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顯示,紫金花中學是全國最好的中學之一,當然,如果放在五年前,‘之一’這個後綴修飾是完全可以去掉的。
淪落爲最好的中學之一,蓋因前些年紫金花一線升學率高達百分之八十,逾千學生幾乎無一落榜,強悍的升學率引來無數達官顯赫紛紛將其兒女送進來,故而造成良莠不齊的尷尬局面。不過既便如此,紫金花憑藉雄厚的教學質量與基礎教育,依舊是富人後代求學的最佳選擇。
從高一到高三,每年級都分文理科尖子班與最差班。這也虧得紫金花後臺強硬,雖然礙於面子沒拒絕那些富人後代,但進了學校,一切都按照學校規章制度辦事。成績好的,進入尖子班,品學差的,進最差班。儘管教學質量沒有厚此薄彼,可學習氛圍就有天壤之別了。
這樣的篩選過程對優異成績入學的學生很是公平,而那些調皮搗蛋無惡不作的壞學生,也無法影響勤奮好學的尖子生。
本來林澤還慶幸有好班跟差班的出現,那麼像韓家姐弟這種闊少千金出身,又是一身壞脾氣難改,肯定是讀差班的料。這樣即便自己成績差,也多少有壞學生作伴,不會太丟臉。再不濟也可能混在每年級不多的兩個藝術班裡。可何曾想到,這對姐妹不但不是差班的學生,連普通班都不是,正是每年級只有一個的理科尖子班。得到這個消息,林澤一陣頭疼欲裂,悲憤欲死。
“尖子班?憑他們?”林澤目瞪口呆。“跟那些勤奮好學的好學生在一起,我這日子還怎麼過得下去?”
從陳素素給他的資料來看,韓小藝屬於全能型學生,每一門學科都很優秀,是典型的尖子生。反倒是韓小寶,偏科嚴重,語文與英文時常遊走於及格線。但他理科無敵,數學經常滿分,理綜也遊走於滿分邊緣。總分在理科全年級也排進了前四十五名。
而紫金花的分班規矩,跟一般學校有些迥異。剛入高一大約一個月,會有一次摸底考試。從而便會分出成績最好的學生跟墊底的學生,然後就有了好班跟差班的出現。當然,嚴格來說,高一上學期是不存在涇渭分明的好班跟差班的。畢竟,進校一個月就摸底考試,其中不乏發揮失誤的優秀學生。所以在高一上學期結束時的期末考試,又是一次分班機會。差班或普通班的學生只要能考入前四十五名,仍然能進入尖子班,而脫離墊底的四十五名尾巴,也能逃離差班進入普通班。真正定義爲差班跟好班,差不多是在高二。那時候,雖然偶有學生進入差班跟尖子班,但只是極個別學生。每半年的一次排名,對紫金花學子而言,都是一次證明學習成績的機會。即便進不了尖子班,大部分學生還是不希望進入差班。畢竟,那對稍微有點自尊跟臉面的學生而言,都是極爲丟人的事實。
當然,其中不乏從開學一個月就編入差班的壞學生,他們仗着家裡有些底氣,倒也過得還算滋潤。將所謂的差班完全打造成了壞學生的樂園。學校偶爾發生的打架鬥毆事件,校領導基本不用查,直接叫差班班主任來辦公室談話就成了。
除開這些開學就墮落到差班沒爬出來的壞學生,韓家姐弟居然一直憑着優異的成績呆在尖子班。倒是讓林澤生出跌碎下巴的荒唐感。
今天早晨六點,福伯便通知林澤已經安排好他的就學手續,學費也交了。末了又給他一個米色揹包,裡面有學習用品,至於課本就要去學校領取了。林澤摸了一下那極其陌生的揹包,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心臟劇烈抽搐,差點得失心瘋。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就是紫金花高三學生了——還是尖子班插班生。
斜揹着揹包的林澤穿上他最喜歡的黑色背心跟一條泛白牛仔褲,腳下是萬年不變的大頭皮鞋,甚至爲了迎接這神聖又讓他萬分忐忑的一刻,林澤往頭上抹了一把髮膠。在院子裡跟姐弟倆碰頭時,差點沒被韓小藝嘲笑死。
“你又不是去談判,打扮得跟黑社會頭子似的幹嘛?你如果再戴上一副黑超,我肯定保安不會讓你進去——”韓小藝臉蛋兒笑開了花。韓小寶也是冷嘲熱諷幾句,便上了黑色轎車。
在以往安全時期,姐弟倆爲了低調起見,都是坐公車上下學。最近情況緊急,不得不由福伯親自接送了。而韓小寶的巡航艦昨天下午到貨,他本意是想開去學校顯擺一下的,卻被韓小藝強行阻止。表示他要敢開去,自己就花一百塊隨便找個小混混把他的車給拆了。
說起來奇怪,從林澤的角度來看,韓小寶跟韓小藝都是膽大妄爲的主,可韓小寶卻唯獨忌憚他的姐姐。林澤認爲,要讓姐弟倆尊重自己,聽自己的,只要擺平韓小藝就夠了。
一路無話,大約半個鐘頭的車程,林澤便遠遠看見了一副牌匾上撰寫的‘紫金花高中’五個大字,校門口有一片距離馬路長達百米寬有五十米的開闊地,想來是爲了保證學生出入校的安全。此刻,開闊地上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轎車與川流不息,魚貫而入的學生家長。開學第一天,校門口的確熱鬧非凡。
福伯將車停在靠近馬路的一個位子,林澤三人從車內鑽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校門口倒插在地面,五顏六色的太陽傘。與那些充滿活力的學生匯聚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置身其中,林澤彷彿感覺自己年輕了好幾歲。
也許是韓小藝素來獨立,阻止了想要跟進來的福伯,說道:“福伯您回去吧,我們自己能解決。”
福伯微微點頭,道了句晚上會準時來接他們放學便轉身離開。
姐弟倆在前頭走,林澤則是揹着三牀被子跟他的一些洗漱用品跟隨其後,眼睛到處亂瞄,彷彿對校園內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倒也不奇怪,這是林澤第一次進入校園,還是漂亮女生這麼多的學校,他不興奮纔怪——瞧着那些臉蛋兒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女孩兒,林澤說不出的舒暢。女孩兒的打扮有些偏可愛型,有些偏成熟冷豔型,還有些則走中性路子。但不管如何,都是一羣清純而充滿活力的女孩。心理比實際年齡少說也老上十歲的林澤感到一股飛揚的青春從心臟噴薄出來。
“看來校園比我想象中要美好得多,不論如何,以後每天都能欣賞到這麼多清純可人的女孩子,完全能排解成績差所帶來的心理負擔。”林澤神情像個初進城的民工,揹着三人的被單,行走在校園的主幹道上。
主幹道兩側栽種着足以遮光避雨的高大梧桐樹,幾片樹葉搖搖欲墜地落下,向大地輕述着初秋的來臨。在校外看不出紫金花的宏偉,進了校園之後,林澤便生出別有洞天的感慨,以龐大的校內面積,想要一個鐘頭之內溜達一圈,是絕無可能的。
紫金花有規定,不論走讀生還是住讀生,中午都不許出校門,全要在學校就餐午休。傍晚放學因爲距離晚自習有一段時間,走讀生倒是可以回家吃飯,但如果晚自習時常遲到,校方也會勒令這名學生的出入。
林澤居住的宿舍在福伯的安排下已經妥當,也許是能進入紫金花插班的學生並不多,所以宿舍內只有他一個人,宿舍條件也是標準的四人間,上面是牀鋪,下面是書桌,跟大學宿舍無異。
林澤簡單鋪好了牀被,擺好了洗漱用具,見走廊上到處是擁擠的學生,隔壁的韓小寶也正跟久違的同學聊天打屁,倒也沒催,反正距離午餐還有兩個多鐘頭。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蹺起二郎腿點了一支香菸,透過玻璃窗欣賞樓下的校園風光。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祥和平靜——
或許,真是因爲自己太久沒度過哪怕一天的寧靜生活了?
“這位同學,誰批准你在宿舍內吸菸的?”
陷入沉思中的林澤猛然聽到這個甜美中略帶一絲磁性的聲音,茫然轉過頭,盯着面露怒色的漂亮女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咧嘴笑道:“我自己批准的。”
站在門口的是一名穿着銀灰色制服的年輕女人,如瀑黑髮看似簡約實則精心裝扮地挽在腦後,將她雪白猶如天鵝般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臉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明亮動人。那雙水靈的眸子裡蘊含一絲怒意,顯然是被林澤這囂張的這番言辭氣壞了。將手臂間夾着的文件翻開,瀏覽了名額之後,衝林澤寒聲問道:“你就是林澤?”
林澤張大嘴巴,本來還在想這個看起來不像學生的女人怎麼能混進男生公寓,並因此爲紫金花男女公寓的開放程度感到歡喜時,忽然聽見女人這句話,像是回過神來了一樣,飛快捻滅了香菸,刷地起身道:“是的,您就是男生公寓的管理員吧?以前不是聽說男生公寓的管理員都是老大爺的嗎?即便是女人,也至少是中年婦女啊。像您這樣容貌姣好,身材噴火的妙齡管理員,還真不多見。不謙虛地說,憑您前凸後翹的身材,當管理員真糟蹋了,應該改行去當模特兒,說不定一舉就能衝向世界,爲國家爭光。”
林澤心想,跟管理員打好關係,以後在宿舍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正當他對自己敏捷的反應速度感到自豪時,那漂亮女人接下來說的話卻險些讓林澤栽一個跟頭。
“抱歉,管理員真是一位大爺。另外——我恐怕也要讓你失望了,因爲我是你的班主任。”
“——”
“放學後立刻到辦公室來見我!”
這位剛一見面,就被林澤口頭調戲了一遍的班主任冷冰冰甩出這句話便徑直離開。愣在原地的林澤思緒一片混亂,喃喃自語:“不是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嗎?可爲什麼我第一次拍馬屁就拍到馬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