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它是嗎?”尹冷月說。
葉秋定睛一看,頓時雙眼緊眯,精芒爆射。
尹冷月手中拿着的正是他的手機。
“原來在你這裡。你打不開是嗎?我告訴你密碼。”葉秋說。
“15827對嗎?”尹冷月說。
葉秋眼神一跳,心頭狂震。
15827,這正是他手機的數字密碼,同時也是他接受“絕密任務”的時期。
“你怎麼知道?”葉秋驚問。
尹冷月聲音更冷三分,這一瞬間彷彿能把面前的一切都凍成冰雕。
“我不知道的是不是應該還有很多?”她說。
葉秋心中再震,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心跳急速飆升,彷彿下一秒就會爆炸。
他沉默着,良久後盯着她的雙眼道:“你都看過了?”
她冷冷回視着他的目光,如刀如劍,如……破碎的琉璃。
或許碎的不是琉璃,而是她一顆琉璃般的心。
她的心碎了,所以她纔會如此暴怒。
她的心碎了,在她剛對他有好感,讓他住進自己別墅的時候碎了。
她的心碎了,在她感覺他能帶來自己安全感,在自己想他吐露了多年心聲,在他面前像個女人一樣軟弱的時候碎了。
碎的那麼徹底,宛若粉末難以撿拾。
她的目光盯着他,也看見了他身旁餐桌上那仍冒着騰騰熱氣的早餐。
早餐很簡單,或許味道也不怎麼好,小米粥太稠了一些,雞蛋煎的也有點老了……但如果沒有看過他手機上的內容,她應該會陪着他坐下來吃下這頓並不好吃的早餐。
因爲那是他的心意,她不想傷了他的心。
但現在……
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騙局,一切都是他故意接近自己的把戲。
她如何能信?還如何能吃?
她再看那熱氣騰騰的早餐,卻已經不再是他的心意,而是他的工具,是他手中的刀,手中的劍,很溫柔卻直刺自己的心底。
那般痛,痛的令她難以呼吸。
或許要死了,於是她眼中又泛出了一抹晶瑩,像昨天晚上她依偎在他肩膀上,給他講述自己過往時的晶瑩。
她要哭了嗎?他的心爲之一顫。
他低下頭,再不敢迎視她的目光,輕聲道:“你聽我解釋。”
這句話他剛纔已經說過了,現在又說了一遍。
剛纔她沒有回答,現在她也沒有回答。
於是他解釋道:“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難受想洗澡,不是我幫你洗的,是我的兩個表妹。她們兩個來了上江,沒有地方住,我讓她們來這裡住了一夜。現在她們已經走了。手機錄像裡應該都有。”
他如此說着,聲音卻越來越低。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因爲她已經看過了手機裡的錄像。當然她看到的絕不僅僅是錄像。
又在騙我,還在騙我,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抱着幻想嗎?
她心痛的想着,目光愈發變得冰冷。於是她眼中的瑩潤再也承受不住冰寒刺骨的冷意,瞬間被凍成了一顆剔透的冰珠,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順着臉頰一路滾落,然後掉落在地,粉碎。
如她的心。
他的眼神很好,眼光很毒辣,所以他清楚的看見了那落在地板上的一滴晶瑩。
晶瑩只有一滴,卻像山一樣瞬間砸在他的胸口,那是一種難以相信的沉重,難以承受的痛楚。
她沒有說話,只是任憑淚滴滾落。
他知道他錯了。他也知道她看到的絕不只有那些關於洗澡的錄像。
她生氣,不是因爲這件事。
她生氣,是因爲更嚴重的一件事。
他爲了保護她的安全,悄悄潛入她家裡裝了很多攝像頭。大廳、走廊、浴室、臥室……
她都發現了吧?她應該都發現了吧?
她手裡拿着自己的手機,自己的手機裡有那些攝像頭的監控畫面!
那麼她是怎麼想自己的呢?
騙了她?偷窺狂?還是別有居心?
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成了靠近她,接近她所演的戲?
是的,他以前的確是在演戲,演的像一個普通人,像一個司機。
是的,他演戲就是爲了靠近她,接近她。
可是他接近她並不是爲了她的容貌,她的明月集團,她的一切。自己只是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可惜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爲自己騙了她。
而且就算自己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會相信嗎?
他不知道答案,卻必須去面對。
於是他豁然擡起頭,再次看着她。
於是就像昨天晚上一樣,他看她時,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無聲,她哭的無聲。只有淚在不停的滾落。
無聲,整個大廳裡都無聲。像死寂的墳墓。
無聲,天地都無聲。像凍結了空間和時間,只爲他與她。
無聲的哭泣纔是最痛苦的。
無聲的壓抑纔是最沉重的。
無聲,這是世上最凌厲的劍,無物不破。
於是他的心破了,血在流。
於是她的心也破了,或者早就破了,現在又破的更加徹底了而已。
而已嗎?是的,只是而已,僅此而已。
心已死,世間一切在她眼裡都是而已。
他盯着她,目光不再閃爍,堅定,堅毅。哪怕她的目光如刀如劍,哪怕她將自己碎屍萬段。
他不想在逃避,於是他只能勇往直前。
於是他第三遍說:“你聽我解釋。”
於是她第三次沒有回答,只是握着手機的手,更緊了一些。白皙修長的五指,變得更加白皙,沒有一絲血色。
“我叫葉秋,在你家裡裝攝像頭的是我。”說出這句話,他知道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她的心微微一顫,身體也跟着微微一顫。
不敢相信,不願相信的事實就在眼前發生,他的承認便像一把劍,在她的心上又刺了一招。
她沒有抵擋,因爲她不知道如何抵擋。
她不想抵擋,因爲或許只有痛苦纔是此刻最真實的。
痛,才代表活着。
可活着爲何如此的累,爲何如此的想死?
他盯着她,繼續開口:“是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接近你。在十四號別墅租房是爲接近你,去明月集團上班也是爲了接近你,當你的司機更是爲了接近你。”
她的心更痛,手機在她掌心發出吱呀的聲響,彷彿下一刻就會分崩離析。
她是一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可現在卻好像能夠握碎一個世界。
她還是沒有開口,或者沉默纔是此時最完美的應答。
於是他只能繼續一個人說:“我是騙了你,但我接近你不是爲了害你,而是保護你。或許不相信,你應該不會相信。因爲你不信,所以我只能騙你。”
因爲所以?這便是你的理由?
這麼說你騙我還是因爲我的錯了?我有告訴你:葉秋,我不相信你,你必須要騙我嗎?
到了這一刻,你還在推脫!
她心底嗤笑,不屑!
他再次開口,“我叫葉秋,來自潛龍大隊。15年8月27日,我接受了一項絕密級別任務——來上江,保護你。”
“爲什麼要保護你?我也很好奇,我不清楚但我必須接受。因爲我是一個軍人,軍人的天職是服從,於是我來了。”
是的,你來了!
你貿然闖進了我的世界,貿然取得了我的信任,貿然住進了我的別墅,貿然的——騙了我。
你來了,將我的世界貿然的支離破碎,你說是在保護我?
於是你便貿然的成了我的司機,貿然的在我的別墅裡裝了攝像頭,貿然的監控着我的一舉一動,一剎一那,這些都是爲了保護我?
或許你真的是在保護我,可你是否知道你的貿然是那麼貿然,貿然的讓我手足無措,讓我難以承受。
我的世界是堅強的,可那只是外表。
我的世界是脆弱的,弱到一碰就會碎。
或許你真的保護了我的人,卻擊碎了我的心。如果保護是這樣,我寧願不要!
她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於是整個別墅都像是進入了寒冬,可窗外豔陽正高照,陽光正明媚,這明明是炎夏。
“所以你幫我處理工地上的事,幫我解決混混的騷擾,解決陳江坤、白天銳的追求,爲我一次、兩次的受傷,都是在保護我。只是在保護我,因爲我……是你的任務目標?”她開口了,雖然她用盡渾身力氣使自己能夠表現的更冰冷,更平靜,但她的話卻終究還是有了一絲顫抖。
於是堅強如她,在她面前再也堅強不起來。
可她依然堅強着,如高傲的公主,哪怕是淚水在滾落。
高傲的淚水才最能擊潰人的心靈,於是他被秒殺了,無力反抗。
她的話尖銳如劍,他沉默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於是他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做的一切,爲她受傷爲她住院,真的都是因爲她是自己的任務目標?僅僅只是自己的任務目標?
想着揹包裡的那份婚書,想着昨夜青蓮、黃蓮口中提到的宮主,想着自己與宮主的結局,想着……
他一瞬間想了很多,然後便有了決定。
他盯着她的目光,不閃躲不隱藏,嚴肅着臉正聲道:“是,只因爲你是我的目標。”
啪!
手機驟然掉落在地,摔的粉碎。可爲什麼她耳中卻聽見了兩聲清脆,碎的另一個是什麼?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卻瞬間抓住了樓梯扶手,於是她支撐着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她堅強的站着,承受着他的目光。
於是她更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是的,只有痛苦才能讓人明白自己在活着。
她很痛,所以她的感覺是那樣清晰,那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