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土黃色的茶水潑灑在陳雪琴臉上,將她足足花費半個鐘頭精心修飾的妝容毀於一旦,甚至連那些在滾燙沸水中泡開的茶葉,也沾染在她如同大花貓般臉龐上,看上去滑稽可笑,頗有幾分喜劇色彩,
只是,她這幅尊容在旁人看來可笑滑稽,她卻徹底暴走了,
本就不算漂亮的臉龐扭曲變形,連那談不上挺秀的五官也因爲憤怒而擠在一起,
她怒了,
會所內四下落座的名流們卻懵了,
這是什麼情況,
兩位在第三代後輩中最有背景,最意氣風發的姑娘家怎麼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大動干戈,甚至大打出手,
華夏不僅講究酒桌文化,對座位文化更有嚴苛要求,尤其是上流社會,對這些門門道道上的講究幾乎能出一本系統的攻略書,
韓小藝幾人是第三代的佼佼者,但這兒卻是屬於長輩們的一個聚集地,所以儘管她們身份不俗,卻也只是挑選了一張居中的圓桌落座,此刻甫一鬧出動靜,會場內的名流們幾乎是從四面八方圍觀過來的,將陳雪琴的洋相一覽無遺,
陳雪琴生氣了,憤怒了,暴走了,
本就城府不深的她猛地一拍桌面,喝道:“韓小藝,你什麼意思。”
看其模樣,大有將韓小藝活剝的架勢,她身側的幾個女子也向韓小藝投來不善的眼神,怕是真鬧出什麼動靜,她們會義無反顧地站在陳雪琴這邊,
反觀肇事者韓小藝,卻是俏臉冷峭地慢條斯理起身,玩弄着蔥白纖細的玉指道:“我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陳雪琴抹掉臉頰上的茶漬,氣得五官扭曲道,“今兒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就算韓鎮北親自來我也不會放過你。”
“解釋,解釋什麼。”韓小藝冷冽地掃視這個令她作嘔的女人,冷笑道,“之前你是不是在休息室對我進行言語侮辱與謾罵,嗯,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也不願跟你一般見識,你看,我還很大氣地跟你一起看戲,對吧。”
沒等陳雪琴發飆,韓小藝繼續陰測測地冷笑道:“但你實在欺人太甚,從我坐下到現在,你又綿裡藏針的辱罵,指桑罵槐的羞辱我不下十次,我看在你大我幾歲的份上,也就不跟你計較了,但是,。”韓小藝話鋒一轉,寒聲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辱罵我爹地。”
陳雪琴氣結,咆哮道:“我何時辱罵你爹地。”
“剛纔你說什麼有其女必有其父,沒一個豬一樣的父親,又怎麼生的出豬一樣的女兒。”
“剛纔你還說暴發戶一樣的男人,**出來的後代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剛還你更是說,。”
韓小藝連珠炮般扔下近十句出自陳雪琴之口的話語,不僅讓陳雪琴瞠目結舌,就連附近的那些名流也大爲皺眉,
沒錯,在上流社會上,不對盤的兩人在交談時玩些文字遊戲,來點具有暗示性的搶白是稀疏平常的,別說是這兩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兒,縱使是他們這些老奸巨猾,心性沉穩的長輩,也時而會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泄一下憤怒與火氣,
只是,,陳家二小姐啊,你做的也未免太過火了吧,
你陳家雖說是名門望族,可人家韓家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任由你這麼罵,佛也有三分火,遑論是如今在燕京風頭最旺的韓鎮北的寶貝女兒,
聽着韓小藝說出這番話,附近的名流們微微搖頭,對陳雪琴的偏激做法頗有些微詞,
但事態發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又知道陳雪琴是個目中無人的千金大小姐,即便是那些自認有幾分薄面的名流也沒主動請纓,充當和事老,只是氣態平穩地目睹眼前這一幕晚輩們鬧出的荒誕鬧劇,
陳雪琴氣得臉龐漲紅,大聲質問道:“你哪隻耳朵聽見我罵你,罵你父親了。”說罷,她又轉身詢問站在她這邊的幾個女人,“你們聽見了嗎。”
“沒有,我只知道雪琴你跟韓小姐聊的很開心,她忽然就發瘋了。”
“我也沒聽見,韓小姐,你這事兒做的可不妥當。”
“聽見了嗎。”陳雪琴咆哮道,“誰聽見我罵你,罵你父親了。”
“你也知道罵的是我,是我父親。”韓小藝嬌俏的臉蛋上掠過一絲怒意,“我聽見就可以,要這些閒雜人等聽見做什麼,我韓小藝做事兒,只需要有足夠的理由,從不需要一幫愚蠢的女人做人證。”
“韓小姐,你欺人太甚了。”
“哼,韓家大小姐,你當真以爲燕京城所有人都怕你,怕你父親嗎。”
“韓小藝。”陳雪琴暴走道,“別說我沒罵你父親,即便我真的罵你父親,以你對我的羞辱,也別想輕易走出文房會所。”
“喲,陳家二小姐這是要跟我耍橫啊。”韓小藝冷笑連連,輕蔑道,“耍橫,我韓小藝在燕京怕過誰。”
陳雪琴氣得不能正常思考了,猛地轉頭衝聞訊趕來的大廳經理道:“把門關上,你若是敢放韓小藝出去,我唯你是問。”
他話音一落,那大廳經理立馬去通知老闆,兩位豪門千金的爭鬥可不是他這個級別的小跑堂能參合的,稍有不慎,家破人亡都不在話下,
陳雪琴則是含怒地登時韓小藝,彷彿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才能消氣,
沒錯,她的確指桑罵槐綿裡藏針攻擊了韓小藝,乃至於她的父親韓鎮北,可她沒直接罵啊,她只不過是假借別人之身羞辱韓小藝而已,你反罵我我也接着啊,你爲什麼要直接動手,你不知道我陳雪琴最在乎形象的嗎,你讓我大庭廣衆丟人,我豈會放過你,放過你,我陳雪琴還怎麼在燕京混,
事態似乎已經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陳雪琴那化掉的濃妝加上她扭曲的表情,像童話故事裡的老巫婆似的,看上去十分可怕,
她含恨地盯着漫不經心玩弄手指的韓小藝,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冷冷道:“韓小藝,你今兒要是不給我個交代,就別想四肢健全地離開這兒。”
“小妹,怎麼能這樣對韓小姐說話。”
陳雪琴話音甫落,門口忽地傳來一道溫純濃厚的男中音,聽口氣,還是陳雪琴至親之人,
這人一開口,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而除了漫不經心中略帶一絲訝然的韓小藝和盛怒中的陳雪琴,幾乎所有女人在瞧見這個男子後,雙眼竟是不由自主地微波盪漾,暗送柔情,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陳雪琴的哥哥陳逸飛,
陳家大少爺,
此人形相清癯,丰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彷彿只有“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等神仙雅句,方能道出他面如凝脂,眼如點漆的風姿,
他很帥,但他不僅是帥,
他的帥氣足以令人忽略他的外貌,他飄逸的氣質,優雅如皇室貴族的姿態,無一不撩撥着少女的情懷,少婦的幽怨,
他抿着脣,一頭烏黑碎髮下的星辰眸子寵溺地凝視暴怒下的陳雪琴,緩步踱去,動作輕柔地抹掉她臉頰上的茶漬,溫柔道:“怎麼跟韓小姐鬧出這麼大的誤會,哥不是常跟你說要以禮待人嗎。”
“哥,。”陳雪琴委屈得都要哭了,咬脣含恨道,“她欺負我,還污衊我。”
陳逸飛轉身,那張比女人還要美麗的如玉俊臉上夾帶着令人心醉的微笑,聲線輕柔道:“韓小姐,不知我家小妹怎麼得罪了你,讓你這般動怒,若真是小妹的錯,我替她向你道歉。”
得體的儀態,含蓄的姿態,陳逸飛的言行舉止很難令人生出抗拒心理,他甫一出場,便將佔據優勢的韓小藝不着痕跡地拉到劣勢,彷彿理虧的是她一般,就連身爲當事人的韓小藝心理防線都生出一絲鬆動,遑論是旁觀者呢,
“他侮辱我,侮辱我爹地。”韓小藝淡漠地說道,
“小妹,韓小姐所說屬實嗎。”陳逸飛轉頭,柔軟的話語中略帶一絲責備的意味,陳雪琴立刻就有些慌了,
她跺了跺腳,如撒嬌少女般說道:“明明是她污衊我,還潑的我滿臉茶水,哥,你一定要替我出這口惡氣。”
“我是問你,韓小姐所說是否屬實。”陳逸飛仍是面含微笑地問道,那雙星辰般的眸子輕柔地盯着陳雪琴,很快就擊破了這個惡毒女人的心理防線,
“沒錯,就算我真的罵她了,那又怎樣,她就能潑我一臉茶水嗎。”陳雪琴氣憤道,
“罵了人傢什麼。”陳逸飛聲線輕柔,宛若催眠曲般詢問道,
“我,。”陳雪琴傻掉了,哥哥到底是來幫我出氣的,還是來幫韓小藝的,
“罵人傢什麼。”陳逸飛又問道,
“我罵她爹地是豬,她也是豬,她全家都是豬。”陳雪琴精神崩潰地罵道,
“賤人。”韓小藝勃然大怒,猛地一巴掌甩過去,
啪,
韓小藝那修長的手掌未能落在陳雪琴臉上,而是被陳雪琴身側的陳逸飛握住,
這個男人一臉溫柔地說道:“韓小姐,大家都是文明人,縱使我家小妹有得罪之處,你也已經報仇了,再打,可就是打我陳家的臉面,與情與理都不妥吧。”
從韓小藝被陳雪琴的言語激怒而憤然出手,到她手腕被陳逸飛握住,這場鬧劇的理字已被陳逸飛佔據,
如陳逸飛所言,再打,打的可就是他燕京第一美男子的臉面,陳家的臉面,不在情,也不在理,
“這位帥哥。”
忽地,就在韓小藝陷入兩難時,陳逸飛身後響起一個略帶幾分調侃意味的聲音,
啪,
話音甫落,一隻粗糙卻無比寬厚的手掌也搭上來,緊接着撥開陳逸飛的大拇指,
“假如你全家被人罵是粗鄙的暴發戶,是一羣豬圈裡餵養的肥頭大耳的種豬,恐怕也會惱羞成怒地抽上罵人者幾巴掌吧。”
嗒,
陳逸飛的食指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男子撥開,
隨後便是中指,無名指,小拇指,
啪,
當韓小藝的右手解除束縛後,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抽在早已變成大花貓的陳雪琴臉上,
清亮的巴掌聲炸開,打在陳雪琴臉上,也彷彿狠狠擊中所有人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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