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艾爾維特
車輪聲響起後,一輛馬車從森林深處駛出,令人咋舌的是拖動馬車的並非馬匹,而是六名帶着鋼鐵面罩的人類,三人一組,拉動着繮繩,哼哧哼哧的帶動了巨大的車廂,沉重的車輪在白燁和岑菲伊麪前發出了尖銳的摩擦聲,然後慢慢停下。
車廂的門後,探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手上拿着的銀色燭臺像是美杜莎的頭髮,茂密而凌亂的交錯着,上面燃燒的火焰有那麼一瞬間令白燁刺痛,當視線恢復後,他驚訝的發現了女人的服飾自己很熟悉,那是和檸檬如出一轍的白底黑邊的女僕裝。
“上車吧,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先生,還有革命者的魔女岑菲伊,我的主人要見兩位。”女僕微微伸手,示意兩人上車,在這片漆黑的森林裡,兩名極度不信任陌生人的男女都沒有動,而是各懷鬼胎的凝視着對方。
白燁在確定車廂沒有什麼異常後,問道:“你的主人難道是……”“我的主人也就是這片森林的主人——艾爾維特,我想你們兩位前來這裡,也都是爲了見它吧?”女僕晃動着手裡的燭臺,爲兩人照亮了車廂旁的木製臺階,“當然,如果你們選擇就此離開,我也會負責將兩位帶出永夜林。”“真是周到的接待,看來艾爾維特會是位不錯的同行。”白燁率先走上了臺階,彎腰進入馬車,岑菲伊在短暫的思考後,也緊跟而入,木質的車門緩緩關上,重新行駛起來,朝着森林的深處前進。
車廂裡安靜的異常,白燁和岑菲伊並肩而坐,在兩人對面的是神情冷淡的女僕。
“那個……”透過車窗,能夠看見外面黑暗的景色,拖動馬車的六名姑且被稱爲人類的身影則整齊的發出了低沉的喊聲,太過詭異的處境讓白燁不知道該從哪裡問起。
女僕即使坐在車廂內,手上的燭臺也沒有放下的意思,慢慢的說道:“我的名字是紫琴。”“那麼,紫琴小姐,說實話,我有點不知道從哪裡問起,從我們進入永夜林的那一刻起,艾爾維特就察覺到了嗎?”“森林中的所有事,都無法瞞過主人。”紫琴那張看不出情緒浮動的臉令白燁很是無奈,本來還指望身邊的岑菲伊去試探對方,但從上車以後,那女人就故意扭開頭,像是想無視自己的暗示。
“在外面拉車的那些人是?”白燁最終還是決定由自己來搭話,試着從對方嘴裡得到一些情報。
紫琴好像很疑惑的皺了下眉,口中也怪異的感嘆道:“人?哦,你是指外面那些傢伙嗎,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不算是正常人類,常年活在黑暗裡,雙眼不斷退化,如今變成了沒有視力的盲人,但考慮到他們聽力的進化,才用來拖車用。”“那些是永夜林的原住民?”“不,是被主人帶回來的人類。”不帶任何憐憫,也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聽起來艾爾維特掠奪人類進入永夜林的事情好像是很合法的事情,至少在紫琴眼裡是如此。
“無論是什麼身份,終究也只是位血族罷了,不過比起其他一些無法無天的引渡人,艾爾維特的罪算是最輕的一位了。”右手託着腮幫,岑菲伊歪斜着身子,依靠在車廂上,雙眼略帶敵意的掃向紫琴,“看來,在這座永夜林裡,人類還有不少。”“大概有上千人,主人專門爲他們建造了小鎮。”“聽起來很慷慨的樣子。”譏誚的勾起嘴角,岑菲伊不知爲何,火藥味十足,紫琴則點點頭,用淡漠迎戰挑釁。
“那麼你呢?”手指輕輕撩起額前垂落的劉海,魔女的笑容瞬間變成了甜美的面具,“紫琴小姐,你好像也是人類哦,可看起來你和那些可憐的瞎子有着不同的待遇,是靠身體得到的位置嗎?”旁聽的白燁明白那是岑菲伊試圖激怒對方的說辭,很是同情的瞥向紫琴,希望這個看起來呆板的女人不會暴跳如雷。
出乎意料,紫琴平靜的搖搖頭,說道:“我還是處女,但只要主人願意,隨意可以得到我,倒是您,魔女岑菲伊小姐還是處女這件事反而叫人稱奇。”“無聊的反擊,我看上去像嗎?”岑菲伊誇張的笑彎了腰。
“我是契約者,能力是真相之眼,你是否在說謊,我一眼就可以分辨出。”馬車裡有了明顯的空氣凝固,隨後岑菲伊的笑容簡直比翻書還快的消失不見,雙手揉動在太陽穴位置,不滿的呢喃道:“那麼珍貴的能力使用在無聊的問題上,我實在很難判定你到底是什麼性質的人……”“與其費盡心思從我這裡挖情報,還是直接和主人免談會快一些,我所知道的並不多,而且,目的地也到了。”車窗外,一座巨大的黑影在森林中央拔地而起,那是一座歐式風情的城堡,在城堡外,還整齊的坐落着一排排小屋,可以看見門後和窗戶的縫隙裡有人的身影晃動,看來是住在這裡的人。
“嗯?”白燁眯起眼,發覺了這裡的異樣,比起森林裡的黑暗,在小鎮中視野明顯有了好轉,可以發現,那些屋子是由特殊的材料做的,在黑暗中會發出黯淡的熒光,算是給這片黑暗世界增添了一部分的光亮。
馬車停在城堡門口,在紫琴的引導下,兩人走進了一望無際的長廊,在盡頭,等待兩人的便是森林的主人——艾爾維特。
紫琴提着燭臺,腳下步伐不快不慢,並有意識的和身後兩人保持了距離。
白燁張嘴想要搭話,發現岑菲伊正雙臂環抱在胸前,用怪異的眼神撇來。
“有事要問我?”
“我覺得,應該是你有事要問我。”岑菲伊理直氣壯的反駁了,秀氣的鼻尖裡發出了輕微的哼聲。
“我?我哪來的問題,難道還問你爲什麼是處女嗎?”話音還未落地,白燁就意識到自己好像將這事作爲話題很不合適,倒是岑菲伊臉色不變的斜視過來,“我只是運氣比一般的女人好而已,有一位強大的後臺老闆保護我,不然早就被那些男人吃掉不知道幾次了,所以放心吧,我的處子之身可是還爲你留着,要記得你當初的誓言哦。”剎那間,好像變成了平時的岑菲伊,但白燁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完全猜不透魔女的真實想法,一會疏遠,一會親暱,令他不知道該如何正確的應付。
“說起來,你在無盡密林裡可是做了許多大事呢,送葬人先生。”停下腳步,一個漂亮的旋轉,站在了白燁面前,然後迅速的貼近過去,將嫣紅的朱脣湊到男子的耳畔,像情人一般的呢喃着。
白燁聽了卻只能苦笑,在柳城黒木涯一戰的時候,岑菲伊變成了第一個識破送葬人和自己之間有聯繫的人。
“在那裡竟然那麼湊巧的治好了你的恐懼症,是艾莉絲做的嗎?”岑菲伊拉開距離,嫣然一笑,但是一種刺骨的寒意的令白燁忍不住打起寒顫,那是怒意?
“好像過的很開心呢……嘛,反正這麼一來,你和我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戰友了,以後請多多指教了,白燁。”又一次轉身,帶起了美妙的弧線,岑菲伊追着紫琴的腳步而去,腳步之快,像是在害怕什麼。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剛纔的說法簡直像是吃醋一樣,不要開玩笑了……對於他,只是出於好奇和好玩的心情罷了,和喜歡無關……我是岑菲伊,不會擁有感情的魔女。
雙拳不經意的握緊。
白燁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兩位,到了。”就在這時,一扇銀色的大門擋在眼前,紫琴輕輕推開,視線所至之處,最先看見的一張長的不像話的餐桌,在那邊的盡頭,一頭金髮的男子翹着腿,依靠在他的椅子上,儘管沒看過照片,但白燁已經知道,它就是自己要找的艾爾維特。
“辛苦了,紫琴,你先去休息吧。”醇厚的嗓音,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同時,目光已經落在了白燁和岑菲伊身上,對於白燁,艾爾維特有一剎那的怪異,隨後恢復自然,“聽說自由領域引渡人的稱號被一位年輕的舊人類拿到了,看來,你要比我想象中更加的年輕,紫苑讓你來的目的我知道了,之後會和你好好面談,現在,請你先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和魔女說。”“如果是有關艾莉絲的事情,我想……我也有資格旁聽纔對。”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封信箋,從上面的字跡裡飄起了紅色的光芒,那正是艾莉絲給白燁在血族中的通行證,“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纔是真正來傳達艾莉絲想法的人。”“血紅妝……那的確是艾莉絲女皇的東西,既然都是同伴,就一起坐下吧。”艾爾維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眼裡卻滿是疑惑,那位唯我獨尊的女皇怎麼會依賴一名舊人類來傳達信息,難道已經上了年紀,開始老糊塗了嗎?
白燁並不在意艾爾維特的懷疑,他要做的就是將艾莉絲的部署傳達到。
“艾莉絲的意思是,讓你保持中立,就這麼一個要求。”開門見山的傳達了艾莉絲的意思,簡單明瞭。
“就那麼簡單?”艾爾維特可是準備好了幾種說辭來拒絕參戰,想不到那位女皇大人早就看透了自己。
“做不到嗎?”
“不,因爲太過簡單……讓我有一點難以相信,但仔細一想,的確很有女皇大人的風格,想必,她已經寫好了最完美的劇本,既然如此,我只要乖乖的按照她的意思去辦便行了……”艾爾維特明顯鬆了口氣,看的出,對於艾莉絲,這位外表年輕的引渡人實則非常忌憚,能夠置身事外算是最好的選擇。
岑菲伊搖搖頭,肯定的說道:“那麼,如果東瀛島那邊要求你加入呢?在隨時會和人類世界開戰的現在,你是最值得拉攏的戰力,那羣怪物們可不像艾莉絲那麼好說話。”“它們的使者,已經到了。”艾爾維特若有所指的望向大廳的門口,那股熟悉的腥臭味遠在這裡都能夠聞到,“放心吧,魔女,正是預料到這種局面,我才取得了引渡人的身份,只要不離開永夜林,就算是該隱親自前來也絕對贏不了我。”“轟”門被用力的踢開,兩名血族一前一後的踏上了柔軟的地毯,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穿着一身花格襯衫和沙灘褲,露出雙腿上的腿毛,腳上是一雙木質的拖鞋,紅色的頭髮炸開在腦袋上,像是一團火紅色的煙花,鼻樑上架着一副大號的墨鏡,在這種漆黑的環境裡,它的打扮顯得格格不入,不如說,它更適合有陽光和大海的沙灘。
“呦,艾爾維特,一進門就聽見你的大放厥詞呢,我想該隱聽到了肯定會大發雷霆吧,哈哈哈……”左手伸出兩根手指,推起了下滑的墨鏡,男子嬉笑着靠近過來,但在察覺到艾爾維特的敵意後,識趣的保持在了一定距離外。
“你可以如實的轉述我的話,破軍,人類和血族的戰爭,我不會幫助任何一邊。”艾爾維特在對破軍說,也是在對它身後另一名血族七煞說。
轉動着那顆醜陋的眼珠,七煞發出了桀桀的陰笑:“不站在血族這邊,也不站在人類那邊,中間派的傢伙最後會有什麼下場,你不會不知道吧?”“引渡人協會是我最好的*,而且,我的安全輪不到你們來擔憂。”艾爾維特顯得很是冷淡,畢竟眼前的同胞曾經在過去,參與了驅逐自己的行動。
岑菲伊對於七煞掃視的陰冷視線感到渾身不自在,悄悄躲進了白燁身邊的陰影裡。
白燁也察覺出那兩名血族對自己和岑菲伊的渴望眼神,它們想要人類的鮮血。
“離開這裡,按照我剛纔說的回覆該隱,既然它奪走了王位,那麼就該像一位合格的王,守護住東瀛島。”艾爾維特揮揮手,不願意再多費脣舌。
東瀛島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座充滿了悲傷回憶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