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紹城眼皮一掀,擡眼看着她道:“幹嘛?”
其實他知道她在看什麼,所以口氣帶着幾分挑釁,“真心話不能說?”
岑青禾盯着他看了足足七八秒鐘,隨即一個瞬間,她咻的垂下眼簾,鼻子很酸,她努力控制住,不想這麼感性,可是控制的後果就是渾身緊繃,整個人像是雕像一樣。
商紹城看她這樣,心裡也是軟軟的泛着酸,一年了,他知道她這一年過得並不容易,她早說過,她不是來玩兒的,她也玩兒不起,明知道他沒有任何諾言,可她還是陪他走到了今天。
寧謐的飯廳之中,一時間沒有人講話,岑青禾暗自調節呼吸,生生憋回了差點兒涌出來的眼淚。
重新擡眼看向商紹城,她勾起脣角,臉上已是笑意一片,如常的口吻問道:“今天怎麼回事兒,突然轉性了?”
商紹城說:“我不屬狗,沒那麼容易突然變臉。”
岑青禾心底深處的柔軟,正在逐漸發燙,她臉上笑容不變,繼續道:“呦,聽這意思像是蓄謀已久了?”
商紹城的一碗飯已經吃完了,擡手拿起放在壁櫃上的煙和打火機,他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才道:“嗯,看你表現還不錯。”
岑青禾心裡想的是無語,脣角卻止不住的勾起。
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她出聲問:“我能理解爲,你現在是有想要娶我的意思嗎?”
商紹城靠在椅背上,端的是隨意一坐,卻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慵懶與迷人,目不斜視的回視岑青禾,他薄脣開啓,低沉着聲音回道:“你哪兒都好,就是這點,明知故問。”
岑青禾眸子一挑,“不喜歡?”
商紹城朝她的方向緩緩吐了口煙,煙霧繚繞之中,他道:“喜歡。”
岑青禾跟他談戀愛快一年,認識一年多,兩人不說朝夕相對也差不多,但都這麼熟了,可只要他想,他總能說出讓她渾身發酥的話來。
她清楚感受着胳膊上的汗毛孔張開,汗毛一根根的豎起,酥麻的感覺從頭到腳,足足過了五秒才逐漸退去。
她始終維持着脣角勾起的模樣,卻但笑不語。
商紹城張口道:“說吧。”
岑青禾問:“說什麼?”
商紹城說:“跟我就別藏着掖着了,有什麼說什麼,笑得我頭皮發麻。”
岑青禾聞言,臉上笑容不由得更大,隨手把胳膊往旁邊椅背上一搭,她吊兒郎當的道:“沒什麼好說的,意料之中的事兒。”
商紹城真想給椅子踹倒了,一個比一個不要臉。
可是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逝,他張口說的卻是,“別臭美了,隔着一層衣服我都看到你心裡樂開花了。”
岑青禾理所當然的口吻回道:“有什麼好樂開花,說的跟我多稀罕你似的。”
商紹城道:“繃住了,千萬別得意忘形。”
岑青禾拿起碗筷,一邊吃飯一邊道:“我什麼事兒都沒有,淡定着呢。”
她大口吃飯,又往嘴裡塞了肉段,紅燒肉和炸土豆,一張嘴裡滿滿的,活像個儲存冬糧的松鼠。
商紹城見狀,也不出聲阻止,就這麼慢條斯理的看着她。
岑青禾鼓足勁兒嚼着,一下兩下三下……嚼着嚼着,她忽然覺得嘴裡泛酸,眼眶發燙,下一秒,視線已經模糊,她到底還是沒繃住,垂下頭說不出是喜極而泣還是什麼。
商紹城很快抽了紙巾,笑着遞過去,岑青禾賭氣似的不接,商紹城臉上笑意更濃,出聲說道:“賴我嗎?我讓你繃住了。”
岑青禾坐在椅子上,想大哭,嘴裡還有沒嚥下去的東西,所以她邊嚼邊流眼淚,這場景誰看了誰都得笑。
商紹城從她對面挪到她身邊的位置坐下,湊上來幫她擦眼淚,嘴裡含笑嘀咕着,“就這麼沒出息?”
岑青禾揮開他的手,嘴裡的飯菜終於嚥下去了,她悶聲回道:“我這是心裡有火,流眼淚能排毒,不知道就別瞎說。”
商紹城順着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毒排完了,趕緊把眼淚擦擦,吃飯吧。”
岑青禾這會兒還哪裡想吃飯,側頭剜了眼商紹城,她蹙眉說:“你有沒有良心?我給你做這麼多吃的,你故意給我整哭了。”
商紹城一臉無辜,“我是真心實意感謝你給我做飯,我是想哄你。”
岑青禾立馬瞪眼問:“你剛纔那話是哄我玩兒的?”
商紹城張口回道:“是哄你,不是玩兒,我沒有隨處認爸媽的習慣。”
岑青禾聞言,立馬軟下來,從身到心都是軟的。
商紹城擡手掐了下她的臉,模糊了鄙視和寵溺的口吻說:“沒出息。”
岑青禾習慣性的把臉從他指間扯出來,癟嘴道:“我這人可容易認真,我爸媽更容易認真,你可想好了。”
商紹城說:“巧了,我也容易認真。”
岑青禾側頭看了他一眼,他臉上到沒有什麼認真的樣子,但是她知道,他輕易不拿這種事兒開玩笑,既然說了,那就一定是想好了才說的。
她問:“怎麼突然想開了?”
商紹城回道:“都說了我不是屬狗的,沒有那麼突然。”
岑青禾說:“那你什麼時候想開的?”
商紹城伸手搭在她身後椅背上,指尖繞着她的一縷頭髮,邊玩邊道:“量的積累達到質的飛躍。”
岑青禾撇嘴白了一眼,“說人話行嗎?”
“每天都比昨天更喜歡你。”
他平時說話就聲音低,此時不知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聲音更低了幾分,岑青禾猝不及防,頓時臉就麻了。
兩人明明熟悉的不能再熟,連牀都能一起睡的關係,卻因爲他更進一步的轉變,像是突然重新開始了一般,變得敏銳,緊張,羞澀,就連心跳都是不安的加速着。
以前她覺得,他只想戀愛不想結婚,這是騎驢找馬的耍流氓行爲,但是這一年的相處下來,她對這事兒改觀了,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輕易許諾,因爲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如果是不確定能不能給的,那乾脆就不要提的好。
正因爲如此,聽到他親口承認,她才覺得分外珍貴。
商紹城的手從椅背上擡起,順勢覆在她頭頂,低沉着聲音說道:“用不着胡思亂想,我心裡想的很簡單,就是喜歡你。”
岑青禾從沒聽過如此爺們兒的表白,頓時一顆少女心炸裂,忍不住側身投懷送抱。
商紹城順勢摟住她,岑青禾把臉埋在他脖頸處,深呼吸,都是熟悉的沐浴液香味兒。
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她出聲說道:“我心裡想的更簡單,能嫁你就行。”
商紹城脣角一勾,輕笑着道:“那你可得努力了。”
岑青禾一隻手探到他右側肋骨處,商紹城立馬按住她,“開玩笑,別抓。”
岑青禾摟住他的腰,軟聲軟氣的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正努力着呢。”
商紹城說:“跟你開玩笑的,用不着努力,就這樣,挺好。”
岑青禾說:“你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看我哪兒都好,別人可未必這麼看,我要是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資本,以後還不讓人戳折了脊樑骨?”
商紹城道:“別人眼裡你永遠不可能完美,所以用不着跟他們較勁兒,我覺得你好就夠了,你還需要得到誰的青睞?”
岑青禾說:“你爸媽,你朋友,你身邊那些看不起看不慣我的人,我這人還就愛較真兒,先天不足還不讓後天努力了?”
商紹城問:“不怕累?”
岑青禾肯定的回道:“累有什麼好怕的?累說明還有價值,閒着才真恐怖。”
商紹城脣角勾起溫柔的弧度,黑色的瞳孔中滿是得意和讚許。其實他這麼多年一直不曾定性,就是因爲身邊的女人,都是想靠他一輩子,以爲綁了個搖錢樹,以後吃喝不愁,就算是有真愛,那份愛也會轉化成盲目的黏人,每天生活的重心就是圍着他轉,他累,對方也會沒有自我。
說白了,他骨子裡還是欣賞有志氣,有拼勁兒的女人,他可以養她一輩子,也絕對有這個能力,但這不是對方喪失鬥志,甘願當一個金絲雀的理由。
岑青禾骨子裡就沒想靠他養,而且在她的生活中,愛情真的不是全部,她有肝膽相照的好朋友,有特別不靠譜卻特別溫暖的父母。她可以很愛他,但同時也很愛她的家人和朋友,她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想攀附任何人而活,同樣,失去任何人,她也都能活。
商紹城從未告訴過岑青禾,不是隻有她一人有危機感,其實他也有,她覺得自己還不夠好,也許沒達到跟他比肩的地步,但同樣的,他也有相似的顧慮。他怕自己太忙,有時候會照顧不到她,怕她一不小心就放棄了,怕她身邊出現其他愛慕者,那個人也許會偷偷搶走她的心。
人不怕自視甚高,就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在商紹城看來,岑青禾足夠配得上任何一個男人,所以他必須得把她牢牢地看住了。
“明天叔叔阿姨過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岑青禾笑道:“想賄賂我爸媽?”
商紹城‘嗯’了一聲:“你媽一直挺喜歡我的,丈母孃這裡沒壓力,就是沒跟你爸接觸過,不知道老丈人好不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