還不只是一種毒,另外一種毒也很霸道,有可能,會要了二弟的命,相公,你真的一點也不知曉嗎?”素顏皺着眉頭問道,她不希望葉成紹是個對自己兄弟都心狠的人。
“兩種毒?哼,是劉姨娘搞的鬼吧,後園子裡的那幾珠藥草應該剷除了。”葉成紹的眼眸變得幽深起來,他冷笑一聲說道。
“相公,你能去查查,這藥裡都有些什麼成份麼?這是母親給紹揚吃的解藥,如果能查出裡面的成份來,或許,就可以知道他究竟中的何毒,從而能製出真正的解藥來也不一定呢。”素顏拿出帕子,裡面包了一些黑色的粉沫,是她從侯夫人給葉紹揚所吃的那料藥丸上刮下來的。
“娘子……你的好心,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想你出事。”葉成紹拉着素顏的手,擔心地說道。
“相公你會護住我的,是嗎?有你在,我不怕。”素顏狡黠地眨了眨眼,踮了腳在葉成紹的臉上輕啄了一下,笑着說道。
看她巧笑嫣然的嬌俏模樣,葉成紹無奈的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尖,笑道:“嗯,守護你,就是守護我自己,只要娘子開心,就算惹再大的麻煩,我也會替你解除。”
素顏聽了心裡像流進了一汪清泉,暖暖的,清緩舒暢,被人呵護和寵愛的感覺還真是好,她伸手輕撫葉成紹的眉眼,任他那長長的眼睫毛在手心裡輕刷着,癢癢的,軟軟的,一如她現在的心情,她知道,他對她的縱容到了何種地步。
葉成紹對侯夫人肯定是有心結的,在府裡的這些天,她也知道了一些葉成紹小時候的事情,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侯夫人沒少折磨和虐待他,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被迫佔了別人孩子的地位,心靈在遭受親生父母遺棄的同時,還要遭受來另一個母親的怨恨,那是一個多麼艱難又痛苦的童年,他會對侯夫人和紹揚冷漠,很理所當然,那曾經是傷害過他的,恨不能將他致於死地的人啊,如今卻因爲她而放下仇怨去幫侯夫人,如果不是對她寵上了天,他怎麼能做得到?
“相公,你真好。”素顏柔聲對葉成紹道,她如此做,除了想幫助紹揚,也正是想幫他,心中有仇,有怨,對葉成紹來說只會是痛苦的折磨,她不想讓他一輩子都揹着怨恨的包袱,她希望他過得輕鬆,幸福,快樂。
“真的很好嗎?”葉成紹將素顏摟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偏了頭親吻着她透亮晶瑩的耳垂,小聲道:“我以爲,我昨兒晚上比現在更好呢,你昨兒晚上可是沒誇我,看來,我還需更加努力才行。”
素顏聽得大窘,這廝就是個惡魔,昨晚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這會子還要說努力,再努力下去,她的小命都要飛到天外去了,她不由嘟了嘴,小嘴一張,在葉成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哇,娘子是小狗,好痛啊。”葉成紹哇哇怪叫着,伸了手就去咯吱素顏的軟腰,素顏最怕癢了,他不過十指亂彈幾下,她就笑得渾身軟了筋骨,小聲求饒起來:“相公,相公,別……我怕癢。”
葉成紹這才鬆了手,將她攬進懷裡,這個活潑嬌俏的素顏讓他心境輕鬆開朗,垂眸看到她紅潤泛光的豐脣,身子一緊,一附身,便吻了上去……
當素顏呼吸都有些困難的時候,葉成紹才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若不是知道她昨晚太過疲倦,他真想又將她抱到牀上去好生愛憐一番。
素顏也是嬌喘吁吁,眼神迷離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鮮空氣,好半晌,她才緩過勁來,問道:“相公,今兒在朝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葉成紹的眉輕輕蹙了起來,眼睛向窗外看去:“皇上讓我儘快將兩淮振災銀貪默一案結了,有很大一匹官員將會落馬,這其間,有很多關係錯綜複雜,一個不好,會得罪很多人,更會陷入權力爭鬥的旋渦……我真的很不想做……”
皇上是在磨練他,還是將他當作其他幾位皇子的磨刀石?素顏聽得心頭震動,皇上交給葉成紹的兩件事都是很難辦的,兩淮貪默一案,皇上明令不得徇私,要一查到底,那便要讓他斬斷與朝中很多大臣的交情,做一個孤臣麼?
這件事辦好之後,葉成紹除了得罪了大臣們,幾乎沒有半點好處,他掌管司安堂,身份半明半暗着,朝裡一部份大臣是知道他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但老百姓不知道,貪官被他拉下了馬,百姓只會誇皇上聖明,會對皇上歌功頌德,沒人會知道葉成紹在其中做了多少事。
但朝臣卻是會從此忌恨他,那些被打落下馬的人,他們的親人朋友會恨葉成紹,而與此案無關的朝臣們,也會忌憚他,歷朝歷代,大臣們最怕的就是他這種幕後的鷹犬,最恨的也這種在暗處窺視監察他們的人,他會成爲朝中人人忌憚又討厭的對像。
而現在,皇上又要派他去兩淮治河,兩淮水患多年,從來就不有人真正治好過,葉成紹原本就名聲不好,如今再將朝臣們得罪得差不多了,真要做實事,怕是相幫的人沒有幾個,從中作梗,給小鞋穿,故意爲難的卻不知道有多少了,治理兩淮,工程浩大,如果沒有上下一心的一個團隊,沒有各方的支持,任誰也能辦好啊。
想通這一些,素顏的心又爲葉成紹痛了起來,她知道,葉成紹其實是很想做成一件大事,好證明自己的,他的身份一直是見不得光的,不尷不尬地生活着的日子,他定然是受夠了的,可是,那個可能是他親身父親的人,卻一再的爲難他,看似重用他,實則……還不知道是何目的。
“相公,人家說,讓有正策,下有對策,你憑着良心去做事,以證據說話,如果那人真的罪大惡極,真的殘害過百姓,那你就不要手軟,如果只是有些牽扯,並非首惡,那得饒人處且饒人,記得,放過他們的同時,你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是誰對他們網開了一面,該做好人時,一定要讓人知道,那個好人是你,該做惡人時,也要讓人知道,他是罪有應得,咱們也不爲了沽名釣譽,只爲了能減少些麻煩罷了。”
素顏平靜的對葉成紹道,司安堂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也能猜到一些,皇上想做聖君,又不想擔惡名,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就由司安堂做,手掌司安堂的主子便成爲了黑暗中的狼,成爲了衆矢之的。
葉成紹黯淡的眼眸變得明亮了起來,雖然,素顏說的這些,他早就有了打算,也有了對策,但素顏的支持和理解,是他最大的動力和安慰,他原就是個渾不賃的人,對很多事都滿不在乎,下手也狠,從不怕人報復,更不在乎名聲,可如今他有了她,他就不得不有所顧及,顧及她的安危,顧及她的孃家,顧及他和她將來的幸福。
所以,纔會有了煩惱,纔想要改變過去的行事作風,做事想要留一線退路了。
“娘子,王家人,你想不想留?他們家與大皇子牽涉甚密,如今二皇子希望我能趁機打壓大皇子,將大皇子也牽扯進去。”葉成紹很慶幸自己娶了素顏,她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千金,她見識特別,思想活躍,連皇上都對她誇讚不已,他很願意與她談論公事。
“王家可是主犯?”素顏很認真的問道,王大老爺可是戶部侍郎,兩淮震災,好幾百萬兩銀子被貪了三分之二,他牽涉在裡面那是一定的,但是,一個侍郎,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下那麼大的手筆,一定有更大的主子在他上頭指使。
“他自然不是最大的主犯,但如今,各種證據都指向他,而且,戶部尚書是個老狐狸,去年兩淮災情一現,他四處籌集了調撥齊了銀兩後,就稱病休養了,後來的許多事情就是由王家王大人來主事的,但是,王大人又怎麼可能撇開頂頭上司獨貪呢?”葉成紹嘴角含了譏誚的說道:“戶部尚書可是與二皇子走得最密的人,真要查起來,二皇子也脫不得干係,只是如今,我想放他一馬,不再深挖,他卻想借我的手打壓大皇子,真當我是肉夾膜了。”
這裡面的關係可還真的複雜,素顏也聽明白了一些,她也笑了起來,“大皇子不是有陳閣老護着麼?這事可牽扯了陳家進去?”
“朝中的哪件事情,能少得了陳家,只是陳家在朝中勢力過大,根基深厚,便是皇上,也不敢輕易動陳家,大皇子,現在根本就動不得,但是,皇上的意思似乎也想要壓一壓大皇子和陳家的氣勢,所以,二皇子纔想藉機做大一些,就算推不倒大皇子,也想讓他傷些元氣。”葉成紹無奈的笑着說道。
“既然不能一舉打壓大皇子,你就不要摻進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了,他們怎麼鬥都好,相公,不如將那些找來的證據交一部分給二皇子,再送還一部份給陳家,表明你的態度?”素顏對皇權爭奪很是厭惡,但葉成紹身分特殊,皇上又似乎故意要將他攪進鬥爭裡去,他身不由已,不得不鬥,那便裝傻充欏好了,在這總爭鬥中,太聰明,會死得快啊。
“不行,陳貴妃上回被我狠整治過後,陳家與我的矛盾無法再調和,我雖不想參與爭鬥,也不願意去討好陳家。”葉成紹聽了很堅決的回道。
素顏覺得也對,陳家與葉成紹的矛盾,比之侯夫人來更深,當年葉成紹被迫被送到侯府來,可能陳家也是罪魁之一,那是生死仇敵,是不可能化解得了的。
而且,畢竟,二皇子是皇后養大的,葉成紹的心還是向着二皇子的。
“那相公你小心些就是了,總之,咱沒有榮華富貴都行,只要你平安就好。”素顏聽了拍了拍葉成紹的手說道。
“嗯,放心吧,我還想陪着娘子海角天涯的四處逛逛呢。”葉成紹笑着說道。
這時,紫睛在外頭稟道:“大少奶奶,四老夫人那邊來人,說是四老夫人突然病倒了,請您過去看看。”
四老夫人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病了?素顏和葉成紹兩人同時着急了起來,一起走出門去。
紫睛這兩天神情很是倦怠,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這會子陡一見葉成紹與素顏手牽手走出來,眼神一黯,讓開了一些,青竹不在,素顏便讓紫睛跟着自己一同往四老夫人院裡去。
四老夫人住着一個二進的小院,她身邊服侍着的常媽媽正焦急地在院門口張望着,一見葉成紹和素顏雙雙都來了,似是鬆了一口氣,忙行了禮道:“奴婢給世子爺和大少奶奶請安,老夫人突然暈倒了。”
素顏聽得心驚,忙問:“可醒過來了?”
“回大少奶奶的話,還沒有,奴婢已經着人通知侯夫人,得速速請太醫來醫治才行。”常媽媽回道。
素顏幾步便走進了四老夫人屋裡,見四老夫人面如金紙,雙眼緊閉,連呼吸都有些弱了,忙抓了她的手探起脈來,一探之下,脈像微弱,幾乎探不到了,好好的人,怎麼一病之下如此嚴重?
她忙扒開四老夫的眼皮,還好,瞳孔並沒有渙散,她稍鬆了一口氣,葉成紹走近四老夫人,兩指疾點,在四老夫人身上點了兩處穴道,四老夫人竟是動了動,素顏看得大喜,忙上前去扶住四老夫人,葉成紹又在四老夫人的背後拍了一下,四老夫人卟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來,這才悠悠醒轉。
素顏疑惑地看着葉成紹,葉成紹劍眉緊蹙道:“叔被母身上被人動了手腳,我方纔幫她順了氣。”
動了手腳?是點了穴嗎?這府裡,誰會有這功夫?能來後院的,只能是家裡的親子或是女眷才行,外男是不可能進來的,但女子裡,有功夫的應該沒有幾個,是誰會對四老夫人下手?
常媽媽在一旁聽得也是滿臉震驚,素顏便問她:“叔祖母今天可有到別的地方去過,她暈倒前,可是見過什麼人?有什麼可疑的人在她身邊?”
“回大少奶奶的話,除了昨兒個去了大少奶奶院裡,老夫人就一直呆在院裡沒離開過,這身邊的人,也便是院子裡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沒有一個會那種本事啊。”常媽媽滿臉驚恐的說道,四老夫人病得突然,如果身邊真有這樣的人,那可是非常危險啊。
“只去過我院子裡,可是,昨天她是好好的啊,並沒有什麼異樣?”素顏很是不解,冷靜地擡頭看了四老夫人屋裡的人一遍,四老夫人低調,身邊就一個常媽媽和一個貼身丫頭喜兒,兩人都是素顏見過的,看着也不像有那功夫的人啊。
“娘子,有種點穴功夫,當時並不發作,十二個時辰後再發,好像,正是這種症狀。”葉成紹皺着眉頭說道。
“哎呀,聽說四嬸子病了,可好些了?”這時,外頭傳來二夫人的聲音,素顏眉頭皺了起來,回過頭去,果然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同進來了。
素顏只好上前行禮,今兒早上她將採買單子全改了,截斷了不少人一大筆收入來源,只怕她們會趁機又要作亂了。
“點穴手法啊,府裡如今可是越來越亂了,連四嬸子也要害,四嬸子可是府裡的老祖宗了,侯爺最是敬重她老人家,哎呀,誰這麼黑心肝啊。”三夫人邊說邊拭着眼角,走進屋裡,向四老夫人看去。
“聽說晚玉也是被人用點穴手法害死的呢,如今又有人把這手法用到四嬸子身上,那人是誰啊,如此的惡毒!”二夫人在一旁嘆息一聲說道。
她這話一出,便是常媽媽也看向了素顏,府裡都知道,晚玉是因爲得罪了素顏才捱打的,而晚香更是認定了素顏對晚玉下了暗手,才導致晚玉的死,而且,晚香也因此加害過素顏,這段公案雖是了了了,但有不少人還是相信了晚香的。
二夫人這是把矛頭往素顏身上指了,常媽媽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兩日,老夫人可是隻去過大少奶奶屋裡,並沒有碰到其他人啊?這就怪了,誰會對老夫人下手呢?”
“這後院子裡頭,除了成紹常進來,便是成良幾個也很少來的,成紹你是懂武的,不會……當然不會是你,四嬸子可是從小兒就最疼你呢,哎呀,侄兒媳婦,聽說懂醫的人,也會認穴的,前兒大嫂的腰啊,請了太醫來,太醫說,也是有人點了她的穴,大嫂痛得不行了的,哦,是了,侄媳身邊還有個丫頭青竹,她像也懂些功夫吧……”二夫人也不等其他人說話,她又說道。
“二嬸還不如直說,是侄媳我動手,想要害死四叔祖母。”素顏終於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冷笑着說道。
“我可只是就是論事,侄媳你的脾氣可真衝啊,我又沒明說是你,你這可是不打自招?”二夫人的臉也垮了起來,冷冷地看着素顏道。
“那請問二嬸子,我爲何要害四叔祖母?害她於我有何好處?”素顏聽得氣急,冷聲質問二夫人道。
“那我可不清楚了,我只是在分析問題而已,也許,侄媳認爲四叔祖母礙了你的事呢?誰不知道,悠然居的陳氏可是四叔祖母的遠親啊,洪氏死了,司徒氏被趕走了,接下來的,自然又有人咯。”二夫人譏誚的看了眼三夫人後纔對素顏道。
三夫人自進屋來,一直沒有做聲,這會子被二夫人睃了一眼,她張了張嘴,但仍是低了頭去,並沒有說話。
二夫人鼻間主輕哼了一聲,瞪了三夫人一眼。
陳氏是四老夫人的遠親?這素顏可是才聽說的,她不由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冷冷地對二夫人道:“二嬸,你要是閒得無聊了,還不如好生教教成鬱吧,他如今可是十五歲了,還是那麼的不成器,大房裡的事情,就不由您來操心了啊。”
“你這是什麼話,現在是葉家出了大事,四嬸子被人下了黑手,我也是葉家之人,憑什麼管不得,成紹你這麼說,嬸嬸我可是要到族裡去,請族老們來爲四嬸子來作主了,可不能欺負老人家沒依沒靠,就要置死她。”二夫人大怒道。
“不要吵了,老二家的,你也少說兩句吧,我還沒死呢。”這時,四老夫人終於清醒了些,虛弱的對二夫人道。
“嬸子,我可是爲您不平啊,您可是府裡最受尊敬的老祖宗,有人容不下您呢。”二夫人哽着聲對四老夫人道。
“二嬸,四老夫人被害一事,侄媳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不久就會知道,現在,請您回自己院裡去吧。”素顏懶得跟二夫人羅嗦,她總覺得幕後那個黑手好像要顯現出來了,現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害自己,怕正是因爲自己觸動了他的利益吧。
二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素顏竟是當着衆人的面趕她,她冷笑着,還要再說話,素顏又道:“二叔就要回府了,正好,母親將府裡的府庫鑰匙和月例銀帳都交由我管了,以後就好好分割一下,二房的帳由二房自己管着,公中不再給二房支付開銷了,二嬸子院裡的人,全由二房自個兒支付月例。”
“你……好大的膽子,這是要鬧分家嗎?侯爺最重兄弟情份,他不會准許你這麼做的。”二夫人大驚,一拍桌子對素顏道。
“如今侯爺可是將整個府裡交由我管,三房人擠在一起吃飯,着實事非多,不若分開了的手,侯爺那裡,自由我去分說,二房若不想分家也可以,請將二房的庶務帳本全交由兒媳來掌管,每月二房的收入全都充公,公里才能擔起二房的開支來。”素顏強勢地看着二夫人道。
二房和三房太過份了,吃穿都是大房的,還不斷的想在大房裡討佔便宜,侯爺根本就是管這些庶務,只求兄弟表面和睦的虛名,其實,府裡很多事,都與二夫人與三夫人有關,她們總在府裡興風作浪,是該好好了解了。
“憑什麼,三房也在公中吃,又沒見三房交過庶務帳?”二夫人怒氣衝衝地說道。
“一房一房來,侄兒媳一下子也做不了那許多,二叔在大,自然從二房來。”素顏知道二夫人這是想聯合三夫人一起對付自己,便笑道。
三夫人聽了這話,倒是輕吁了口氣,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素顏鬧翻,侯爺雖是府裡作主的,可是,素顏身後,可是有皇后娘娘撐着啊。
“今兒可不是在談論分家的事,是在談論四嬸子被害的事。”二夫人狡賴的說道。
“分家後您想接四叔祖母過去奉養嗎?”素顏直視着二夫人道。
二夫人立即沒了話,被噎得直楞楞地看着素顏,今天的素顏太過強勢了,她根本就沒討到半分便宜。
“既然四叔祖母還是由侯爺和世子爺奉養,那四叔祖母的事就是大房的事,與二嬸子無關。”素顏半點面子也不給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