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陪着你

蔚然走後不久, 熟悉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陸青染裝作聽不見,對着病房裡潔白的天花板發呆, 奈何電話那頭實在是個有耐性的, 她不接, 對方就一直打, 這下陸青染更不想接了——她不用看就知道對方是陳萱, 一個只要她不接電話,就會一直打到手機關機的奇葩。

在手機鈴聲響了五分鐘之後,陸青染終於決定投降, 論在這件事情上的耐性,她承認自己不是陳萱的對手。

“喂。”從包裡取出手機, 陸青染按下接聽按鈕, 閉着眼講電話, “什麼事?”

“染染,你怎麼一直不接電話???”電話那頭陳萱的語氣很擔心, 像是生怕她出了什麼事。

“在忙着趕稿,手機在臥室,沒聽見。”

原本還有些擔憂的陳萱聽到這話突然變安靜了,陸青染心覺詫異,便聽陳萱在電話裡說:“染染, 你騙我, 你根本不在家。”

陸青染一愣, 狡辯道:“爲什麼這麼說?你去我家了?”

“你果然是騙我!”陳萱一副受傷的語氣道, “你如果真的在家碼字, 就不會問我是不是‘去’你家了!”

“我……”陸青染無言,以前怎麼不知道陳萱這麼會扣字眼呢!

“我剛從你家出來, 一直敲門都沒有人開門,你的電話又一直打不通,染染,我很擔心你。”

陸青染有些詫異,不明白陳萱爲什麼突然這麼說。

“萱萱,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就是找你有點事。”陳萱瞟了眼身邊的人,快速問:“染染,我有事要問你說,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陸青染睜開眼看了眼潔白的病房,又看看自己身上藍白條的病號服,實在不是可以讓陳萱看到的場面,她推脫道:“萱萱,我現在不太方便見你,等過幾天我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了,我再約你好嗎?”

“不行,”陳萱直白道:“染染,我是有很緊急的事。”

陸青染無奈嘆氣,也不知道陳萱今天是怎麼了,爲什麼這般不依不饒。

“萱萱,真的不能改天嗎?”她最後婉拒道。

“不行,我現在一定要見到你。”電話裡對方聲音極爲堅決。

陸青染無奈扶額,要是讓陳萱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她的病情就再也瞞不下去了,說不得還要被陳萱一陣數落,怪她不該一直瞞着她。

“好吧,”陸青染決定先給陳萱打預防針,“你可以來找我,但是無論你看到什麼,你都不要生氣,如果想罵我,請憋着等改天,我今天可能沒這個心情。”

陳萱心裡的緊張一陣蓋過一陣,眼角餘光留意到那人愈加冷沉的臉色,低低應了聲“好”。

“市中心醫院住院部十一樓703,你過來吧!”說完就掛了電話。

等待陳萱過來的時間裡,陸青染一直在閉目養神,她其實並不想讓陳萱過來,一旦陳萱知道她瞞着她的病情近十年,場面絕對很難收拾,今天她寧願打電話找蔚然都不想找陳萱,就是這個原因,只是沒想到到底還是瞞不住。

算了,瞞不住就瞞不住了,這點破事瞞了近十年,她也有些累了。

陳萱來的比想象的快,她推門進來時,護士正在給陸青染換吊瓶的水,她擡頭看過來,還沒來得及揚起熟悉的笑容,就看到了跟在陳萱身後穿着英倫風薄款風衣的黎靳。

這是她絕沒想過的場面,陸青染萬萬沒想到,陳萱會把黎靳帶過來。

“染染?”陳萱看到她一身條紋病號服,第一時間是意外,她撲到病牀邊,看着護士換過吊瓶後離開,不可思議的問:“染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住院?”

黎靳站在牀尾垂眸看她,熟悉的眼神裡有疼惜,陸青染錯過眼,便聽他說:“沒想到,你竟然連陳萱都瞞着。”

陸青染覺得頭疼,一個陳萱已經夠難搞的了,竟然還有個黎靳在,簡直是天要亡我!

“萱萱,”她探手抓過陳萱的手臂,安撫道:“事情有點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先回去,等我情況恢復一些了,我再跟你解釋,好嗎?”

“情況恢復?染染,你的病情很嚴重嗎?”

陸青染痛苦的扶額,這讓她要怎麼回答?

“已經在康復中了,你別擔心。”她溫柔笑着,“萱萱,你先回去,明天下班後再過來,我保證把事情解釋的一清二楚。”

“陸青染,你都住院了,你覺得我能安心回去嗎?”

陸青染放棄和陳萱周旋,決定長話短說:“好,我簡單解釋下,聽完你就回去,我現在頭疼的厲害。”

“我有心臟病,之前做了換心手術,最近趕稿熬夜比較多,心臟有些炎症,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不是多嚴重的病。”

“陸青染你瘋了吧,心臟病竟然還說不嚴重?”乍然聽到陸青染說起自己的病情,陳萱整個人都要炸了,“而且你有心臟病,爲什麼我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瞞着我現在才說?”

陸青染只覺得陳萱的聲音像蚊子聲嗡嗡的在耳邊作響,這下是真覺得頭疼了。

“陳萱,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黎靳驀然出聲道:“她的情況有些不好,你還是先回去吧,有什麼事等她回覆了再說。”

“哦對,是我犯傻了,染染都說了頭疼了!”陳萱猛的拍了自己一巴掌,“青染你好好休息,我不問了,等你康復了再說。”

“你先回去吧……”陸青染死死按着太陽穴,低聲要求。

“陳萱,你先回去吧,染染這裡有我照顧。”黎靳走到病牀另一邊,伸手幫她按着太陽穴,“出去的時候幫忙叫下醫生,我想確認下她的情況,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哦哦……好!”

陳萱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去了護士站找醫生,跟着年輕醫生回到病房,看他細緻的爲陸青染檢查身體,聽到他說“身體無大礙,只是要靜養”後,她才終於放心的離開了醫院。

她想,她確實需要先離開一會兒,不只是給黎靳和青染交談的機臺,她還要好好反省自己,青染有心臟病,她爲什麼一直沒發現,知道今天才由青染親自告訴她?

許辰華走之前給她留了半顆止痛藥,囑咐她實在扛不住疼痛了才喝,黎靳給她倒了杯溫水,照顧着她喝了止痛藥後才幫她掖好被子,讓她安靜休息。

“你先睡會兒吧,我就在旁邊,有事叫我。”

陸青染不言,閉上眼開始休息,心口的疼痛好不容易緩解了,頭痛又開始發作了,這會兒她確實沒有功夫去搭理黎靳。

約摸睡了兩個小時,陸青染醒來,終於覺得頭痛緩解了一些,她微睜開眼,眼角餘光能看到黎靳就坐在病牀旁的椅子上,正拿着手機在看什麼,她輕輕翻了個身,將臉朝向另一側,復又閉上了眼。

幾分鐘後,她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音,輕細的腳步聲傳來,男人似乎是走到了窗前,而後便沒有動作了。

陸青染睜開眼,努力想着一個適合她和黎靳打開話匣子的開場白,她雖然是有打算和黎靳好好談談,但設想的談話場景裡絕對不包含醫院病房,這種場面倒是讓她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小心推開,來人的腳步一頓,而後又小心的步了進來,一陣窸窣聲響過後,就感受到一陣溫柔的拍撫,蔚然的輕喚在耳邊響起:“青染……青染,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吧!”

陸青染輕輕翻過身子,對蔚然笑道:“你回來了,麻煩你了。”

“說什麼客氣話!”蔚然從顧卿言手裡接過電腦包遞給她,“這是你要的電腦,充電器都在,我在來的路上幫你買了粥,那家鋪子粥賣的不錯,你要不要嚐嚐?”

“晚點吧,現在不餓。”陸青染撐着牀沿想要坐起來,蔚然搭了把手,又去牀尾把牀頭搖起來,這才笑道:“好,晚點再吃。”

陸青染把手提電腦拿出來,探身拿過手機看到時間,才發現她已經麻煩蔚然太久了,她擡頭歉意的說:“蔚然,今天麻煩你了,還連累的顧先生專程跑過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我這邊沒事的。”

蔚然一邊衝陸青染瞟了眼身後示意,一邊輕描淡寫道:“都是朋友,說這樣客氣的話做什麼!”

“如果你現在覺得身體狀況還好,那我就先走了,不過你也要注意身體,寫稿別太晚,我一會去和許醫生說說,讓他沒事就過來轉轉,順便提醒你注意休息。”

“放心吧!”陸青染一邊打開電腦,一邊擡頭對她笑,整個過程她都沒有去看黎靳,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

“我明天再來看你。”蔚然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顧卿言身邊時還不忘囑咐一句。

“好。”

目送着蔚然她們離開後,陸青染打開熟悉的碼字軟件,點開前一章看了一遍後,找到一些碼字的感覺,剛要敲擊鍵盤打字,便見一雙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突然伸到她眼前,下一秒,雙手拿起她的電腦一合,輕輕鬆鬆帶離她的視線。

“你做什麼?”陸青染欲伸手去抓。

“你要吃晚飯。”

黎靳將手提電腦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將蔚然帶來的粥打開放到陸青染面前的飯桌上,“你的身體需要好好保養,從今天起,我會照料你的衣食住行。”

陸青染聽完有些來氣,“我不用你照顧,我一個人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這就是你說的把自己照顧的很好?”黎靳眼神一掃,視線落在她身上的藍白條病號服上。

陸青染有些赧然,在這個場面說這句話還真沒什麼底氣,這也是她不願意在這個場面下和黎靳開誠佈公交談的原因。

“黎靳,我今天不想跟你吵,你把電腦還給我。”

“電腦不會還給你,你今天不要想着碼字了,喝完粥你歇一會兒,晚點就可以洗漱睡覺了,我就在這裡陪着你。”

“黎靳,你瘋了嗎?什麼就在這兒陪着我了?這裡是醫院,你知道嗎?”陸青染不由有些動怒。

她還沒追究他突然出現在她病房的事,這個男人就想着要約束她的行爲了,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和自信?

“這裡是醫院,你擔心什麼?”黎靳冷着臉看她,手撐在她身後的靠背上壓低湊近道:“只是不讓你用電腦而已,只要你乖乖的,等你身體好了就還給你。”

“黎靳!”陸青染氣急敗壞,這人是瘋了嗎?

“怎麼?”男人微微挑眉,“終於決定和我好好說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