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的葬禮落幕的第二天,薛家舉辦了盛大的追悼會,
這是薛白綾的安排,很有心的安排,
老爺子拖着陽壽已盡的身軀也要熬到白老爺子先死,薛白綾當然不會搶在白家先舉行葬禮,
燕京這兩場前後腳舉辦的葬禮讓數不清的人思緒混亂,但更多的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林澤如期而至,站在了薛白綾爲他準備的位子,但由始至終,他都有一顆以外人的姿態站在主人的位子的覺悟,所以並沒人對他的出現和所站的位子感到不滿、忿恨、當然,更多的是不敢,沒實力去發表意見,
薛貴如薛白綾說的那樣,看上去似乎堅強了許多,甚至在招呼客人的行爲中,也表現得理智而沉穩,
他的妻子寸步不離地陪着薛貴忙活,臉上寫有哀愁,還有踏實,
也許,這對夫妻在經歷了薛老爺子的逝世,纔算是真的做起夫妻,
薛白綾則是一如既往地平靜與遺世獨立,縱使在追悼會上,她也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沒給敵人留下任何可以侵入的弱點,這樣一個女人,讓前來參加追悼會的男人歎爲觀止,同時爲薛老爺子有這樣一個孫女兒感到幸運,
若是沒了薛白綾,薛家該何去何從,
追悼會四平八穩地結束了,
老爺子也安穩地躺在了他生前便挑選好的墳墓,據說,將自己葬在這塊地,對薛家的命脈好,
直至深夜,薛老爺子的葬禮纔算圓滿結束,衆人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薛家,薛貴在妻子的陪伴下回了房間休息,但沒過十分鐘,他趁着妻子睡着後又偷偷溜了出去,找上在客廳吃宵夜的林澤,
“怎麼又跑出來了。”林澤好奇地問道,
“睡不着。”薛貴點了一支菸,瞥一眼只剩林澤一人的客廳,“姑姑呢。”
“她去洗澡了。”林澤給薛貴倒了一杯酒,
“還出來嗎。”薛貴問道,
“應該不會出來了。”林澤揉了揉鼻子,說道,“她累壞了。”
“不出來就好。”薛貴喝下一杯茅臺,沉凝了片刻後說道,“林澤,其實我今兒找你,是有些話要跟你說。”
“說什麼。”林澤問道,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姑姑昨晚跟我說喜歡你,她所說的喜歡,大概就是深愛吧,我比你更瞭解我姑姑,她要麼不愛,愛上了,這輩子都不會改變,之所以我敢這麼肯定,是因爲姑姑曾跟我說過,她的時間很緊張,她並沒有太多時間去關心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一旦她愛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現在太爺爺走了,薛家就靠姑姑扛了。”薛貴又灌了一口烈酒,平靜道,“直白點說,我跟韓小寶屬於一類人,沒興趣也沒能力去打理家族生意,你可以說我孬,也可以說我沒種,但這是事實,即便我真的硬着頭皮上,到頭來也會把薛家整垮,所以姑姑在未來的道路上會更辛苦。”
“我沒本事給姑姑分擔什麼,偶爾逗她樂樂,給她跑跑腿是我的能力極限。”薛貴奪走林澤手中的酒瓶,猛地灌了一大口,“姑姑下輩子能不能過得滋潤點,幸福點,就看你了。”
“這份壓力太大,太沉重。”林澤蹙眉道,
“我知道。”薛貴苦澀地笑道,“我姑姑是什麼人,是比男人更有本事的人,她這輩子還沒在誰的手上吃過虧,打過敗戰,她驕傲,她孤芳自賞,放眼燕京,我挑不出第二個能跟她琴簫合奏的人。”
“我不會彈琴,也不會吹簫。”林澤哭笑不得,
“但你能進她的房,你能爬上她的牀,你還能讓她主動給你發短信,打電話。”薛貴平靜地說道,“你知道嗎,我這輩子只接過她三個電話,第一個是我母親過世,第二個是太爺爺重病,第三個,是告訴我她喜歡上了你,而短信,她的手機裡只有給你發短信的記錄。”
林澤喝了一杯酒,吐出一口濁氣道:“我跟很多女人許下了承諾,在能力範圍內許的承諾,既便如此,我也時常心虛,怕力所不逮。”
“你姑姑是個足以讓我仰望的女人,她動人,有本事,比大多數男人聰明、堅強、勇敢,我甚至挑不出她的毛病,這樣一個女人,你要我一個周身毛病,一大堆致命硬傷的男人給她許承諾。”林澤苦澀地說道,“你會不會覺得有點荒誕。”
“那你的意思是。”薛貴微微皺眉,不明白林澤說這番話的意思,
“我跟她上了牀,她沒有弄死我,也沒有抗拒我。”林澤說道,“如果她有危險,我會不顧一切去扛,哪怕因爲死去而辜負了別的女人。”
“但同樣,當韓小藝,或者別的你不認識的女人生命受到威脅,我也會用命去保護。”
“如果我死了,我許下的承諾就不能完成了。”林澤微微咧開嘴,盯着薛貴那略微憔悴的面龐,“我這麼說,你能懂嗎。”
“能。”薛貴重重點頭,
“那就好。”林澤吐出一口氣息,
“坦白說,看見你現在的狀態,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出軌。”薛貴說道,“倒不是覺得你這樣做荒誕,而是認爲你這並不是桃花運,是桃花劫。”
兩個男人就這麼一面喝酒一面聊天,直至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林澤才伸了個懶腰道:“去睡吧,我也該回去了。”
“等一下。”薛貴忽地喊住了林澤,
“嗯。”林澤回過頭來,
“我姑姑說我比不上你。”薛貴說道,
“長相。”林澤點了點腳尖,“身高。”
“心理素質。”薛貴笑道,
“別開玩笑了。”林澤揮了揮手,“我十八歲就一騎絕塵寂寞如大雪崩,你跟我比心理素質。”
“哥屋恩,。”
……
唐老在門外沉凝了許久,方纔擡起那褶皺的手臂,輕輕敲響了房門,
“請進。”屋內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
推門而入,唐老緩步走向桌後的白十二,
“唐老。”白十二起身相迎,問道,“這幾天在燕京還住得慣吧。”
“住得慣,雖然這些年一直在南方,但前些年也還是住在燕京,能有什麼不習慣的。”唐老對白十二的態度十分感恩,
他不是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貨色,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恨不得還十分,何況還是白家大少爺,
“唐老坐,我讓人給您泡壺龍井。”白十二說着便吩咐僕人去泡唐老最愛的龍井,
唐老在白十二的攙扶下坐在沙發上,略有些不合規矩地握住了白十二的手掌,嘆息道:“白少,老唐這次來,其實是想跟少爺交交心。”
“唐老有什麼要說的儘管說,我聽着。”白十二柔和地說道,
唐老聞言,微微擡起頭,端詳着自己看着長大的大少爺,不知怎地悲從中來,
白老闆英年早逝,老爺便成了少爺唯一的庇廕,如今老爺子走了,白少該怎麼辦,
靠自己的妻子照顧保護,
縱使七十出頭了,唐老也無法想象這會是怎樣的生活,再者,家族講究個血脈純真,由白婉君掌權,這算什麼事兒,
“既然少爺這麼說,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唐老醞釀一番,緩緩說道,“少爺是我看着長大的,這些年來您深居簡出,不理會家族的事兒,我能理解,一方面是有小姐打理,另一方面則是有老爺在後面撐着,但如今老爺走了,若是再由小姐獨自打理家族,不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白十二聞言,輕輕點頭道:“唐老教訓得是。”
唐老雙眼猛地一亮,語調略微激動道:“那少爺您的意思是,。”
“我的確該把一些東西要回來了。”白十二說道,“唐老您放心,白家永遠是您心中的那個白家,不會因爲爺爺走了,而有絲毫的變化。”
唐老雙眼頓時紅了起來,緊握住白十二的雙手道:“您可知道,當年老爺掌權,之後白老闆掌權,白家是有多麼的風光無限。”
白十二脣角泛起一抹莫名的異色:“我會給您一個更輝煌的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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