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銘緊盯着手術室大門,垂在兩側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誰也不知道里面現在是什麼情況,每個人頭頂都懸掛着一把鍘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
等待伴隨而來的,便是恐懼。
唐銘眨了眨酸脹難忍的眼睛,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喝水了,呼吸都帶出一股火,他勉強定住神,偏頭去看如雕塑般站在一旁的秦培父母:“叔叔阿姨,我扶你們去那邊坐一會吧?”
秦父右手攬着秦母的肩膀,什麼也沒說,扶着妻子坐到休息椅上。
“喝點水。”
林深深在衛生間待了十多分鐘,她洗了把臉,出來後就徑直走向自動販賣機,買了幾瓶礦泉水。唐銘伸手接過,仰頭就灌下大半瓶,他沒心思調情,只說了聲“謝謝”。
秦父接了水放到一邊,秦母低低啜泣着,隔一會就扭頭去看手術室,林深深拿出紙巾給她,輕聲安慰道:“阿姨,秦培一定會撐過去的,我們要相信他。”
他還沒有見到凌謙,又怎麼捨得離開?
半小時過去,手術室大門推開,有護士從裡面小跑出來,唐銘一個箭步衝上前,聲音都在抖:“病人怎麼樣了?你爲什麼要出來?”
秦父秦母也急忙站起來,林深深眼疾手快扶住秦母的胳膊,這才避免了摔倒。
護士抹了把汗,急促地說:“病人之前心臟驟停,都準備出來通知家屬了,後面生命體徵又慢慢恢復,醫生已經搶救過來,而且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強,暫時脫離了危險。”
所有人都如釋重負,雙手合十朝護士致謝。
顧凌謙從出租車裡跳下來,也顧不上找零,挎着包就往醫院大樓鑽。
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醫生、護士合力將傷者擡下來,擔架是提前備好的,顧凌謙一瞥渾身是血的男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他不敢多看,進了電梯就貼着門,隨時準備開跑。
唐銘出來接他,感覺到凌謙的精神狀態很差,都不敢想象他是怎麼從黎市平安趕到雲市的。
“凌謙?”唐銘在他後背拍了兩下,知道他一路牽掛着,急忙說:“手術很成功,秦培已經被轉入普通病房,你別急。”
“他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這句話他幾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眼神含着責備,卻也不過轉瞬,他的五官便柔和下來,咧嘴一笑:“我不急,我知道他肯定會沒事的。”
秦父從病房出來,顧凌謙立刻規矩地收住腳,隔了三年多未見,他也多了一絲拘謹:“秦叔叔,我能進去看看秦培嗎?”好似生怕被對方趕走,他連忙補充:“我很擔心他,我想守着他醒來……等秦培醒來了,我就走。”
纔剛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秦父人有些疲憊,眼神複雜地盯着顧凌謙明顯消瘦的臉,內心掙扎了片刻,才說:“凌謙,你這又是何苦?”
見一面又能改變什麼呢?
最終秦父還是側開身子,準他進去。顧凌謙朝他鞠了個躬,又連聲說了兩遍“謝謝”,繼而便大步走入病房。
秦母坐在牀邊,聞聲擡頭,表情似乎並不意外,倒是顧凌謙放慢腳步,像是生怕驚擾了熟睡的秦培,他禮貌地喊了一聲“秦阿姨”,並未走過去,就這麼隔着幾步的距離,一眨不眨地望着病牀上的人。
直到這一刻,直到親眼見到他,顧凌謙纔算重新活了過來。
嚇死我了,秦培!你真是個混蛋啊!!你知道我趕來的路上都在想什麼嗎?再有下次……不,你必須要健康地活着,你要是敢出任何意外,我就……
你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大概也是毫無辦法……
想到此,顧凌謙悽然一笑,淚水便從染着血的眼眶中滑落下來,針尖一般直直地戳進秦培冰涼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