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建築猶如幻燈片般迅速倒退,在這落葉泛黃,已入深秋的街道里本是頗具詩情畫意。
然而此刻,車廂內張馨藍那清秀嬌美的臉蛋兒上卻是寫滿緊張與急迫,不停催促着同事提速。
警車的速度已飆至百碼開外,雖說這條街道行人流不大,車輛也不多。可速度卻絕不算慢。若非有緊急事兒,張馨藍定然不會不顧安危吩咐同事提速。
“小張,你着急也沒用。”後座上的程自強面色沉凝道。“林澤既然是去了軍機營,第一步自然是接受審訊。短時間內不會出事兒。”
“可是——”張馨藍咬着柔脣,神色焦急道。“軍機營這回都不跟我們打招呼就直接抓人,說不定是想快速解決。”
程自強聞言也是一臉抑鬱。
沒錯,軍機營的確與他這位北區警界一哥井水不犯河水,以往的日子裡,除非是捕捉國外間諜特工,纔會徵求警力進行圍剿。一般情況與程自強幾乎沒有交集。但儘管如此,每次軍機營行動,都會先給程自強打個招呼,一方面是給程自強面子,另一方面則是讓程自強有個心理準備。
可這次竟然悄無聲息便將林澤兩人帶走,連消息也不放一個。可想而知軍機營這回先斬不奏,定然有重要原因。
若非他在醫院附近還安插有人手保證事態在掌握之中,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林澤兩人被軍機營帶走了呢。
消息怎麼會走漏風聲?到底是誰通風報信?
程自強不知道,也沒時間去徹底調查。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程自強不像張馨藍那樣激動緊張,而是考慮自己是否應該去一趟軍機營,爲林澤疏通一下關係。
經過一番生死熟慮,又給已調入燕京的老上司打電話討教,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不管是去幫忙,還是讓林澤明白消息的走漏與他無關,他都應該去。
老上司交代了。
若是林澤在軍機營出了事兒,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程自強不明白林澤出事兒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但一想能坐在北區警界一哥的位置,便是那位老上司一首提拔起來的。他的話,程自強得聽,也必須聽。
故而他才與張馨藍同坐一輛車趕往華新市軍機營總部。
“爲什麼軍機營會盯上林澤?”張馨藍很迷茫地問道。“軍機營不是負責監視間諜活動的麼?”
“你忘記林澤那個女性朋友就是英國特工了嗎?”程自強平靜道。
“那跟林澤有什麼關係?”張馨藍不解地問道。
“那位女特工擊殺數名外籍男士,到目前爲止還調查不出他們的身份,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身份。”程自強淡淡道。“一般而言,只有幹一些極度危險且高度機密的事兒,纔會完全查不出身份和資料。那麼軍機營自然有理由懷疑林澤的那位朋友在進行秘密的間諜活動。而林澤跟她走的太近,被牽連也很正常。”
“若單純只是這樣的話——”張馨藍略一遲疑,戰戰兢兢地說道。“倒也不怕林澤有事兒,可這次軍機營不按常規手段做事,恐怕是有人背後操作慫恿——”
她不敢再說下去,若真被她一語中的,林澤恐怕就處於極端危險的局面了。
畢竟,軍機營這種執行特殊任務的單位,饒是張馨藍這幫警界人士,也是極不願意接觸的!
哪個正常人願意接觸一些搞特務行動的陰狠傢伙?
程自強也是瞥了張馨藍一眼,他發現這個很單純的女孩兒好像成長了許多。似乎是在與林澤接觸後,快速成長起來的。居然一下子就猜中這件事兒背後有人搞鬼——
這個林澤。還真是有拔高身邊人智慧的能力啊!
只是不知道這次他能夠安然無恙離開軍機營,也不確定自己這趟去,能不能起到一點作用——
————
嗖!
林澤閃電般竄過去,氣勢驚人,未等劉勇做出反應,他猛地探出手掌,一把捏住拽着電棍的手腕,一扯一帶,便是讓劉勇電棍脫手,人也被這股巨大牽引力拉扯出去。
砰!
劉勇那消瘦卻十分精幹的身軀撞在牆上,旋即便是摔落在地。
然而下一秒,他卻面色猙獰地爬起來,抹掉嘴角的血漬,那雙死魚眼冒出嗜血的光澤,冷惻心扉地說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知道。”林澤輕描淡寫地說道。“以暴制暴。”
“這句話該由我來說。”劉勇從牆壁上抽出一把鐵棍,在掌心拍打幾下,渾身冒出寒意地說道。“以暴制暴這個詞,只能用在執法人員身上!”
“你也算?”林澤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意味。
“現在你的確可以不當我是執法人員。”劉勇咬牙寒聲道。“因爲我也不會當你是嫌犯!”
說罷,他持起鐵棍,無比兇殘地撲向林澤。
也許他折磨人有一套,又或許在面對普通壯年時,他的武力值頗有殺傷力。
但可惜的是,他面對的是林澤,是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極限能到哪兒的變態。他那點微末計量,實在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脅。
砰!
他撲上來的很快,彈回去的更快。林澤只是一腳,便再次將他踹成狗吃屎,模樣慘不忍睹地趴在地上。
鼻血飛濺而出,滴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這間房內,幾乎過一段時間便會被鮮血沾染,但從來都是別人的。這是劉勇第一次流血,艱難爬起來的劉勇發誓這會是最後一次!
重新起身,劉勇就像一頭打不死的小強抹掉臉上的血漬,眼裡殺機畢露,跟瘋子似地衝向林澤。
難道軍機營專門出場這種瘋子嗎?
難道承接着反間諜偵查局的軍機營,只有這種沒頭沒腦的傻子嗎?
坦白說,林澤一點兒也不敬佩小強般的劉勇,相反,他對劉勇的行徑感到可恥。
假如你拼老命可以把我弄死,我絕對贊成你死拼——但擺明了你連我一根寒毛都摸不到,居然還願意不要命似地衝上來。
有意義嗎?
腦子進水?
林澤覺得很失望——
砰!
又是一次撞擊在牆壁上,劉勇宛若一頭沉默寡言的野獸站起來。這一次,他的腰桿挺直了。目中透出冰寒刺骨的殺意。
他沒再撿起武器,也不再彎着腰伺機而動。而是——將手探進了隱蔽的衣襟內。
這是制服內很難被人察覺的地方,只要劉勇不說,誰也不會發現他身上藏有一把——漆黑的手槍!
幽冷而森然的槍口瞄準林澤眉心。滿臉是血的劉勇咧開嘴,猶如地獄判官般神色殘酷,猙獰地說道:“你打的我渾身是傷,殺了你,我屬於正當防衛,上頭也不會爲難我——”
咔嚓!
劉勇的拇指撥開了保險——
————
“喲,這不是程局長嗎?什麼風把您吹到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得到下屬彙報,王營長起身相迎。
在級別上,他和程自強同級。可在職權上,程自強作爲北區警界一哥,要比他強上不少。
軍機營的確是秘密部門,可他們一年也未必有幾單案子,程自強一天接手的案子就能超過他一年甚至幾年。在數量上高下立判。
軍機營是國安人手不足誕生的,指不定哪年國安擴招,他這個所謂的營長便會丟掉飯碗。而程自強的北區中環警署,是不存在被取締危險的——
所以甫一見面,王營長便表達了他對程自強的尊重。當然,這也只是面子上的功夫。
程自強含笑道:“王營長客氣了,您一接手案子便關係國家安危,我這也是鼓足勇氣纔敢打擾您的。”
雙方相互拍幾下馬屁,王營長便介紹沈飛給他認識。程自強卻是打過招呼後,笑道:“我跟沈公子也算老相識了。”
沈飛陰沉着臉點頭,倒也沒多說什麼。
上次程自強沒替他出頭,他對這個北區警界一哥可沒什麼好感。
程自強也不介意沈飛對自己何種態度,反正不是一個派系的,就算程自強放得下架子熱臉貼他冷屁股,也得不到實際好處,倒不如豁達硬氣點。
“程局長這回親自登門,莫不是有什麼事兒吩咐小弟?”王營長笑眯眯地問道,心下卻想,你程自強此次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也沒什麼大事兒。”程自強落座椅子上,點燃一支菸,微笑道。“我部下說瞧見你們軍機營在北區有行動,想來問問有什麼可以幫手的。”
“哎呀——”王營長面露慚愧,微笑道。“老哥你不提醒,我倒真忘記這一茬了。真是對不住啊,這次因爲事關重大,我怕走漏風聲,所以也沒先行通知。還望老哥海涵。”
“那倒沒什麼,畢竟我警局裡人多口雜,萬一走漏風聲,影響王營長辦公就不好了。”程自強如此說着,揶揄味道卻是甚爲濃郁。
王營長浸淫官場多年,又豈會聽不出這番話的另一層意思,諂笑道:“保管不會有下次。”
程自強倒是沒深究這事兒,岔開話題道:“聽說這次你們逮的是一男一女,懷疑他們在進行間諜活動?”
“程局長消息很靈通啊。”王營長謹慎道。“倒是真這麼回事兒,但還在審訊期間,也沒落實。所以不方便透漏什麼。”
“不可能!”
從進房便一直站在程自強身後的張馨藍忍不住開口道:“林澤怎麼可能是間諜?又怎麼會做通敵賣國的事兒?王營長,我想您一定是搞錯了!”
王營長聞言,神色先是一斂,旋即似笑非笑地望向程自強道:“程局長,難不成你是來爲那一男一女說情的?”
“我對林澤那年輕人頗爲了解,相信他不是那種人。只希望王營長莫要冤枉好人。”程自強含笑着說道,卻是不悅地瞪了張馨藍一眼,讓她閉嘴。
王營長豈會看不出這兩人的小把戲。當下也不追究張馨藍的不敬,反正不管你程局長如何軟硬兼施,怕也沒能力插手這事兒。跟你這麼耗着倒也無所謂,只等待會兒看劉勇的成效便是。
程局長又旁敲側擊詢問一番,更是表露他跟林澤有幾分交情,暗示王營長審訊時手段別太過分。
砰!
正當王營長要虛與委蛇地應付程自強,這棟素來幽冷僻靜的軍機營大樓詭異地響起一記突兀而刺耳的槍聲。
幾乎整棟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每個人的臉上也寫滿震驚與迷惑。
軍機營,怎麼會有槍聲?
你能想象警局響起槍聲是什麼概念嗎?
槍聲一響,原本談話中暗藏玄機的辦公室也頓時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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