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八傲然矗立在書房,揹負着雙臂,腦袋微垂,似在檢閱書桌上的擺置,
但若是有心人去注意他的雙眼,便會發現他的眸子呈放空狀態,
他沒將書桌上的任何事物聚焦在眼中,僅僅是維持着這個狀態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陪同喬八守在書房的李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自處,
頭已經開了,
接下來的事兒不做也得做,
綁架韓小藝,綁架這位燕京韓家的豪門千金,會帶來多麼沉重的後果誰也不清楚,
曾經,喬八也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事兒,但沒有一次成功,每次都與勝利失之交臂,
這一次他成功了,卻分分鐘會承擔可怕的後果,
但不管如何,喬八做出這個決定,李斯也順利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將韓小藝綁回來,
將韓家大小姐綁回來,
韓家大小姐被綁,驚動的不止是華新市的林澤,還有遠在燕京的韓鎮北,韓小藝的父親,
“將消息傳到燕京,傳給上頭那位。”喬八凝神閉目地輕緩道,“韓小藝,已經處於控制之中。”
“是。”李斯說罷,便轉身退出房門,傳遞喬八的消息而去,
喬八仍站在書桌前,寬大的手掌觸摸幾下擺放在桌上的線狀書籍,隨後又是輕輕拍了拍,淡淡地自言自語:“這位大能暗中鎮得住韓鎮北嗎。”頓了頓,他又是自嘲地笑道,“若是鎮不住,那就一起死吧,反正,,我喬八輸的再多,也不及你萬一。”
五分鐘後,李斯悄悄回到書房,平靜地說道:“八爺,上面的人已收到消息,並讓我轉告您不論發生什麼事兒,都不會讓韓鎮北遷怒與您。”
“他要有這個底氣說這番話纔好。”喬八並沒因此過度放鬆,至少,活到他這個年紀,爬到他這個位置,對上頭那些人的話從來都有所保留,在喬八看來,上頭那些人的話能有三成可信度就不錯了,
拋開這些危險念頭,喬八迅即理順情緒,
計劃已啓動,現如今不是爲未來忐忑擔憂的時候,深吸一口氣息,轉至書桌旁的抽屜,拉開抽屜,摸出一把笨重的鑰匙,,
李斯甫一瞧見喬八這個舉動,神色立刻大變,
李斯跟了喬八這麼多年,對這位boss的性情不說了如指掌,卻也對他的底牌頗爲知根知底,
既然喬八願意拿出這把鑰匙,那便意味,,喬八已做好與林澤終極對抗的準備,
想到這兒,李斯竟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夾雜着一絲興奮,一絲緊張,還有一絲難以言語的渴望,
“跟我來。”喬八將鑰匙放入口袋,踱步出了書房,
李斯亦步亦趨跟在八爺身後,徐徐向喬家大院內的一棟極爲隱蔽的小木屋行去,
這是一間縱使喬家大院的僕人,也極少有人會靠近的木屋,並不是說僕人們不知道院裡有這間木屋,而是八爺嚴令禁止下人靠近,
僕人們並不清楚這間木屋裡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但即便隔得老遠,也能感受到從這間木屋瀰漫出來的危險氣息,彷彿木屋裡鎖着一頭兇獸一般,令人想一想便不寒而慄,
寒風肆意,月明星疏,
一抹在烏雲薰染下顯得略微灰暗的銀色月光鋪滿整個喬家大院,將木屋前的空間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銀光之中,
喬八踱步而來,行至木屋門口時,他頓住身形,從口袋取出鑰匙,打開門鎖,,
咔嚓,
門鎖彈開,喬八動作平緩地取下鎖匙,輕輕在木門上連敲三下,低沉地說道:“出來吧。”
言罷,他倒退數步,將身軀置於銀灰色月光之下,揹負着雙臂,目光淡然地凝視前方,
咯吱,,
在等待十秒有餘之後,木門忽地被拉開,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低沉的怒吼,
“吼…”
彷彿是爲了迎合此刻的氣氛,天空竟是颳起一陣刀子般的寒風,吹得周身樹葉嘩啦啦作響,令人心生不安,
啪啦,
被拉開的木門在電光火石間,竟被木屋內的活物硬生生扯成兩截,
登時木屑紛飛,哐當作響,
叮叮叮,
處於陰影中的木屋門口,一道黑影自門內緩緩行出,夾帶着一陣鐵鏈與地面摩擦的金屬碰撞聲,頗爲詭異,
叮鐺叮鐺,
隨着那道黑影的挪動,金屬碰撞聲愈發激烈,直至那道黑影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李斯的表情方纔驚變起來,
他知道這間木屋裡藏着一個人,,或者說,已經稱不上人的一個人,
他還知道這個人很可怕,
但他已三年未見過木屋內的這個人,所以他變成什麼樣子,李斯並不知情,
他只知道,喬八一直將這個人當做一張王牌,最後的王牌,
此人身高足有一米九,手腳皆被粗壯的鐵鏈捆綁,衣衫頗爲襤褸,彷彿一個窮困潦倒的難民,一頭蓬亂的黑髮直達雙肩,想必已有許久沒修剪過,他佝僂着高大的身軀,呼吸粗重而急促,像一頭遊走於暴走邊緣的野獸,僅僅是看一眼他的模樣,便令人生出退避三舍的衝動,
喬八揹負着雙臂,由上至下打量這個形同野獸的男子,忽地將手中那把鑰匙扔在他面前,淡淡道:“自己打開鎖鏈。”
那宛若野獸般的男子卻輕微顫抖一下魁梧的身軀,猛然擡起頭,那雙渾濁不堪的眸子裡透着一絲迷茫,似乎不太敢這麼做,
“我說。”喬八指了指他身上的鎖鏈,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打開它。”
魁梧男子聞言,彎下腰撿起那把鑰匙,而後神色複雜迷茫地打開了手腳上的鎖鏈,
一時間,他忽地意氣風發起來,
像一頭鬥志高昂的野獸,頗有種擇人而噬的霸氣,
連那佝僂彎曲的腰身,也緩緩地挺直,
“殘狼。”喬八目光凜然地說道,“我給你一個機會。”
“嗯。”被稱之爲殘狼的魁梧男子鼻息間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神色茫然,
“替我守住一個人。”喬八不容質疑地說道,
“嗯。”殘狼仍是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喬八似乎並不介意他那彷彿十分不敬地態度,一字字道:“守到我決定是殺是放爲止。”
“嗯。”殘狼噴出一個音節,
“若你完成我交代的,我便放你。”喬八言罷,忽地話鋒一轉,身軀微微向前傾斜,釋放出一股滔天的氣勢,冷冷道,“若是你敢逃走,或是無法完成任務,你將一世不得自由。”
“吼…”
殘狼焦躁不安起來,那表情麻木的面龐上堆滿兇悍與殘忍,彷彿誰要阻止他,破壞他獲取自由,他便會將對方生生撕成碎片,
“去吧。”喬八擺了擺手,“會有人告訴你去哪兒。”
“吼。”
殘狼如同一頭兇殘的野狼消失在月光之下,
他已無法如正常人那般說話,自五年前被喬八鎖在這間木屋內之後,他便再沒與任何人交流,一個正常人,若是五年不與人交流,不說一句話,說話功能自然會退化,
但沒關係,喬八並不需要他會說話,他只需要這頭野狼爲他守住一個人,能不能說話,有沒有說話功能,並不會影響他完成任務,
喬八緩緩轉身,欲折回書房,卻發現李斯以一種極爲古怪的眼神望向自己,
喬八對這個老夥伴的迷惑一點也不意外,淡淡道:“想問什麼便說。”
“我本以爲他會在關鍵時刻守在八爺身邊。”李斯疑惑道,“但您卻讓他去看住韓小姐。”
“一旦韓小藝處境安全,。”喬八一語中的道,“一切已露出水面的漩渦與動盪,將會瞬息間煙消雲散,歸於平靜之中,所以她必須在森嚴的控制之下,不容有誤。”
李斯輕輕點頭,不再言語,亦步亦趨地跟着這個老謀深算的boss回書房,,
,,,,
“小寶,回你的房間,不管你是去打遊戲還是睡大覺,什麼都別管,什麼都別想,即便這棟別墅裡的人都死乾淨了,你都不要出房門半步。”林澤沉聲對慌神坐在沙發上的韓小寶告誡道,
“你真有把握救我老姐。”韓小寶不安地問道,那雙明亮的烏黑眸子里布滿擔憂之色,
林澤雙掌按住他的肩膀,一字字說:“我曾向小藝承諾,不管她面臨何種困苦危險,我都不會讓他有事。”言罷,他衝神父與屠夫使了個眼色,說道,“送他回房。”
神父沒半點猶豫,拖着韓小寶上樓,
神父守二樓,屠夫坐鎮一樓,務必保證韓家別墅萬無一失,
佈置好別墅內的安全防線,林澤神色冷然地坐回沙發等候消息,
很快的,
幾乎不到半個鐘頭,林澤手機便是嘟嘟作響起來,
電話是刀疤打來的,
林澤甫一接通,電話那頭便響起刀疤略顯急切地聲音:“小林哥,我剛收到一個匿名消息,對方讓我按照他指定的地方等待,便能救回韓小姐。”
“什麼地方。”林澤心頭一突,沉聲問道,
“北區邊緣的三岔口。”刀疤認真地說道,
“有把握嗎。”林澤冷冷道,
“我的人根本查探不到任何消息。”刀疤遲疑地說道,“以前也有匿名人給我傳遞有關喬八的信息,我偶爾會嘗試一把,每次消息都很準確,若非下面的人實在查不出來,我也不敢貿貿然把這個消息告訴您。”
林澤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良久之後,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道:“好,我會着手準備,至於你,。”林澤頓了頓,冷然地說道,“按照我的計劃執行,不要有出軌行爲。”
“小林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掛了電話,林澤使勁兒揉了揉眉心,心臟更是劇烈抽搐着,
三岔口,
那是一處地形複雜的地段,道路交錯縱橫,還有些許林地,是許多小白領郊遊寫生的首選去處,
這個匿名來信的人是誰,
他真的有把握將韓小藝帶到那兒去嗎,
但從刀疤的口氣和以前收到的匿名信的準確度,林澤不得不信任這個匿名人士,也許他真的有這個能力也不一定,
正躊躇着應當怎樣安排人手問題時,坐在沙發上捧着哈根達斯慢條斯理吃着的銀女忽然起身,緩步行至林澤跟前,那雙清亮幽冷的眸子盯着林澤道:“我替你去。”
林澤略微動容道:“去哪邊。”
銀女揚起手心捧着的哈根達斯,清淡道:“我喜歡的,是她買的。”
林澤目光深邃地掃視銀女那清淡的容顏幾眼,輕聲道:“帶她回來。”略一躊躇後,他又提醒道,“你要小心一些,途中可能會遇到頂級高手。”
銀女手心忽地一道白光閃爍,那晶瑩剔透地雪白匕首凌空一劃,柔脣開啓,殺機畢露道:“殺了便是。”
言罷,銀女踱着看似緩慢,實則迅即無比的步子離開韓家別墅,
一切準備妥當,林澤彎腰抓起茶几上的那瓶高濃度白酒,猛地仰頭飲盡半瓶,與此同時,他腰間那把蘊含有濃烈血腥味的無柄小刀落入手心,
林澤飲下半瓶,另外半瓶則是澆灌在吹毛斷髮的鋒利小刀上,烈酒順着刀身流淌而下,滴落在光潔冰涼的地板上,他卻抿着脣,略一翻動寒光乍現的刀身,便有一抹耀眼刀芒刺入雙目,沉聲呢喃道:“今夜,我便拿你鮮血祭奠死去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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