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會兒話,兩人便相攜着回去了,不過顧清宛卻沒有跟着依依郡主進屋,而是躲在了一旁,依依郡主進去之後,掃了在場人一眼,回想起顧清宛說的話,深深的吸了口氣,便開始攆人,包括那位老夫人在內的一行人對於依依郡主莫名其妙的行爲,都有些不知所云,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到最後,依依郡主還真是用盡了辦法纔將所有人都轟了出去,顯得異常的刁蠻任性,也不知道瑞親王妃是想在臨去世前再寵她一回,還是因爲別的什麼,竟也應了,大家沒法子,只得都出去了,連那位老夫人也就是依依郡主的外婆也被請了出去,原本一屋子的人登時走的乾乾淨淨,屋子裡瞬間空曠寂靜了不少,耳邊只聽到爐子裡的炭火燃燒的噼啪聲。
待一屋子的人都散了之後,躲在一旁的顧清宛方纔悄悄進屋,站在牀榻前的依依郡主見了,忙三步並兩步的走到她跟前,拽着她的手,轉身就往瑞親王妃走去,邊走邊滿臉急切的道:“沫兒姐姐,她們都走了,你快去給我母妃診治,你放心,我已經吩咐木雅在外面守着了,沒有我的允許他們是不敢進來打擾的,連我父王和世子哥哥也不可以,你不用擔心被發現的事情。”
說完,兩人也走到了牀榻前,轉眼對上有些疑惑的瑞親王妃,依依郡主胡亂的擦了把臉,忙解釋道:“母妃,女兒不是真的刁蠻任性,不懂事,而是沫兒姐姐她能治好你的病,可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我纔會使小性子把外祖母她們轟出去的。”
聽到這話,瑞親王妃心下感動,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女兒乖巧懂事,不會無緣無故的亂髮脾氣,只是感動之餘心裡又不免有些感傷女兒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相信人呢,若是哪天她走了,留下單純善良的女兒可怎麼辦,萬一被人欺負了可如何是好?想到這裡,一顆心不由得揪了起來。
暗自神傷了一陣兒,擡眸看向顧清宛,轉念一想,幸好這個丫頭看着不像是個奸詐之人,再者,欺騙依依和她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好處,想到這裡,便笑道:“母妃知道,母妃的依依最乖巧懂事了。”說完,又衝着顧清宛笑笑。
依依郡主雖然答應顧清宛會把爐子挪開,把窗戶打開,但她也知道有外祖母在場,肯定是不可能辦到的,她相信顧清宛,並不代表別人也相信,若是讓她們知道了,指不定把她們倆當成笑話看了呢,所以依依郡主只是把那些人給轟了出去,並沒有當着她們的面打開窗戶。
這會子,見沒人在了,方纔自己動手去開窗戶,顧清宛見了,便幫着一起,隨後又將牀榻前的四個燒的旺旺的爐子往旁邊挪了挪,顧清宛方纔坐在牀榻邊沿,執起瑞親王妃的手眯起眼睛,細細的把起脈來。
之前她只是隨手一探,大概摸清了瑞親王妃的病情,這會子仔細把脈之後,心裡暗岑,確實有些棘手,倒不是難治,而是瑞親王妃的病情日積月累,已經到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若是再不及時救治,這幾天內,便會消香玉損,怪不得瑞親王妃說也就這一兩日了。
重病的人往往在臨去世前腦袋清醒,這也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瑞親王妃大概也清楚自己的時日不多,所以才任由着依依郡主,纔會讓她看病,恐怕純粹是因爲不想在臨去世前傷了依依郡主的心。
思及此,顧清宛輕輕的嘆了口氣,放下瑞親王妃的手,朝站在一旁,神色緊張的依依郡主道:“郡主,接下來我要給王妃施針,你扶着王妃坐好。”
“哦,哦。”依依郡主聽了,忙不迭的應道。
將手裡的帕子胡亂的往衣袖裡一塞,依依郡主在顧清宛的幫忙下,將瑞親王妃慢慢的扶了起來,移坐在牀榻中間,依依郡主在前面扶穩瑞親王妃的身子,不讓她摔倒,顧清宛饒到瑞親王妃的背後,把瑞親王妃的衣服拉到肩膀下面半腰處,隨後從懷裡掏出銀針,打開,挑了合適的針,方纔對瑞親王妃道:“我現在幫您打通受阻的穴位,可能有些疼,您忍着點,一會兒便好。”
一開始聽到顧清宛可以治她的病,瑞親王妃是不相信的,她的病她自己知道,得了好幾年了,若是能治好,也不會拖到現在,宮裡的太醫們凡是能看病的全都請了一遍,不僅如此,珩兒還在外面給她尋訪了不少有名的大夫,可是沒有一個人說有把握可以治好她的病,最好的也只是說能拖延些時間。
不過,眼下看着顧清宛一臉慎重的拿着銀針,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有了一絲莫名的激動,就好像眼前這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真的可以治好她的病似的,想到這裡,瑞親王妃低垂了眼簾,暗暗的舒了口氣,壓下這莫名的激動,暗自嘲笑了下,她今兒這是怎麼了?
末了,輕輕的嘆了口氣,這才點頭應了,見瑞親王妃點頭,顧清宛屏氣凝神,拿着銀針開始往她背上的各個穴位刺去。
當顧清宛把瑞親王妃受阻的穴位刺了一遍之後,瑞親王妃便不受控制的噴出一口黑血,依依郡主顯然沒料到瑞親王妃會突然噴血,登時被驚了一下,顧不得被濺了一身的血,紅着眼睛,一臉失色的喊道:“母妃?”
喊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驚慌失措的看向顧清宛,哆嗦了嘴問道:“沫兒姐姐,我母妃這是怎麼了?你不是給她治病嘛,我母妃怎麼就突然吐血了啊?”說着,眼淚便不受控制的嘩嘩的流了下來。
見依依郡主慘白着一張臉,眼淚嘩嘩的往下流,顧清宛忍住想扶額的衝動,小聲勸道:“你先別急嘛,先聽我說,王妃只是把鬱結在胸口處的淤血給吐出了而已,沒有事的,不信,你自己看看,王妃吐出來的血是不是黑色的。”
“真的沒事嗎?”聽到這話,依依郡主睜着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小聲抽泣着問道。隨後看着濺在被子上的血,果然如顧清宛說的那樣,血是黑色的,這才稍稍放了心。
這邊依依郡主的話音剛落,那邊顧清宛還未來得及開口,噴了一口黑血的瑞親王妃,咳嗽了兩聲,扯着依依郡主的衣袖道:“母妃沒事。”
見瑞親王妃答話,依依郡主忙低了頭去看她,“母妃您真的沒事嗎?”問完,不等瑞親王妃答話,又忍不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發現她雖然吐出了好多血,但喘氣聲竟比先前小了許多,又開心了起來。
“母妃沒事,母妃覺得渾身輕鬆了不少。”瑞親王妃難得的擡起手,摸了摸依依郡主的頭髮。
“可是——可是當真嘛?”依依郡主聽了,高興的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隨後見瑞親王妃含笑衝她點頭,一時間不禁破涕爲笑,之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侷促不安起來,紅着臉,不好意思的看向顧清宛,歉意的道:“對不起啊,沫兒姐姐,剛纔我一時情急,誤會了你,你千萬別生我氣啊?”
“你擔心王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又怎麼可能會生你的氣。”顧清宛無奈的道。
聽到這話,依依郡主隋才放了心,看着臉上有些血色的瑞親王妃,她心中更是堅定了顧清宛能治好她母妃病的信心。
待瑞親王妃平緩了下心緒之後,顧清宛又幫瑞親王妃紮了幾針固本培元的穴位,方纔收了銀針,將銀針放好,便信步走到屋子裡靠近窗戶處的書桌前,鋪好宣紙,執起毛筆剛想寫藥方,只是剛落下一筆,便住了手,回頭看向依依郡主道:“郡主,你來,我念藥方你來寫。”
顯然沒料到顧清宛會讓她寫藥方,依依郡主聽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由得怔了怔,待緩過神來,想起顧清宛說的,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會醫術的事情,暗道,八成是怕藥方上的字跡泄露出去,所以才讓自己代寫,這般想着,依依郡主忙笑着點點頭。
扶着瑞親王妃躺好之後,依依郡主便走到書桌前,執起筆,顧清宛報藥名,依依郡主一一寫了下來,之後顧清宛又把煎藥喂藥的方法告訴了她。
依依郡主拿着藥方,忙歡欣雀躍的出去找人抓藥煎藥去了,見此,顧清宛失笑的搖搖頭,隨後走到牀榻前,坐在牀沿上,跟瑞親王妃說起了一些注意事項。
那邊依依郡主飛也似的出了門,一出門便看到太醫站在門邊,本想不理會直接走人,可又忍不下心裡的那口氣,頓時停住了腳步,忍着火氣把方子遞給他們看,磨了磨牙方纔眯着眼睛,問道:“你們看我這方子可能治好我母妃的病。”雖然說着疑問的話,但卻是肯定的語氣,而且還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太醫見依依郡主臉色不善,又見她拿出一張藥方,語氣裡全是這張藥方可以治瑞親王妃病的意味,本來是不屑的,能當上太醫的人,多少都有些本事,而正因爲有本事,所以纔有傲氣,依依郡主隨便拿出一張方子便可以醫治瑞親王妃,那他們這些所謂的太醫們不就成了笑話嘛。
不過,不管心裡怎麼想,面子還是要給的,誰讓人家是瑞親王府最受寵的小郡主呢,這般想着,接過藥方,隨意的瞄了一眼,只是瞄了這一眼,雙眼就忍不住冒出精光來,忙端正了態度,仔仔細細看了起來,站在一旁的其他太醫見了,都湊上來傳看了一下,互望了幾眼之後,隨即連連嘆道:“奇方,奇方啊,能開出如此神奇的方子,一定能救王妃的命。”
話說到這裡,頓了頓,幾位太醫又相視了一眼,其中一位太醫捋了捋鬍鬚,有些討好的看着依依郡主道:“敢問郡主,這藥方出自何人之手,可否爲老朽幾人引見一下?”
本來依依郡主對這些太醫成見就深,這會子聽到那太醫的話,壓在心裡的火氣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從鼻翼間冷哼一聲,治不了她母妃的病,還想着讓她引見,門都沒有,更別說窗戶了。這般想着,睜着一雙快要噴火的眼睛,刷的一下奪過藥方,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不答反罵道:“哼,一羣庸醫,我母妃差點被你們害死!”
說完話,也不顧幾位太醫紅赫的臉,轉身直接將藥方遞給了守在一邊的木雅,吩咐道:“快去抓藥,煎好了送來。”說完,又把顧清宛交代煎藥時注意事項交代了一遍,便頭不回的進了屋,臨走時還不忘傲嬌的瞪了那幾位太醫一眼。
木雅接過藥方,看到那上面的字跡,有些傻眼,這是郡主的字啊!可是——可是——郡主何時學會開藥方了?這般想着,剛想開口詢問,只可惜依依郡主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吩咐完便轉身走了,木雅雖然心下疑惑,但事關瑞親王妃的病,而且那幾位太醫都說是奇方了,那應該是沒問題的,思及此,拿着藥方便急急的轉身抓藥,煎藥去了。
依依郡主進了屋,便把房門關上了,那幾位太醫就是想進去看看都不成,只能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心裡像是抓耳撓腮似的癢。
依依郡主進來的時候,瑞親王妃已經有些體力不支,睡過去了,顧清宛則是站在窗戶處往外眺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此,依依郡主略微沉思了片刻,之後走過去,輕輕扯了扯顧清宛的衣袖,有些扭捏的道:“是不是給沫兒姐姐添麻煩了?”
聽到這話,神遊中的顧清宛方纔緩過神來,擡手摸了摸依依郡主的頭髮,笑道:“沒有,不關郡主的事,我是在想別的事情。”
說完,抿着嘴,沉思了片刻,又接着說道:“按理說,王妃生病,我一個外人不好留下,但是王妃的病情太嚴重,必須連續施三天的針方可,所以你得尋個理由讓我可以在正大光明的,不被人懷疑的情況下留下來。”
說到這裡,不由暗道,幸好是在相國寺,若是在瑞親王府,可就真不好辦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不好住在外人府上,尤其是寧國侯府現在還處於水深火熱中,一個不好便會讓寧國侯府雪上加霜,目前她還是希望寧國侯府好好的。
“還有,你母妃的病有些嚴重,單單靠施針是不行的,必須得按天吃藥,慢慢調理纔可,等會兒我再寫一張藥方,你讓人把上面所有的藥材都收集起了送過來,趁着這幾日的功夫我將那些藥材製成藥丸,好給你母妃服用,如此一來,也省得每日喝那苦澀的藥了。”
反正她是知道中藥有多難喝,她是一口都不想喝的,也難爲瑞親王妃喝了那麼多年。
依依郡主聽了,自然是欣喜不已,每日看着母妃痛苦的喝藥,她恨不得能以身代替,現在好了,沫兒姐姐說能把那些藥材製成藥丸,這樣一來,母妃就不用日日喝藥了,依依郡主越想,心裡越激動,看着顧清宛的眼神不由得越發的亮了。
“嗯,我都聽沫兒姐姐的。”依依郡主眼含淚花的說道。
現在的她很慶幸那日在寧國侯府遇到了沫兒姐姐,也很慶幸與沫兒姐姐成了好朋友,更慶幸沫兒姐姐今日來了相國寺,如若不然,母妃怕是就會……就會……一想到母妃會離開她,她就感覺一顆心痛的無法呼吸。
兩人又說了一陣子兒話,顧清宛留下一張藥方便離開了,雖然交代了依依郡主,但有些事情還得她回去親自交代一下才成,不然依着常嬤嬤和劉嬤嬤的性子,肯定是不放心的,她們若是不放心,老夫人也不會安心,二姨娘就更不會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