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周裕深收起思緒,掏出手機,是石霖。
周裕深看到屏幕上有個大大的低電量提示,所以接起電話第一句話就是:“這邊還沒有通電,可能待會手機就會撥不通了。”
電話那頭的石霖有些驚訝:“你還在在那個鎮子上?”
周裕深說:“沒有通車,早上已經告訴過你。”
石霖難得的語氣有些緊張,緊咬着周裕深的話尾:“那你沒有接到小沐?”
周裕深直接問道:“沒有,出什麼事了?”
石霖說:“先前我們不是查出林奈把小沐寄養在一個叫夏爾的單身女人家中麼。因爲林奈一直跟你在一起,加上也怕被秦三得到消息,所以我只是叫人過幾天去探聽下。”
“這個我知道。”周裕深說,“通車後我會直接去接孩子。”
“我今天上午纔得到消息,這個叫夏爾的女人,前幾天突然去了外地,也沒有把孩子一起帶走。我還以爲你已經接到孩子了。”石霖說。
周裕深回想了一下,這兩天他都跟林奈在一起,並沒有看到她接到跟孩子有關的電話。他眉頭緊鎖,心頭有些不安,說:“我記得你之前提過,她家之前有個鐘點工阿姨,你可以去找來問問,看是不是送到別的親戚家去了。”
石霖又簡略交代了下公司的事,掛電話前提醒他:“你不如直接問問林奈。”
周裕深快步出了房間,到樓下找旅館老闆一問,才曉得去救援的車子已經走了好一會了。林奈手機沒電關機了,一時半會也聯繫不上。
周裕深深吸一口氣,把心底冒上的些許焦慮感壓下,又拿出錢包,錢包裡有一張周沐祺的照片。
他跟周沐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非常少,要說感情,大概也只有血濃於水的那份牽連。
林奈生下孩子後,孩子就交給秦子瑛看護,秦子瑛自己不會帶孩子,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是保姆在帶。
當年決定要這個孩子,也不過是秦明泰三番四次的催,甚至爲了逼他們早點要孩子,還立下什麼繼承家產要孩子出世且在場的什麼遺囑。
他用拇指在照片上蹭了蹭,他很少拿出來看,所以照片還是嶄新的。他只希望這個時候,孩子的事不要再節外生枝。
“他們去多久了,有多遠?”周裕深問旅館老闆。
“他們坐的那個車子,如果路上沒什麼山石擋路,走半個小時就到了。”旅館老闆擡起手錶,“這會估計還在路上呢。”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去嗎?”周裕深問。
老闆搖搖頭:“我們這就那麼一臺麪包車,還是村幹部去做工作才借來的。我看雨又下大了,他們也不一定到得了。”
門外的雨的確有加大的趨勢。他又問了一句,能不能聯繫上車裡的人。
老闆拿座機撥了個號碼,沒有接通,看周裕深一臉鬱色,安慰道:“沒有信號啊。你也別太擔心,他們都在車上,也不止你女朋友一個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要不再等等,可能他們走過一那一段,就有信號了。”
周裕深也別無他法。誰知道十多分鐘後,那輛麪包車又返回了。司機罵罵咧咧的下了車,原來去救援的路上又發生了崩塌,車子過不去。
麪包車上的幾對情侶臉上都有失望之色,到底年輕,做事不想後果,只顧一時熱血。周裕深掃了他們一眼,發現下車的人裡沒有林奈。
最後一個下車的是先前去他們房間叫林奈打牌的那個,看周裕深站在門口,他連忙說:“你等林奈姐姐吧,她過去了。她說她有醫護經驗,又帶了醫藥包,所以來接他們的人,就把她載過去了。
“摩托車可以過去?”周裕深問道。
那小夥自然不太清楚,旅館老闆接話道:“可以,就是路不好走。我這有一輛,就是有些年月了,你要不要試試?”
有人勸他別去,但那幾個年輕小夥的伴侶都一副花癡臉。覺得周裕深這不顧艱辛去找林奈,浪漫的不得了。所以竟然也慫恿了一個識路的,跟着周裕深一起去。
老闆給他找了件雨衣,就直接過去了。
周裕深把車開的很快,路的確不好走,幾次陷在坑裡,好在是摩托,兩個人一擡就出來了,但也麻煩的很。
這種路況,加上下雨路滑,能見度也不高,差不多一個小時後纔到達那個村子。
天色都漸漸晚了,其實時間不過下午四點多。
村子裡被泥石沖垮的屋子還不少。傷了一些人,都聚集在臨時搭建在田裡的棚裡,周裕深進去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林奈。
找了人問林奈的下落,才曉得林奈跟着他們進了一個小學校,說是還有幾個學生沒找着,他們去找裡頭有沒有被困的學生。誰知剛進去,後面山石夾帶着泥沙滾落下來,堵住了大門口。
而房子後頭也有泥石流衝下來,學校裡頭就發生了坍塌,進去的幾個都沒什麼經驗的,臨時狀況一來,都只顧着自己逃命,出來了才發現,林奈沒有跟着一起。
這種沒組織的救援行動,簡直就是胡鬧。周裕深一聽,簡直被氣着了。她腦子裡也進泥沙了還是怎麼的,這種情況竟然也往裡頭跑。
他看了看學校,說是學校,其實只有一長排平房,操場也非常小,他想辦法翻了圍牆進去。站在裡頭叫了幾聲林奈,風聲雨水很快淹沒過去。
他只好一個教室一個教室的找過去,並沒有發現林奈,但好多個教室裡都被泥沙填滿了。周裕深站在那些填滿泥沙的門口,他彎腰挖了幾把泥沙,第一次感覺都心慌,那種口乾舌燥的慌,這些平日裡看上去平淡無奇的東西,竟然也會這樣輕易的淹沒掉生命。
“救命啊……”不遠處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周裕深陡然直起腰,仔細辨認了下方向,大聲應道:“林奈,是不是你?”
林奈其實沒在任何一間教室,泥石流來的雖然快,但到底有窗子阻攔,所以還是跑的出去的。林奈其實在屋子後面,被一棵連根拔起的樹砸了後背,撞得她跌倒下去。
她後背被砸的夠嗆,人痛的厲害,等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她跌倒的地方不知是個什麼池子,整個人一下子陷進去。
她緊緊揪着樹枝,腳夠不這底,不敢胡亂掙扎。後背痛的厲害,也使不上力。心想一起進來的人發現她沒出去,肯定會馬上折返找她的。
她早上發燒沒好透,這會又受了涼,整個人浸在沼澤樣的泥水裡,很快暈暈沉沉起來。
周裕深跟所有救美的英雄一樣,從天而降,找着林奈的時候,他瞅着她,冷冷道:“你是腦子也被泥漿灌進去了嗎?這種地方你也進來?!”
林奈沒法反駁。其實往日裡也沒有這樣熱心,只是被那羣孩子給鼓動,又急着避開跟周裕深的那個話題。
周裕深伸手過去:“來,我拉你上來。”
姿勢不動,加上冷,手指已經麻了,林奈費力的張了張手指,才鬆開那樹枝。結果剛鬆開,另一隻手一滑,再抓不住東西,整個人往泥水裡跌去。
周裕深眼疾手快,立即趴在池邊撈住她手腕,但因爲事出突然,他自己也被林奈給帶下了水,好在他扶住了池邊的水泥,一手將泥水淹到脖子處的林奈給拉了過去。
林奈嚇的整個人跟八爪魚似的抱住周裕深,周裕深抓着她不好用力,乾脆鬆開她,說:“你抱住我脖子。”
林奈趴在他背上,突然冒出一句:“周裕深,你說我們今天會不會死啊?”
周裕深沒好氣道:“要死你不早說,浪費我力氣。”
林奈覺得自己摟周裕深脖子的力氣都沒了,心想要是這樣鬆了手,滑下去了,也就真的死了。她的臉緊緊貼着周裕深的背,喃喃的說:“我要死了,說不定連周沐祺都不會哭。其實我對他一點也不好。周裕深,你會不會怪我?”
周裕深這纔想起他來找她的目的:“你把孩子送哪裡去了?”
“孩子……孩子不是好好的在那裡嗎?等雨停了,你去接了他走。再也不回來找我。”說到最後幾個字,周裕深幾乎聽不清楚。
他又喊了一聲林奈,後面沒了聲音。周裕深費了一番力氣才從泥池裡爬出來。好在一直把雨衣穿在身上,跌進池子裡時,也只有腿溼了,但上半身還是乾的。
周裕深把她抱到平房裡頭,去解她身上的髒衣服,林奈有了一點知覺,眼睛沒睜開,卻曉得伸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襟。
周裕深譏諷她:“臭水溝裡泡過的,你還怕我看了嗎?”
林奈沒有反應,既不曉得反駁,也沒有鬆開。她手上好些地方被泡的起皺了,估計凍的不行了。周裕深去教室裡找了找,找了兩件小孩子的校服,強制性把她外衣脫了,裹起來。
又把雨衣給她穿上,才揹着她翻過圍牆,圍牆那邊有人在守着,看到他們出來,連忙過來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