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囚籠中的發言者
柳城的清晨,沒有遍地的早餐攤,更沒有晨練的老人們,有的是那久久未散去的菸酒味,還有佔據了空氣二分之一的胭脂味,妓院半掩的門後是悄悄離去的嫖客身影,歇業的賭場關起了門,老闆在裡面歡樂的數起一晚入賬金額,唯一像邊陲城市的景色大概就是那巡邏在街頭的黑旗成員,對,是黑旗的嘍嘍,而不是政府的軍隊。
昨夜的爆炸聲令不少人都記憶猶新,可是出於一種強大的默契,沒有人提起,也沒有人在意,這座城市的掌管者不是那羣大腹便便的政客,而是獨一無二的黒木涯,只要他還在這座城市,就不會發生任何事。
下水道的爆炸引發了不少路段的坍塌和碎裂,黑旗的成員一早就封鎖了出事的現場,幹部之一的雷烈雖然安全返回,可還有下落不明的敵人,在找到他們的屍體前封鎖依然要繼續着。
“我說,被埋在下面一晚上,早就死了吧,又不是每個人都像雷烈大人那般厲害。”頭上綁着黑色頭巾的年輕黑旗成員一邊清掃現場,一邊抱怨着,這片地面已經完全的坍方,出現的大洞正好讓黑旗成員下去查看。
“這是上面的意思,忍一忍吧,晚上說不定會有犒勞。”另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則專注的站在洞窟旁,聆聽下面的動靜,已經下去十分鐘了,怎麼還沒有人上來彙報。
“嗯,這是什麼?”頭巾男彎下腰,在一條地面的縫隙裡插着一塊金屬鐵片,銳利的尖端對着天空方向,就像是從地下發射上來一般,“是那羣人的東西?”用手指捻住鐵片,微微用力拔起,鐵片在指尖閃爍起了刺眼的光芒,讓頭巾男的雙眼下意識的緊閉起來,“喂,這個東西……”“噗嘰”鐵片突然脫離了手指的控制,貫穿了頭巾男的腦門,鮮血炸開在眼前,大概連發生了什麼都來不及思考。
“強子,你怎麼了?”周圍聽見異樣動靜的黑旗成員紛紛站起身圍了過來,看到的卻是一副令他們默然的畫面,被稱爲強子的頭巾男慢慢的向後仰倒,最後軟綿綿的倒在地上,張大着嘴,空洞的雙眼凝視着天空,任由鮮血沿着面頰左右流淌而下……
“強子……”“怎麼回事!”“是鐵片,一枚鐵片貫穿了他的腦門。”“開什麼玩笑,是新的暗器?”議論的同時,從周圍的地面縫隙裡陸續飛起了一塊塊同樣的鐵片,密密麻麻的叫人渾身發冷。
“這是……”所有人本能的倒抽一口冷氣,“走,快走!”帶頭的男人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吶喊,可是鐵片在同一時刻,如同暴雨般的降臨,彷彿在嘲弄這些無力掙扎的人類,“啊啊啊……”被刺穿了手臂,胸膛,雙腿,腳趾,脖子,交織成的鮮血交響曲一直迴盪,只是短短數秒,還活着的黑旗成員只剩下了最強壯的領頭人,可也已經遍體鱗傷,粘稠的鮮血流進眼眶,刺痛了雙目,“我要去報告頭……”身邊旋轉着的鐵片在這時候朝着眼前的窟窿飛去,很快,一對巨大的鋼鐵翅膀從地下飛起,雲依在觀察了一眼周圍後,緩慢落地。
“契約者……你殺了我的兄弟……”男子搖晃着站起,雙手上的短刀上也滿是血跡,可卻都是他自己的,“不會放過你……”“這是回禮,對於想要殺我們的人,從來沒什麼道理可講。”煙管放在嘴邊,吐出造型獨特的菸圈,雲依的雙眸裡只剩下冰冷一片,“你也一樣,逃不出死亡的下場。”“呸……”男子的右腿猛然擡起,本以爲對方要攻過來的雲依立刻將雙持重疊在身前,可是腳步聲卻是遠去的,對方沒有攻擊,而是轉頭逃跑。
“必須,要把這件事告訴頭他們……”男子做了最爲明智的決定,可是還沒逃出幾步就聽見了頭頂傳來了詭異的風聲,“什麼東西……”擡頭的剎那視野被一雙腳擋住,檸檬從天而降的踩在了男子臉門上,然後又輕巧的彈起,旋轉着落地,“嘖,活着的不止一個人嗎……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正義的使者。”地面炸裂開來,尼婭從地下突起,巨劍斬斷了男子的身軀,雲依想要阻止,還是慢了一步,最後只能無奈的說道:“還想從他嘴裡套點有用的情報,你太着急了,尼婭。”“抱……抱歉……”尼婭也對自己的激動行爲感到慚愧的低下頭去,可是一想到這羣人連她們自己同伴都不顧的引爆了下水道,這種背叛者尼婭向來最爲痛恨。
“檸檬,白燁呢,他沒事吧。”雲依轉頭詢問起神出鬼沒的女僕,後者肯定的點點頭,正準備說什麼,白燁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三人面前,“我可沒那麼容易死,雲依姐,尼婭和我的契約能力足夠讓我活下來……倒是另外兩個人,老姐和祈語呢?”對於祈語白燁並不擔心什麼,而所有人裡比自己還弱的白若嫣一旦沒人照料,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想到最壞的可能性,白燁的語氣不由的加快起來,眼下的冷靜是強撐的極限。
“對不起,白燁……爆炸發生後,我帶她逃走時候走丟了,若嫣她……”這也是雲依心緒不寧的緣故所在,在尋找白若嫣的路上還碰到了被派遣下去的黑旗成員,都被心情不好的雲依順手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老姐不見了?白燁的心臟不爭氣的猛跳一下。
“雲依姐,現在不是計較責任的時候,優先事物是找到老姐,檸檬,你有安裝搜索系統嗎?”想起檸檬是極各種智慧大成的機械人,白燁不禁有了一線期望。
“主人,我是戰鬥用女僕,搜救功能並沒包括在內。”
“這麼看來,我們只有地毯式搜索一遍……”白燁站在洞窟旁,平靜的俯瞰下方,可是如果白若嫣真的出了什麼事……不,不會的,腦海中不斷的反對着這個想法,姐姐絕對不會有事……
“不用找了,若嫣姐被黑旗的人帶回去了。”就在白燁準備返回地下的時候,祈語扛着昏迷的索菲娜從地下跳了上來,身上還殘留了灰色的塵土和淡淡的血跡。
“祈語,你怎麼知道的?”白燁上前一步抓住了對方稚嫩的肩膀,就連自己音量失控都沒察覺。
“在下面遇到從其他地方進來的黑旗成員,從他們嘴裡得到的消息是那個叫雷烈的男人從地下帶走了一個昏迷的女人,這麼來看應該就是若嫣姐了。”看了一眼在場的衆人,毫無疑問,那個被抓走的倒黴蛋就是白若嫣,而白燁的過度反應也叫祈語愕然了一陣。
“呼,也就是說,老姐還活着……那就好。”悄悄緊鎖的雙眉終於舒緩開來,但是緊接而來的問題便是如何救回那個吵人的姐姐。
“對手可是柳城的統治者。”看穿白燁想法的雲依抿起嘴,救回白若嫣是毫無爭議的選擇,但是該如何救就需要好好斟酌。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呢,雲依姐,無論是誰,傷害家人的對手,絕對不饒恕。”在恢復冷靜後,白燁雙眼裡已經滿是凝結的冷意。
保護家人。
這是誓言,也是約定,更是支撐三人走到現在的東西。
雲嵐城,位於柳城郊區的豪宅,其規模甚至可以用城來形容,那是黒木涯的巢穴,更是黑旗的心臟。
走在紅色的地毯上,一路上全是低頭彎腰的奴僕,他們在恭迎這座宮殿的主人——黒木涯,而緊隨在他身後的兩人同樣也是令他們不敢直視的人物,幹部夏琪,劍虎,兩位兇名赫赫的儈子手。
“魔女?”走在最前面的黒木涯發出了詫異的疑問。
“是的,革命者的岑菲伊已經抵達柳城,今天還前往了黑獄,恐怕是想探訪那個男人。”劍虎的聲音顯得很是柔和。
“就算曾經是顯赫一時的男人,如今也不過是一頭被關進了籠子的無牙老虎而已……”對於黑獄中被關押的某人,黒木涯嗤之以鼻的輕哼一聲,“岑菲伊每到一地,都會引來不少麻煩,恐怕她……”在黒木涯做着彙報的劍虎很少見的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你擔心她對我們不利?”一直沒辦法插嘴的夏琪無聊的打着哈欠,好不容易有了譏諷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
“魔女的恐怖已經有無數事實的證明,誰也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會是什麼,拖我們下水是她最好的選擇,讓神州動盪不安的任何事情那個女人都會去做。”劍虎想起所看到的記錄,對於岑菲伊的印象可以說是警惕到了極點。
“你想的太複雜了,劍虎。”黒木涯勾起脣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就算沒那個女人插手,我們不一樣對朱雀門發動了清洗,現在在神州那羣政客眼裡,我們怕是一樣招人討厭了。”“頭,雖然我明白這些事我不該問,但是對於朱雀門的作法……”之前的清洗行動劍虎始終保持着反對態度,但是黒木涯的命令他同樣會不問理由的完成。
“劍虎,我討厭被人監視着……而且,我也有想做的事情。”推開身前的大門,黒木涯眼前是兩個在對峙的男人,幹部雷烈和另一位金髮男子。
“頭……”本來還想追問的劍虎在看到對峙的兩人後立刻臉色一變,“你們兩人在做什麼!這裡可是頭的房間!”“抱歉抱歉,小老虎,我和雷烈之間有點小問題要處理。”金髮男子穿着一身華麗的歐式禮服,看起來無比的笨重,對於劍虎的態度也很是隨意和輕佻。
“夏洛克,這是我留給頭的食材,不准你出手。”雷烈的長槍架在兩人中間,化爲了不可跨越的溝壑。
“只是先吸上一口,又不會弄死她。”夏洛克張開嘴,那對銳利的獠牙在燈光下顯得寒氣逼人,他是黑夜中的魔鬼——血族一員。
“食材?”對於兩位幹部的打鬧,黒木涯習以爲常的不去阻止,自然的從兩人中間穿過,在自己房間的角落,正蜷縮着一個女人,神色冷漠的盯着自己,說實話,第一眼看過去女人的確很漂亮,一般男人想必都會喜歡這種類型,但黒木涯並不是普通人。
“她是誰,雷烈?”
“索菲娜找的幫手之一,但好像是其中唯一沒戰鬥力的,我想她可以作爲晚宴上的食材,就順手撿回來了。”“的確不錯,把她關起來,晚宴上用。”說罷不再去看角落的白若嫣一眼,轉身面向起眼前四位部下。
魔槍——雷烈。
兇獸——劍虎。
槍女——夏琪。
饕餮——夏洛克。
“這一次的晚宴很重要,也邀請了不少政府裡的傢伙,給他們一個難忘的夜晚吧。”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劍虎意識到今年的晚宴不同於往年,“你們想做什麼?”角落裡的白若嫣站了起來,拍去衣服上的塵土,平淡的問道,渾然不像一個人質。
“你想知道嗎,甜心?”夏琪那甜死人的笑容後是不可遏制的殺意,“喂,姐姐,如果殺了她我就吸不到美味的鮮血了。”夏洛克故作爲難的聳聳肩,對於殺掉一兩個如同家畜般的人類絕對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吸血鬼,還有……狼人。”白若嫣眼神銳利的掃過雷烈,引來了後者驚訝的表情,“一羣非人類的聚會我可不覺得會發生什麼好事。”“和你有關嗎?”黒木涯對眼前女人的冷靜感到意外,知道夏琪三人身份後還能如此鎮定,這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會有的反應嗎?
“的確和我無關,但是你們抓住了我……就會有麻煩。”不容置疑的口氣,白若嫣顯然對於自己的安全很自信,“可笑,你不會想說你能把我們殺掉吧……”夏琪彎着腰,誇張的笑起來,黒木涯等人也都是一副玩味的表情,“我打不過你們,但我的弟弟會來救我,你們都會死的。”太過平淡的態度,簡直不像是恐嚇,可黒木涯本能的感到了不舒服,理由?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爲眼前的女人在看自己等人的眼神太過冷漠,如同在看死人一般……
“那我期待着。”黒木涯大手一揮,劍虎會意的上前帶着白若嫣走向雲嵐城內的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