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張鵬那張看似面無表情,實則滿是挑刺兒的臉,岑青禾好想發飆,但她不能,她不會被他抓到把柄,所以她耐着性子,心平氣和的說:“不是質問,只是疑問。”
張鵬說:“對於職員的職業操守,盛天向來是有明文規定的,你進公司也不是一天兩天,心裡很清楚,蔡馨媛跟吳欣怡當衆搶客戶,還傷及客戶家屬,這是多壞的影響?”
“但客戶已經說不追究……”
“你們私下裡找客戶談話,只代表你們自己,代表不了盛天,這麼大一家公司,是你們說怎樣就怎樣的嗎?照你這麼說,以後大家都可以肆無忌憚爲所欲爲,只要客戶不追究,那還要規矩制度有什麼用?”
“我從來沒說蔡馨媛跟吳欣怡做的沒錯,但是現在客戶願意私了,難道我們內部就不能高擡貴手,給她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錯是錯了,關鍵是錯不至死。
張鵬坐在皮椅上,面不改色的看着桌前的岑青禾,眼底任何波瀾都沒有,他只徑自說道:“錯分大小,她們這次犯的錯,沒有任何值得原諒的必要。”
岑青禾說:“蔡馨媛進公司一年多,業績一直排在前面,剛剛她還談下了盈信在夜城的七家新店合約,按照業績,絕對要排進全部門前三的,都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她這麼久爲公司兢兢業業,就換不來一次過錯的原諒?”
張鵬聞言,忽然扔下手中鋼筆,鋼筆有些重,所以在桌上碰撞出不小的一聲動靜。
身體往椅背上一靠,他望着岑青禾,似是頗爲不滿的說道:“我知道你跟蔡馨媛關係很好,爲她的事情跑前跑後,我也知道你的業績很突出,但這並不能成爲你跟上司說話口無遮攔的理由,你真當我最近不常在公司裡面,公司的大小業務我都不清楚嗎?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主管就是個草包,連誰的業績都搞不清?岑青禾,你真的是很猖狂。”
張鵬猝不及防的翻臉,一番話當即揶的岑青禾臉色漲紅,兩人四目相對,他眼底滿是輕蔑的嘲諷,那樣子像是不需要再遮掩,反正這兒就他們兩個,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岑青禾知道他不會好說話,可她沒想到,他會這麼揶她。進公司這麼久,他這個笑面虎一直當得不錯,最起碼錶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如今真是撕破臉了。
因爲始料不及,她先被數落了一番,短暫的驚詫過後,岑青禾回過神來,馬上說道:“張主管你說這話就好笑了,我從進門到現在,一直好言好語的向你來詢問一些事情,下級有不明白的事兒問上級,難道這很不可理喻嗎?反倒是你,態度一直咄咄逼人,前面剛說完我質問你,如今又說我很猖狂,我就想知道,我哪兒猖狂了?”
張鵬想激怒她,好趁機打壓報復,岑青禾差一點兒就上當,可關鍵時刻,她還是忍住了。
他不是想玩兒嘛,她就陪他玩兒到底。
張鵬聞言,眼底很快閃過一抹失望,像是在心煩她爲什麼沒有直接發飆。
但這樣的心思,他當然不會明講出來,他只是公式化的聲音,刻板的說道:“盈信的單一直都是你在跟,這筆業績要算也是算在你的頭上,你說是蔡馨媛的,這是擺明了侮辱我的智商。”
岑青禾笑了,“張主管,我覺得你是不是最近家中有事兒,所以影響了你的心情,導致……腦子都沒平時轉得快了。同部門中一個人跑不來幾筆單子是再常見不過的事兒,盈信的人是我在一直接洽,但我是替蔡馨媛去跑的腿,這有什麼問題嗎?”
岑青禾天真的望着張鵬,神情無辜。
張鵬反被岑青禾擺了一道,一時間想不出好的措辭,他有那麼幾秒鐘的尷尬,沉默不語。
“你是存心要跟我吵架。”張鵬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聲音放得很沉。
岑青禾說:“我們有在吵架嗎?我是來找張主管彙報情況,解決問題的,如果哪裡讓你誤會,你別往心裡去,可能我這人說話太直。”
心底憋着一股火,岑青禾說話卻是越發的輕鬆,不能打也不能罵,她氣不死丫的。
張鵬確確實實被她給氣着了,想誘她發火,連她也一塊兒收拾,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咽不下這口氣。
辦公室中,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氣氛詭異的沉寂。
許是過了七八秒鐘的樣子,還是張鵬率先說道:“你是帶着氣來的,這裡就咱們兩個,你也不用裝,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想保蔡馨媛,我告訴你,保不住,蔡馨媛一定會做開除處理。”
岑青禾能忍他揶她的氣,可她忍不了他坑蔡馨媛,一口氣頂上來,她出聲道:“我想知道,這個決定是張主管你做的,還是其他什麼人做的。”
張鵬問:“有區別嗎?”
岑青禾說:“如果是上頭的決定,那我會向上頭如實反映情況;如果是張主管你自己做的決定,那我們說來說去又繞回了原點,沒有人比張主管你更清楚,蔡馨媛工作以來對盛天做出的貢獻,如果因爲一次錯誤,還是在客戶不追究的前提下做出開除處理,難免讓人覺得心寒,甚至有人會覺得這是張主管在故意針對手下部分職員。”
張鵬嗤笑,“我針對,針對蔡馨媛還是吳欣怡?她們一個是老職員,一個是新職員,如果我只開除吳欣怡,保着蔡馨媛,那纔是不公平,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看到,在錯誤面前,所有人一律平等。”
岑青禾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能保證從進公司到現在,無論大錯小錯,一次都沒犯過嗎?那你的錯誰來定?咱們銷售部上面經理位置懸空,總監又不在這裡上班,整個部門就剩張主管你一手遮天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想開除誰就開除誰。”
話說到這裡,到底還是捅開了。
張鵬陰沉的目光看着岑青禾,沉聲道:“就憑你現在跟我說話的態度,我就能讓你跟蔡馨媛一樣,out。”
岑青禾怒極反笑,不屑的語氣回道:“你憑什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你反駁就好了,啞口無言就惱羞成怒算什麼本事?”
說完,她又不怕事兒的補了一句:“哦,對了,某些人仗着山中無大王,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成天對手下女職員毛手毛腳,趁機揩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事兒沒事兒暗示下面人得給自己送禮,這種把戲好像也是駕輕就熟……”
對上張鵬那張越發難看的臉,岑青禾皮笑肉不笑,脣瓣開啓,給予最後一擊,“你知道我不是軟柿子,我認識的客戶中也有你高攀不起的,你平時怎麼爲人處事,那是你的事兒,我管不着,但你別欺負老實人不會告狀,不會耍心眼兒,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況我不是兔子。我勸你最好理智的想一想,是要大家相安無事,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還是你要跟我掰扯掰扯,看看是你在盛天售樓部一手遮天,還是我現在的人脈手眼通天。還有,善意的提醒你一句,我一個外地人,獨自來夜城闖蕩,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沒什麼底子,不在盛天干,我出門條條大路通羅馬,但你不一樣,千萬別讓我拉下馬,往上爬的時候踩了那麼多人,下來的時候會很苦的。“
岑青禾之所以敢這麼狂,是因爲她心裡有底,有商紹城在,誰能把她怎麼樣,誰又敢把她怎麼樣。今兒她還就躁了,就狂了,不服讓張鵬來戰!
張鵬工作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有能力的,有背景的,猖狂的,放肆的,可就是李蕙梓那種人,也不會向岑青禾這樣,滿眼的篤定,甚至是挑釁,一副我什麼都不怕的樣子,youcanyouup,nocanno逼逼。
一時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已是岑青禾進門之後,他第二次被懟的啞口無言了。
岑青禾這番話講出去,渾身輕鬆,大不了就是個集體辭職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她看到張鵬臉色變了幾變,各種複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自己撒了氣,她想想還是給張鵬一個臺階下,畢竟她的目的很明確,保蔡馨媛。
緩和下自己的態度,岑青禾主動開口道:“張主管,其實我們跟你的利益並不衝突,下面的人業績好,你年底拿的分紅就多,沒必要什麼東西都得利益最大化,壓制到極限,是會觸底反彈的。我跟你檢討一下,剛剛是我說話的態度不好,你別生氣,如果你實在生氣,那我跟馨媛回頭請你吃飯,當面賠罪,你看怎麼樣?”
張鵬看着她,她明顯看他臉上的表情從殺之而後快,一秒之內轉化成無奈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岑青禾所在的方向,張鵬輕笑着道:“你說你,我跟你開個小玩笑,你還當真了,還給我一通數落,你要是不說,我還真不知道自己這麼多的毛病。”
岑青禾也笑了,去到飲水機旁,她給張鵬倒了杯水,放到桌上,“張主管你是聰明人,我就是個女人,你別跟我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