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沈家也沒什麼了不起,對付沈家,一個人足矣。”
此時再想起這句話,沈千君只覺老臉通紅,耳根發燙。
他剛纔想着那司機是井底之蛙,無知無畏。事實真是如此嗎?現在是誰無知?
一個超級高手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將他當成了一個無知的莽夫,這是何等的笑話與諷刺?
沈千君越想越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可是他能走嗎?
不,不能!
因爲他不只是他,他還是沈家,京城四大家的沈家。
他的人被打了,他認栽,是技不如人。
但沈家的臉不能丟,沈家的尊嚴不能丟!於是他想着總要說幾句狠話才配得上自己沈家三爺的身份。
“哼!”他重重冷哼,讓自己保持着上位者的姿態。
“怪不得有膽氣對抗沈家,原來你藏了這麼一張王牌。只是笑話……天大的笑話,你真以爲憑他一個人就能擋得住沈家步伐?沈家決定的事從來沒有改變過,誰都不行。”
葉秋不再看門外的鐵塔壯漢,悠悠轉身冷笑道:“沈家決定的事果真沒有改變過?那沈韜晦簽下的一紙婚書是放屁?”
他的話比尹冷月更難聽,所以沈千君的臉色比剛纔更難看。
“放肆,混賬小子。你是誰?小心禍從口出,不但自己招惹了麻煩還連累了你的家人。”沈千君厲喝。
葉秋咧嘴嗤笑,表情甚是不屑:“就憑你還是憑你們沈家?你們要是能傷的了我家人一根寒毛,算你們沈家有能耐。”
說着這話,葉秋想起了那個住在茅屋裡的老頭兒。想起了老大,想起了二姐……
沈家能傷他們?嘿,還真是稀罕了。
葉秋的話很強硬,於是沈千君心頭一抖,嚴肅問:“你姓什麼?哪家哪門?”
“怎麼?這就要記恨在心,秋後算賬了?”葉秋冷笑。
“你不敢?”沈千君眯眼激將。
葉秋淡淡道:“姓葉,名秋。記清楚了。”
“你說你姓葉?”沈千君神色驚變,狹長的雙眸陡然眯成了一條線,精芒爆射。
葉秋眉頭皺起,敏銳的察覺到了沈千君情緒的不同尋常。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映?難道他知道我的家世?
“你想說什麼?”葉秋問。
沈千君沒有立即回答,心中卻在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絕不可能!
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怎麼可能會是!這一定是巧合,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壓下雜念,沈千君死死盯着葉秋道:“小子,我勸你從此以後銷聲匿跡。因爲你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麼。”
葉秋嗤笑回答:“當然是得罪了人,難不成還能是狗?”
“噗哧!”
燕青一個沒忍住,嬌笑出聲。
“口舌之利,這是你自己找死!”沈千君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葉秋冷笑:“或許我是在找死,但那時以後的事。我現在知道你不馬上滾,你會死。”
話音落,一股殺意強橫鎮壓過來。
葉秋已經不打算與他廢話,多說無益。
沈千君只覺刺骨的冷意襲來,後背一片冰涼。
好濃烈的殺機,這傢伙手上真的沾過人命?
沈千君雖然不懂武功,但沈家三爺的身份讓他比一般人眼界寬了很多。見的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
於是這一刻他甚至相信,如果自己真的不離開,眼前的這個如惡魔一樣的傢伙真的會殺了自己。
他到底是誰?他究竟有何依仗竟敢如此放肆?
沈千君知道今日已經無果,他只帶了一個阿九,現在也成了廢人一個,難不成要他去與人動手?
這當然不可能,且不說他動手是找死,他沈家三爺也從不與人動手。
他一直堅信動手取得的勝利只是短暫的,是小勝,是莽夫。而依靠手段得到的勝利才高明。
他有的是時間,是手段玩死眼前這個年輕人。
“哼,希望你消失的夠快。沈家的臉,不是誰想踩就能踩的。”沈千君厲喝。
葉秋眯起眼冷冷道:“是嗎?我現在就很想試試。”
葉秋上前,靠近一步。
沈千君眸中怒意翻滾,卻是退後了一步。
他說的是狠話,卻不願意自己的臉真的被人踩在腳下。
“好,很好。希望你明天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撂下最後一句,沈千君終於不敢再停留,轉身走出別墅。
他的話很簡單,於是表達出的意思也很簡單。
明天,只需要到明天。
葉秋,尹冷月便會爲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沈家終究是沈家,他沈家三爺一句話,自然會有人來替他動手!
沈千君離開,走到院中路過阿九身邊時,冷冷丟下了一句“廢物”。
阿九不敢言語,掙扎着起身回頭看了一眼葉秋,狼狽的鑽進了汽車。
黑色大氣、尊貴的奔馳S600迅速離去,一如來時一樣迅疾如電。
來自京城沈家的危機就此結束,然而別墅內的氣氛卻仍有些壓抑。
燕青、柳紅萬分崇拜的看着葉秋,想說些什麼卻又敏銳察覺到廳內氣氛不對,於是只衝葉秋拋來了兩道複雜,包含千言萬語的目光,然後說:“尹總,我和紅姐去醫院了。可能要有一段日子我們不能保護你了。”
尹冷月點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不冰冷。
“辛苦你們了,你們的醫藥費由明月集團報銷。”
“謝謝尹總。秋哥再見。”
兩人說完,相互攙扶着一步步離開別墅。
葉秋目送兩女離開,然後轉身。
轉身的剎那,兩道冰冷、複雜的目光直射而來。
她看着他。
他也在看她。
於是四道目光在空中相遇,不知是迸出了火花還是凍結了一切。
她沉默着沒有說話,雖然她有很多話想說。
他沉默着也沒有說話,因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本已經被她驅逐,自己卻又不請自來出現在這棟別墅裡,她的別墅裡。儘管他做的一切是爲了她,但不請自來終究是不請自來。
想了想,或者猶豫了很久。
他沒有說什麼,再轉身,擡起腳走向別墅外。
她直勾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生氣,冰冷道:“站住。”
他聞言站住,轉過身體。
她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喊住他,可是他疑惑的目光正看着她,她總不能莫名其妙的讓他停下卻又不說什麼。
於是她開口,語氣依然冰冷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怔,無言!
心想你這話好沒道理。難道我不走還能留下來?
她也感覺自己好沒道理,這就是所謂無理取鬧?
她怎麼能無理取鬧呢?她是理性、冰冷、淡漠的尹冷月,尹總裁。
她不想繼續無理取鬧,可話題是她引起的,她不能讓大廳再恢復沉默。
今天這棟別墅已經沉默了很多次,那種感覺很沉重。
“你爲什麼不說話?”於是她質問。
“我應該說些什麼?”他反問。
我管你說些什麼,總之你要說話。你平時不是很能說嗎?現在啞巴了?
她有些生氣,氣自己又無理取鬧了一次,氣他的沒有眼色,不解風情。
“道歉!”她強撐着說。
“道歉?”他又愣了一下,然後真誠道:“對不起。”
她一下瞪大了眼睛,心想他真是一頭豬。你如此爽快的道歉還讓我怎麼往下接?難道要說一句“沒關係”。
“沒關係。”她說。
他點了點頭,開口道:“沒有別的事,我走了。”
她暗暗咬牙,心想你怎麼能走?你就這樣走了?明天沈家的人還會來,沈家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到底聽沒聽到剛纔沈千君說的話。
你走了,明天我怎麼辦?
可是求他留下來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而且她還在爲早上的事生氣。
他騙了她,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事實不是嗎?
只是……
一想到自己如果找不到辦法,明天還是要被人帶回燕京,回到那個令她生氣,令她厭惡、噁心的地方,還要淪爲他們的工具,她便心塞的難受。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自降身份求他留下來?或許能夠化解明天一劫。可是自己還在生他的氣呢!
冷眼任憑他離開?明天自己被沈家再來的人帶走,成爲那個趕自己爸爸離開,喂自己媽媽喝打胎藥的老頭子的籌碼?
兩個不同的選擇,兩個都令她揪心的結果。
混蛋,混蛋!
人都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這算什麼?你今天幫了我,明天又任由我自生自滅,既如此你今天又何必出手?
而且。
你揹包裡的那份“婚書”是廢紙嗎?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哪怕是“婚書”上的未婚夫,你也應該承擔起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吧?
想到這些,她更加氣惱。
只是想到沈家,她更加痛恨。
氣惱與痛恨都是形容心理的詞。單從字面意義上講,前者自然要比後者輕,輕很多。
所以……
與對沈家的恨相比,自己對他的氣就不算什麼了?那自己豈不是可以請他留下來?
她這樣想着,或許是在給自己一個藉口,總之這一刻她有了決定,於是擡頭準備開口。
這時他已經走到了別墅門前,殘破的大門在他腳下顯得那樣凌亂,反而爲他平添了一份霸氣。
她盯着他,然後發現他忽然停下腳,轉過了身。
“明天我再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