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擁護者和陳家那一派的人被中山侯罵得面紅耳赤,臉色訕訕的,他們原本就是故意混淆概念,故意把葉成紹的北戎血統說得厲害,說得可怕,要說起來,自古以來,男子纔是一家之主,女人不過是附庸和生孩子的工具,女人在家並沒有地位,生下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繼承女人的姓氏,爲女子傳宗接待?
那個說要去鼓動百姓去敲登聞鼓的小官員原也只是說句場面話罷了,被中山侯一駁,他再也不敢多言,他可只是個六品小官,比起胖子來還要低上兩級,中山侯連子的殺了,殺他不和切菜似的?
垂了頭,生怕中山侯注意到他,灰溜溜的就往外走,這一堆子人原就是來鬧事的,如今事情鬧得太大了,他們也不敢再呆,都一個接一個的往外面走。
那些人,邊走邊生氣,原本他們只是故意散佈謠言,打擊葉成紹,又爲大皇子造勢,議論時,也是趁着葉成紹不在的時候纔敢說的,沒料到,竟然會是中山侯爲葉成紹和皇后出氣,說起來,中山侯之母還是陳家的親戚,看中他家老太君的面子上,中山侯也不應該與陳家作對,還殺了陳家之人才是,可是,偏那一席話說出來,就像是踩了中山侯的尾巴一樣,讓他大發肝火,這點,真讓陳家人始料不及。
其實,寧伯侯的兩個弟弟,葉二叔和葉三叔都在大廳裡頭,葉成紹在前院主事,並沒有在這裡,按說他們兩個應該是府裡的主人,人家罵葉成紹時,他們就應該出言阻止的,但他們兩個一直是躲在人堆子裡,半句聲也不吭,像是這一切與他們無關似的,這會子出了人命了,他們就更加害怕了,竟然悄悄的也跟着人溜,藍大老爺看着就好生氣憤,大聲喚道:“葉大人,這裡死了人,你不想法子處理,要到哪裡去?”
葉家二老爺聽了身子一僵,不得不站住了,回頭說了聲:“啊,是啊,死了人,葉某這就去通報給皇長子,請他前來處理吧。”
說着,再也不遲疑,加快步子向外走去。
而女眷坐的花廳裡,同樣有擁護陳家的人聚集在一起,其中,更有與陳王府關係密切之人,與陳家親眷因着某種共同的目的坐在了一起。
大家也先是說起了寧伯侯府的一些家事,扯到了侯夫人和劉姨娘的關係,又說侯夫人,寧伯侯死了,便是再傷心,也應該出面來主持喪事纔對,這麼多客人來了,侯夫人竟然連面都沒有露,有的人就在亂猜:
“聽說葉夫人原是個很要強的,自從世子夫人進了門後,就屢遭挫折,聽說,有一次,婆媳兩個鬧了一場,世子夫人就堵氣衝回孃家了,侯夫人沒辦法,親自去藍家陪禮道歉,好生好氣的求了世子夫人回來呢,後來,更是連當家掌事的權力也給奪了,唉,如今侯爺再一死,她們母子幾個怕是更沒什麼好日過了,看看,這分明都是皇子妃了,卻還是霸在侯府裡頭不肯走,巴着侯府的掌家權,我看啊,侯夫人怕也是給氣的,出來了又能如何呢,要面對殺夫仇人,有仇不能報,還要笑顏以對,唉,她乾脆不出來,眼不見爲淨吧。”
另一個夫人聽了點了頭,悄悄的將頭湊到先前說話的那個人身邊來,小聲道:“可不是麼?聽說那劉氏倒是個剛烈的,要殺世子爺,只是沒殺得了,寧願自殺了,說是要與侯爺同葬呢,沒想到,一個小妾也如此的貞烈。”
“唉,世子夫人很是有才,相貌也姣好,但品性卻不怎麼的,小小年紀城府就很深呢,在壽王府梅花宴上,一曲驚四坐,勾走了多少京城少所郎的魂啊。”陳家那胖子的老婆,年過四十了,也與她的丈夫一樣的嘴賤,說起話來,賊眉鼠眼的。
“哼,可不是麼,聽說她未嫁時,就三心二意的,原是與中山侯世子議了親的,結果,又看上了這一位,只怕那時候就知道這位是皇子的身份吧,所以,明昊那樣俊逸風雅的公子也被人退了婚,嘖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另一名附庸陳家的小官夫人說道。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沒有,就前些日子,死了的明英郡主和護國侯家的三姑娘一同去她家別院裡頭玩,結果就看到世子夫人與中山侯家的那個公子抱在了一起呢,哎呀,這是餘情未了,還是藕斷絲連啊?”陳王府的親戚之一,臉上掛着憤恨的神色,鄙夷地說道。
“啊,不會吧,你弄錯了,聽說是東王世子對她情深得很呢,那次流民在東街鬧事你們知道吧,那東王世子可是誰都不和,就摟着這位世子夫人脫離險境了,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守婦道啊,她真的是想把全京城的好男人全去勾去麼?我呸,什麼京城第一才女啊,是京城第一……那什麼纔對。”
這話卻是劉婉如的嫡母,靖北伯的夫人說出來的,二皇子死了,劉婉如也成了新寡,雖然她比明英要好一點,不用死,擔同樣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還是個名份不高的寡婦,劉家花了大力氣纔將她嫁了出去,卻是竹藍打水一場空,劉婉如成了家族中的一顆廢子,劉家當然也是很不開心的。
一羣婦人說着這樣的八卦,雖然有的怕惹事,並沒有參與,但是,大家都是八卦的人,就算不說,耳朵卻是伸得老長,巴不得聽更多,更門辛秘的東西,以陳家爲首的一小圈子人越說越來勁,聲音也從小聲,到了大聲,後來看無人制止,更是肆無忌憚了起來。
在廳裡另一邊的東王妃,還有中山侯夫人兩個也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先前只是聽她們在說侯府裡的鎖事,她們便並不想與那些婦人一般去爭論,只道公道在人心,個別別有用心的人要亂說,越要澄清,便越說不清,不如不理睬的好,但是後來,她們竟然連自家兒子也說到了,東王妃首先就氣得臉都紅了,瞪了眼睛向這一堆子的長舌婦看了過來,中山侯夫人也是眉頭緊皺,眉眼間蘊着一股子怒氣,只是她良好的休養讓她並沒有立即發作罷了。
一藍夫人聽了則是眼淚都出來了,她那可憐的素顏,自嫁到寧伯侯府後,幾時過個一個展眉的日子?如今竟然還要被人如此的污衊,叫她如何不氣?
中山侯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不過是一些淺薄之人,你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沒得失了身份。”
東王妃聽了也點了頭道:“清者自清,她們說這些冤枉話也不怕天打雷劈,藍夫人,你要是與她們去爭,就真的是失了體面呢,不值當。”
東王妃的聲音說得很大,那一邊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立時有的人就閉了嘴,不敢再說,畢竟東王妃的身份在這裡是最高的,誰也不敢輕易的得罪於她。
壽王世子與素顏向來交好,又因素顏而大賺着錢,聽得那些人說得不堪,她是個大膽又不怕事的,又比東王妃和中山侯夫人晚着一輩,兩個長輩不好與人爭論,她卻是方便得很,起了身,緩緩在大廳裡頭踱了圈步子,大而黑亮的眸子透着危險的光芒,在那一堆八婆身上各頂個和掃視一遍,對着說話最多的劉夫人道:“夫人說得如此清晰明白,好像親眼看到過一樣,請問夫人?你是在何時何地看到葉夫人向中山侯世子投懷送換了的?那一日本妃也和東王妃,中山侯府人同在別院裡頭,我們怎麼沒有看到這一幕呢?只是那一夜,別院裡頭髮生了一件大事,人有潛進了別院,要刺殺葉夫人,好在我們都在,那些刺客纔沒有得手,莫非……那些人是夫人派去的?專門爲夫人蒐集小道小息,另帶殺人越貨?”
劉夫人聽得冷汗潸潸,她也聽說了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些人自然是明英派過去的,劉婉如後來告訴過她,明英是受二皇子的指使,才那樣做的,好在當時那些被抓的活口都死了,最後也沒能查得出來主使之人,現在明英也死了,那算是個無頭公案,壽王世子妃這樣一說,那她就成爲了刺殺皇五妃的嫌疑人,比當初的罪名還要打一些,靖北伯可比不得陳王府的權勢,連陳王府都垮了臺,靖北伯又算得了什麼?
她終於體會到禍從口出的可怕了,忙笑笑對壽王世子妃道:“世子妃說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那個膽子和實力呀……”
“你是沒有,不代表靖北伯沒有啊?要不,是靖北伯指使的?”壽王世子妃也不等她解釋完,又截口道。
這時,文英正好忙完了過來,剛好聽到壽王世子妃與劉夫人的談話,有些莫名地看向壽王世子妃,劉夫人正哭喪着臉,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聲音都在發抖了:“世子妃,這話可亂說不得啊,這罪名,劉家可擔不起,擔不起的呀,我家老爺最是清正,又與葉夫人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害她啊?”
“哼,你也知道葉夫人與你無冤無仇啊,那你剛纔還要說那些中傷她的話作甚?陳王府的下場你不知道嗎?堂堂鐵帽子世襲親王嫡女,皇子妃,因爲刺殺葉夫人而被賜死,陳王府幾百人因此被打入宗人府大牢等待宣判,你們誰還想再試試,是想進刑部大牢還是宗人府,或者……”壽王世子妃微眯了眼,冷笑一聲後,又掃視了那些長舌婦一遍。
那些人立即就垂了頭,不敢與她對視。
其實,二夫人和三夫人兩個也是呆在女眷這連陪着女賓的,那一小撮人議論素顏的時候,二夫人就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坐着,她裝着同她孃家的人說話,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半點也沒有要爲素顏辯駁的意思,她孃家的親戚奇怪地看着她,她附近了孃家嫂子,小聲道:“從別院裡頭一回來,就給了我這個二嬸子一個下馬威,還把我搶回來的東西都搬走了,哼,雖說如今是要靠着她,可這心裡頭的氣總是不平的,反正又不是我在說她什麼,人家要說,我還管得住別人的嘴啊?”
她孃家人聽了還是一臉不贊同的樣子:“這麼着要是讓她知道了,你以後的日子不是更不好過麼?你就是裝也要裝個樣子出來啊。”
“在前頭忙着呢,廚房裡一大堆子事,都是她的人在管着,這麼多的官員要吃飯,出了差子她也擔不起,只要我摻合就成了。”二夫人撇撇嘴回道。
三夫人倒是離得遠一些,這會子聽壽王妃子妃把劉夫人說得灰頭土臉的,她這纔開了口道:“我家大侄媳婦爲人溫婉賢淑,豈是一般的長舌潑婦能比的,口口聲聲說她如何如何的人,除了嫉妒就是別有用心,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來參加宴請的,還是來搗亂的,哪有在主家作客,卻議論人家的事非的,這樣的客人,我葉家不歡迎。”
三夫人這話說得義正嚴詞,聲音也清亮得很,她倒底是代表主人家,說起話來腰桿子也硬,一時間,整個廳裡寂靜無聲,與陳家交好的那一撮子人的臉色就很難看了,胖子的老婆憤憤的站了起來,大聲道:“哼,以前侯爺在時,葉家何等的謙和溫厚,如今侯爺一死了,葉家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們好心來拜忌侯爺,你們竟然如此對我們,走,以爲誰稀罕呆在這裡呢,成天介死人的地方,沒得沾了晦氣。”
一邊的另幾個夫人也是站了起來,打算走,這時,文英正好幫着素顏忙完,過來請女眷們上席,聽到這話怔住,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因着如今素顏很看重文英,對她這個三嬸反而不冷不熱,心中對文英就有氣,撇開了臉。
胖子的老婆和劉夫人見了這情形,更來勁了,擡腳罵罵咧咧的走:“各位夫人還呆着着做什麼?熱臉挨人家的冷臉,人家不歡迎咱們在這裡呢,走吧走吧。”
有幾個兩邊倒的夫人聽了這話也起了身,畢竟葉三夫人說的話着實不好聽,打擊面也大,留着也有些尷尬。
文英聽了冷笑着揚了聲:“來人,葉家待客不周,得罪了客人,好生送客人回去,把幾位夫人隨禮的禮金也一併退回去。”
幾位夫人聽得大震,拜忌死人的禮多若是退回,是很不吉利的,古人信迷信,說是死人錢送出去了絕對不能被退,不然自家也會死人的。
一時,幾位夫人都憤怒地看向文英,劉夫人不敢對壽王世子妃如何,但卻不怕文英的,不過是個過氣侯府的庶女罷了,如今侯爺死了,侯夫人根本就不待見她……
“你是哪裡冒出來的死丫頭,竟然敢退我們的禮金,我們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纔來拜忌侯爺,你可太不懂規矩了,小婦養出來的,這待人接物果然就差一色。”
胖子的老婆也道:“算了,我們走吧,不要跟個上不得檯面的人計較。”
文英本就傷心,突然間父母雙亡,她是強撐着纔沒倒下的,還盡力在幫素顏打下手,一股子鬱氣悶在心裡正沒地方發泄,聽了劉夫人這話,抓起小几子上的一杯茶就潑了去,怒罵道:“你們當我們葉家人都是傻子呢,表面是來做客的,內裡就在胡說八道,中傷我大嫂,我大嫂性子好,不與你們計較,我可受不得你們這些假仁假義之人的嘴臉,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給本姑娘滾蛋。”
劉夫人被文英潑了一臉的茶水,一件蜀錦竹紋繡的素色秋衫上染滿茶水,那件衣服是毀了,再也不能穿了,她又心疼,又生氣,一甩袖道,“看看,葉家都養了些什麼閨女出來?只怕都是被帶壞了,沒了規矩,沒個尊卑上下,走吧走吧,這種人,多看一眼都噁心。”
說着,她先擡了步子往外走,壽王妃子妃見文英雖然佔了上風,卻是聽不得劉夫人欺軟,看着劉夫人離開的背影,不緊不慢的說道:“慢走啊,明兒讓劉伯爺去順天府解釋解釋,葉家別院出事那一日,他都做了些什麼?皇后娘娘正爲這事震怒着呢,指不定劉大人就立了功,交出刺殺的幕後兇手來了。”
劉夫人聽得身子一僵,卻再也不敢多呆,擡了步子,像逃一樣的跑了。
胖子的老婆也正要走,這時,她家的下人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爺死了。”
胖子的老婆就如被當頭擊了一棒,眼前一黑,差一點就倒了下去,一旁跟着的幾個夫人忙上前扶住她,整個廳裡的夫人們也都震驚地看向那個下人。
文英聽了也嚇住了,胖子可是個五品官員,來員個孝卻死了,寧伯侯府又脫不了干係啊,真是屋漏偏逢連天雨,一事接着一事來了。
一旁的夫人便喝問那下人:“你胡說些什麼,你家老爺好好的怎麼會死?”
“是被中山侯殺死的,老爺他……他罵了皇后娘娘和皇長孫,中山侯大怒,一劍殺死了老爺。”
胖子的老胖一口氣悠回來,聽了這話,仰天長嚎:“天啊……這還有沒有王法啊,吊個孝也能被殺,天理何在啊。”一轉目,看到正愣怔着的中山侯夫人,突然就瘋了一樣衝了上去,揪住中山侯夫人的衣服就要撕。
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幾個也是怔住了,一時沒有回過神來,想檔沒來得及,中山侯夫人更是被胖子老婆推搡了幾下才反應過來,狼狽地看着胖子的老婆。
“你男人殺了我相公,我要殺了你。”胖子老婆發狂的撕扯着中山侯夫人。
文英知道素顏與中山侯夫人的感情,回過頭來,看整個廳裡亂成了一團,粗使婆子這會子也不在,她抄起桌上的茶壺,提起就往圍着胖子老婆,對着,看似像在拉架,實則對侯夫人塞暗手的人就一頓亂淋,頓時,熱茶水澆在了那些人的衣服和頭臉上,這些養尊處優慣的人,哪受得住這個,紛紛怪叫着路着腳散開,回頭看見文英還在淋茶水,一個個忙不迭的就躲。
文英總算衝開衆人,走近胖子的老婆,毫不猶豫就是一茶壺砸在了胖子老婆的後腦勺上。
胖子的老婆半聲也沒坑就倒了下去,中山侯夫人總算是被解了圍,但身上的衣服也被胖子老婆給扯壞了,東王妃和壽王世子妃兩們忙將她扶住,文英也難得管廳裡的事情,拉了幾位夫人去了自已屋裡換衣。
那邊男賓廳裡死了人,葉成紹被告知後,匆匆地趕了過去,見胖子已經死透了,行兇的中山侯卻是面色平靜的坐在廳裡,跟工部尚書說着話,廳裡,除與劉家交好的一撮子人已經走了,還有不少官員呆着,大家都想看親鮮出爐的皇長子會如何處理這件兇殺案。
葉成紹在路上就聽說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一進廳裡,就見包刮藍大老爺在內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臉色沉靜的大步向中山侯走過去,一輯到底,說道:“伯父,大恩不言謝。”
說罷,又轉過身來,朗聲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這個人是在我府裡頭死的,就當是我葉成紹殺的,有誰有什麼怨恨,衝我來就好了。”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那些還站在中間派的,聽了這話心情就複雜了,這位爺向來就是個敢愛敢恨,做事無所顧及的人,跟了他,還真能得到他的真心相待呢,這種事情,要是換了旁人,最多也就做個調解,幫中山侯去脫罪,絕沒有自己頂的,一時猶豫的心思又活動了起來,看葉成紹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中山侯聽了眼中滿是欣喜和感動,卻是豪邁的拉住葉成紹道:“殿下用不着爲臣擔心,臣殺了就殺了,那蠢賊說話太賤,臣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順天府來拿人,臣跟他們走就是了。”
話音剛落,果然就有宗人府來了人,揚得志一臉爲難的對葉成紹道:“主子,宗人府是派了靖國侯來拿人了。”
葉成紹聽得眉頭一挑道:“把門給我死死守住,不許他進來,皇上腦子發燒了嗎?靖國侯乃外戚,憑什麼讓他代表宗人府來拿人?再說了,伯父也不是皇室成員,宗人府拿個屁人啊。”
揚得志的臉色更難看了,小聲道:“靖國侯說是主子您指使了中山侯爺殺人的……”
“呃……就是爺指使的又如何?他有什麼資格來拿我?他指使人在我府裡頭污辱皇后,污辱聖上,污辱本殿下,就該誅滅九族,殺一個算是給了他家恩典了。”葉成紹橫着眉眼說道,眼睛看向廳裡衆人,大聲道:“各位大人請與本殿一同時宮面聖,到時,還請各位稟公直言,說幾句公道話。”
藍大老爺和劉尚書還有顧老大人立即回道:“那是自然,那位陳大人的確是口出狂言,辱沒皇家,死有餘辜。”
六部有兩部首腦都支持葉成紹了,下屬官員當然是跟着領導走的,再加上藍老太爺在清流的地位,幾位文職官員也隨口附合,在廳裡的,百分之九十都支持中山侯。
葉成紹見了就對揚得志道:“拿了爺的金牌去,靖國侯要是敢硬闖進侯府,便治他個犯上作亂之罪。”
揚得志聽了帶侯府的護衛一同出去了,藍大老爺難得很有氣勢地對葉成紹道:“賢婿,我去會會靖國侯,光揚總管去面對他,怕是對付不了。”
葉成紹剛要反對,藍老太爺摸着鬍鬚道:“讓你岳父去吧,他也該爲素顏那孩子做點事了。”
藍大老爺聽得臉一紅,帶着揚得志出去了。
藍大老爺別的本事沒有,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要說起罵人鬥嘴,全朝沒幾個能說得過他去,當時素顏舌戰陳閣老時,很多朝臣便道,不愧是藍大人的嫡女,果然有乃父之風,尤其靖國侯回來後,被素顏罵了個狗血淋頭,灰頭土臉後,大家更是覺得她有青出於藍之勢了。
這會子藍大老爺親上陣,很多人就來了看戲的興致,跟着藍大老爺去了前院。
那一天,靖國侯倒底沒有進得來侯府的門,被藍大老爺擋在了門外,他原本想硬闖的,無奈藍大老爺幾句話便給他掐死了,進來也是丟面子,回去也是丟面子,最後還是權衡利弊,他還是氣呼呼的走了。
葉成紹留了中山侯在侯府裡住着,打算今天先把侯爺的喪事辦了,再同他一起上朝。
那邊素顏也聽說出了事,忙去女眷廳裡,見到胖子的老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心中有絲瞭然,便命人將胖子的老婆送了回去,還依了文英的,將胖子那一幫子人的禮金全都退了回去,那些人氣得臉都白了,素顏連跟她們說一句客氣話的心情都沒有,讓方媽媽送走的。
封棺宴後,女眷們都漸漸離開了,東王妃怕中山侯夫人心裡不好受,陪着她一起走了,用王府的馬車送了中山侯夫人回府。
皇上那一夜沒有繼續派人來侯府,葉成紹和素顏兩個總算把侯爺送上了山,出了葬後,纔回府。
二老爺和三老爺見府裡的事差不多了,就想溜回任上去,二夫人和三夫人這一天倒是殷勤的跟在素顏身後轉,這會子見事情忙完了,也想要溜回自己的院子裡去。
素顏便將她們留住了,又問過侯夫人手,對二夫人和三夫人道:“事情宜早不宜晚,從現在起,就請兩位嬸孃收拾東西,分家吧。”
二夫人聽得微怔,沒料到殷勤了這麼久,還是要分家,不過,一想到現在府裡頭又出了事,文英那丫頭可是得罪了一大羣的貴夫人,中山侯殺了人,又被指葉成紹指使的,大房怕是再也難撐得住了,倒也應得爽快:
“好吧,既然侄媳你非要趕二叔一家走,那我們再留下也沒臉,分家就分家吧,不過,我得先說明,郊區那礦山可是葉家的,怎麼着也得三一三十一,每家分一股。”
素顏聽得冷笑連連,問道:“那礦山可是姓葉的?”
二夫人聽得一滯,硬着頭皮道:“那礦山是皇后賞給葉家的,自然我們也是有分的。”
“哼,二嬸子你如今可是越發的臉皮厚了,那礦山是皇上寧伯侯管着的,是皇家的產業,你憑什麼說是葉家的,又憑什麼得一股去?”文英在一旁聽了就道。
“住口,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麼?”二夫人惱羞成怒地說道。
“她怎麼沒有分,以後府裡頭就是她當家了,二嬸子,你說你是長輩,也要有個作長輩的樣子來,總說些個讓晚輩們寒心的話,誰還肯尊重你?”素顏淡淡的對二夫人道。
三夫人在一旁,一聲都不作,只是默默地聽着,二夫人看了就更氣,礦山要是能分股,三房得的利也是一樣的,憑什麼只讓她一個人跟素顏爭啊,於是拿眼瞪三夫人。
三夫人見了就苦笑一聲開了口:“文英說的話原就沒錯,礦山我們是分不了的,皇上就算不收了礦山回去,留給寧伯侯府也只能由紹揚接手,二嫂,你就少說一些有的沒的了吧。”
二夫人聽得眼睛瞪得老大,不解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卻是不再說話了,又垂了眸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坐着。
素顏卻是起了身,對文英道:“着人來看着二房,讓他們收拾東西離府,以後不許再回寧伯侯府來,府裡在侯爺名下的房契地契,田產鋪子還有現金,全都不許二房拿走一星半點,那都是侯爺留給紹揚,文嫺,還有你和成良的,以後紹揚承了爵,礦山也要交到他手上,至於三房嘛,府裡原屬於三房的房舍還是給三房,但要砌牆隔開,以後就是兩家人了,也不要留門,要來往,走大門就好,再在侯爺名下的鋪子裡分兩個給三房,好莊子也給兩個,嗯,就這樣了,我還要跟你大哥進宮去,今天是他和靖國侯的比武之日,沒時間了陪你了,你自己作主。”
二夫人聽得臉都白了,這是要將二房淨身出戶啊,只讓他們拿原本屬於二房的東西,連房子也不給了,那二房還有什麼?以前二老爺好女色,俸祿大多都嫖了,娶了小妾什麼的,家底子薄得很,這樣出府,一大家子人怎麼安生啊,還有,文靜的親事還沒有定下來,中山侯看樣子怎麼也不會跟好這一房議親,再說了中山侯才犯了死罪,誰知道他那一家會不會也倒了,還有啊,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庶女……二夫人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前來就要求素顏:“侄媳婦,你不能這樣狠啊,怎麼侯爺一死,你就把親叔叔趕走呢,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啊。”
素顏沒心思聽她鬧,看了文英一眼道:“大妹妹自己處理吧,我走了。”
文英早就請了粗使婆子在外頭候着,聽了素顏的話立即揚了聲:“來人,請二嬸回自己的屋裡去,揚得志!”
揚得志立即從外頭進來了,身後還跟着七八個護院。
文英道:“大總管,現在就帶了人去看着,嘞令二房今日申時就搬離府裡頭,不得多留。”
二夫人頓時哭得驚天嚎地的,邊哭邊罵:“沒良心啊,沒天理啊,親侄女要趕殺叔嬸啊,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們誰敢趕我,我就死給你們看。”
文英聽了笑着對那些婆子道:“你們放開二嬸子,湖裡沒蓋蓋子,上樑的繩子府裡頭也有,要刀子還有刀子,嬸子想怎麼死,死在哪裡都自便。”
二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向來老實的文英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剛毅了?
兩旁的婆子見二夫人不哭了,拖了她就往外頭走,文靜聽了也跑了過來,與文英吵了一通,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父母做得太過,不敢與素顏去理論,只能陪着二夫人哭。
揚得志帶了人,當天將盯着二房收拾了東西,將二房的人往外趕,而二老爺原是想溜的,這下也走不成了,屋裡雞飛狗跳的鬧成了一團,小妾之間爲了一點小東西又吵又鬧,還大打出手,幾個庶子也是鬧得面紅耳赤,一個東西搶來又搶去,二夫人又守着他嚎,罵他沒本事,他頓時心灰意冷,獨自一人,溜出了府。
二老爺不在,二房就更亂了,莫說申時,就是到了晚上亥時還沒有收拾清楚,文英便讓揚得志把二房的東西一股腦兒全裝上了馬車,將那一房哭爹喊孃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半點情面也沒講。
三房因爲不用搬走,又分得了一些鋪子田產,所以安靜得很,看着二房的下場,更是半句多話也不敢說,那一天,文英忙得焦頭爛額,卻是終於將家給分了。
葉成紹根本就不急,他慢悠悠的等素顏處理好家事,纔將素顏送上了馬車,自己和中山侯一起騎了馬,昂首挺胸的往宮裡頭去了。
靖國侯早就等在了乾清宮裡,一身戎裝,威風凜凜,正在與皇上細說昨日被藍大老爺攔在葉府門外的事情:“皇上,寧伯侯世子也太過倡狂了,臣可是您派過去的欽差,又是代表宗人府去的,他竟然連面都不露,阻礙臣辦差不說,還讓個小小五品官員來罵了臣一頓,他眼裡,哪裡還有皇上您,哪裡還有朝綱,又將整個皇上放在哪裡?”
皇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裡卻是含了一絲促俠之色,那小子原就是個桀驁不馴的,連自己的帳都不買,又怎麼會受你這小小侯爺的氣,誰讓你要逞能的,丟了面子活該。
嘴裡卻道:“啊,他膽子這麼大麼?哎呀,你也要體涼他的心情,寧伯侯再怎麼也是他的養父,他正在爲養父辦喪事呢,你卻帶了人去鬧,他當然會發脾氣了。”
靖國侯聽得一臉的黑線,“皇上,那可是得了您的許可的啊,沒皇上您下令,臣哪裡能事了宗人府的人去?”
皇上聽了懶懶的揮了揮手道:“朕這不也是給你陳家面子麼?閣老多日不上朝,一來就氣乎乎的求朕要嚴懲殺害他侄子的兇手,又說順天府會壓不住中山侯,所以非要請了宗人府的去,朕可是說了,那是違制的,他不聽,朕爲了照顧他的心情,也允了,朕對陳家可是非常優容了啊。”
靖國侯聽了又道:“那臣請問皇上,要如何處置中山侯?”
“處置什麼?你們府裡頭的人昨天說了什麼?爲什麼中山侯會當衆下殺手?真當只有你陳家會向朕告狀,朕的耳朵就是聾的?只是死一個人,算是朕看着你多年保家護國的份上,不計較,不然,你陳家滿門誅了,也不爲過。”皇上冷了,這靖國侯可是越來越猖狂了,真以爲自己是軟柿子,是昏君,任由他欺瞞麼?
寧伯侯府裡,可是有自己的兩個兒子在的,竟然也敢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吧。
靖國侯聽了皇上這話,終於有些心慌了起來,突然心裡就有了一絲瞭然,皇上昨天會允了自己帶宗人府的人去捉拿中山侯,只怕不是對自己的恩寵,而是故意讓自己去出醜的,皇上,倒底還是很在乎皇后的,自家那幾個手下也太不會辦事了些,捅出皇后的身份就算了,要罵皇后和葉成紹做什麼?這不是踩皇上的尾巴麼?
額頭漸漸冒出一絲冷汗來,靖國侯垂了頭道:“臣該死,沒有教導好親族,死得他胡言亂語,犯了大錯,請皇上降罪。”
皇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懶懶的揮了揮手道:“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一會子那小子要進宮了,你還是想着怎麼打贏他吧,不要在比武場上又讓他羞辱了你一頓,那就是更失體面的事情。”
皇上話音剛落,就聽得葉成紹朗聲道:“羞辱這老東西,那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父皇,兒臣第一次發現你好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