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輕裘當年退圈一定是因爲欠別人的錢不還】。
……不……
……完、全、不、是、這、樣、理、解、的、吧……
齊誩默默在大巴上用手機看着論壇的熱門帖子題目,一時間無語。他忽然產生“自己老了,跟不上這些年輕人發散的思路了”的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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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想象力還真豐富。”“債主”——談子賢,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如是說。
“你那種高深莫測的說法,不知道內情的人當然會胡思亂想啊。”只是沒想到她們真的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成了金錢糾紛,把快馬輕裘當作一個借錢不還的渣渣了……也罷,也罷,反正八卦什麼的一旦沒憑沒據,過不了幾天就會自行消亡。
“你自己也被八卦了吧,”談子賢淡淡地掃了一眼論壇首頁,除了剛剛那一帖,不出所料也有以“不問歸期”爲標題關鍵字開的帖子,便問,“後悔嗎?”
——後悔,是指當着所有人的面開口提問這件事嗎?
“不後悔。”齊誩笑道。
在npc組的人全部登場後,介紹會也進入尾聲,不知不覺間兩個小時匆匆流逝。
雖然這些cv身上還有許多未解之謎,不過粉絲們今天能見到人,聽到他們分享各自的經歷,也已經一本滿足。
結束詞是由張呈以評委代表的身份上去獻的,還帶着萌萌的小蘿莉一起上臺向大夥兒問好,叫現場一陣盪漾。
張呈的結束詞主要就是非常官方地感謝了一遍所有獲獎以及沒有獲獎但是積極參與了比賽的選手,然後談了一下自己的評審心得云云,之後感謝粉絲到場支持。在啓程前往錄音棚之前的一小段休息時間內,粉絲可以和選手做最後的面對面交流。
那時候齊誩很自然地走上去和他認識的選手們打招呼,還笑眯眯地跟風求籤名。
包括楊誡的,包括談子賢的,也包括沈雁的。
全過程都在粉絲們熱切的目光追逐下完成,就是要看看不問歸期和貓爸爸會怎麼互動,有沒有貓膩。可惜的是,他對待以上三人的態度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均是一派“好朋友”、“好夥伴”、“英雄惺惺相惜”的表現,令她們八卦的心感到了挫敗。
唯一不同之處是——楊誡和談子賢的簽名簽在一本記事本上,而沈雁的簽名簽在了衣袖上。
而且通常簽完名後還會聊一陣子,可他和沈雁一句話也沒講,相視笑笑便分開了。
一直到出門去搭大巴前,他們都沒有再交流過。
現在,和選手們一起坐在大巴上前往張呈所在的公司,齊誩也是選擇和談子賢坐在同一排,而沈雁則和楊誡遠遠地坐在另一排。
完全讓人再起不了任何小心思——
齊誩輕輕握着寫着沈雁名字的袖口,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在別人都在興致勃勃聊天的時候在前面座椅的遮擋下低頭親了親那裡。
後悔?
不後悔,一點也不。反而很滿足。
談子賢見他神態相當放鬆,坦然,也不再問下去,只是把自己手機上的一條短信遞到齊誩面前晃了晃:“這個,你會去吧?”
齊誩側目一看,原來是談子賢的“債務人”發來的。
【公司安排了選手們和各位老師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所以吃飯肯定不成了,那飯局結束後出去喝一杯可以嗎?我會開車過去接你們。你幫我問問歸期,如果他不來那個人也不會來的……qaq】
“噗。”
本來挺嚴肅的一句話,搭上最後那個表情就瞬間可憐兮兮起來,也真是逗。
裘天揚在介紹會結束後要和官方工作人員一起收拾會場,然後返回公司處理一些事務,所以沒辦法跟車過去。而且他和沈雁之間的問題還沒落實,待在一起也尷尬,於是就跟他們幾個暫時分別了,這會兒又發短信來向救命稻草一號和二號求救。
“好,我問問沈雁,”齊誩笑過之後恢復了正經語氣,“不過,他想不想去其實不由我決定。他要是拒絕我也不會強迫他……這些醜話我得先說在前面。”
談子賢點點頭。
於是齊誩發了一條短信過去給沈雁。發完後不到三秒,只見坐在大巴前排的沈雁低頭看了看手機,再回頭看了看他,齊誩只是衝他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片刻後,沈雁的回答出現在屏幕上。
【好。】
齊誩見到這個字的同時緩緩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一口回絕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大巴在半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在影視公司門口把選手們放下,由張呈帶團進去。張家的小蘿莉比她爸爸還積極主動,拉住齊誩一個勁兒要自己當嚮導,並且一定要搶在爸爸前面,齊誩便一邊笑一邊慢慢讓她牽着走,還注意不要和張呈一行人拉開太遠。
剛一邁進大門,大堂沙發上便有一個女人匆匆站了起來,一臉驚訝地定定看着他和拉着他走的小蘿莉。
“媽媽~”小蘿莉甜甜叫出來的一聲告之了齊誩她的身份。
原來是張太太……看樣子,她應該是特地在丈夫公司等他和女兒回來吧。齊誩於是輕輕兩步迎上前,先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
“張太太你好,張呈老師就在外面,一會兒就進來了。啊,對了,我是跟車過來的《誅天令》比賽的選手之一……”雖然不是獲得冠軍的選手,但確實也是選手。
考慮到對方不認識自己,在這種前提下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和一個陌生男人一起走進來,而且她爸爸還不在場,任何人都會擔心的吧——爲了不讓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齊誩必須一開始就說明自己是什麼人。
張太太聽到他的聲音,忽然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地打量了他至少三秒鐘。
齊誩正不明所以,小蘿莉已經撲了過去,再次完美施展她抱大腿的絕技,“啪”地一下緊緊貼住她媽媽的褲子,細聲細氣地說:“這個,是皇帝叔叔~和爸爸在電腦裡說話的皇帝叔叔~”
張太太眼瞼往下一低,再往上一擡,表情已經在這兩個動作之間形成了微微慍色。
——似乎不怎麼友好。
“你是不問歸期?”當她冷冰冰地丟出這句話時,齊誩總算可以肯定那並不是“似乎”,而是真的不怎麼友好,一時間愣住了。
“我是……”
老實說,他不知道張太太到底爲什麼對自己抱持一種敵意。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他不記得自己哪裡有得罪過她或她丈夫,如果是因爲牽小蘿莉進來的話,剛剛難道還算不上澄清麼?
這時,張太太突然丟出一句話:“有人給我丟過一個網址,是某個論壇上的某個帖子,裡面似乎在熱熱鬧鬧地討論什麼‘長期’cp——所以你就是那個和我丈夫關係不清不楚的‘不問歸期’嗎?”
一邊說,一邊露出了又悲又憤的神情緩緩垂下頭,拉住了小蘿莉的手,似乎因爲接受不了這種類似於出軌的證據而非常痛苦。
齊誩聽到這裡簡直要暗暗咽一口血——張太太!網配圈的八卦不能隨便信啊!
正因爲不想看見八卦,所以自己當初一直碎碎念別弄出什麼“長期cp”,結果還是擋不住論壇上的小姑娘們興沖沖地建了一個帖子,在裡面百般妄想。
自己不點進去,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可到底是誰這麼閒……居然把那個什麼“長期”樓發給張太太本人看,這不是惡意添亂嗎?一個有了家庭、有了孩子的女人對這類傳言特別敏感的,這麼做實在不厚道。
“張太太,那些只是網上的人隨口說說而已,你別當真,”他語氣侷促,語速也有些急,低下頭匆匆道,“我——”
“哧……”
正當他不知所措,對面的這位張太太突然沉沉笑了一聲出來,打斷了他——而且還是憋得實在憋不住了乍地笑出來的那種笑法。
接下來更是一陣爽朗的大笑:“啊哈哈哈……”
齊誩一怔,只見這個人邊笑邊揚起頭,臉上居然已經換了一副完全兩樣的表情,哪裡還有什麼冷厲,什麼悲傷,只有一張微微眯着一雙眼、玩味十足的笑臉。
“歸期啊歸期,”她輕輕一笑,意味深長,“三年過去,你那悲催的拉郎配體質還是沒治好嘛~”
……哎?
齊誩心頭暗暗一震。
這種自己id的簡短叫法聽上去親切,初次見面的人一般不會這麼叫,即使叫了也會在後面加“大大”或者“sama”之類的後綴。而且她口中的“三年”是自己從入圈到現在的時間跨度,“悲催的拉郎配體質”則是一直困擾自己的根源,居然對這些信息瞭解到這種地步,絕對是舊識。
“你是……”誰?
“呵呵,”對面的人從容一笑,眉梢斜斜上挑,“‘慢慢退圈的節奏’還好嗎?”
齊誩聞言陡然睜大了眼睛。
“慢慢退圈的節奏”——那是他在網配圈唯一加過一個staff羣,羣主是九姑娘,羣成員也不過寥寥幾個人,都是他最早一批認識的staff,關係特別鐵。
但是由於裡面的人漸漸都淡出了,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個純聊天的地方,齊誩也樂在其中。
除了內部成員,不會再有別人知道這個羣的存在。
“你……”
不會是九姑娘,九姑娘是時差黨,正在美國讀phd呢。
不會是翻滾の喵喵球,這姑娘前陣子還在哭訴設計院不讓人活了,這幾天在通宵趕圖趕死線,哪有時間出門。
不會是icookie,因爲她還在發愁找不到男朋友,現在又怎麼會多出一個丈夫和女兒。
不會是不拖延不成活或者素衣朱繡,她們倆吃貨幾乎天天都在羣裡嗑叨各種美味小吃,怎麼會問“還好嗎”這種問題。這麼問的人,應該是很久不在羣裡出現的人——
“莫非你是……”他心裡面浮現出一個id,便試探性地叫喚一聲,“凸凸?”
“嘿,”她沒有否定這個答案,看樣子他答對了,“好久不在二次元聊天了,想不到會先在三次元碰面哪,歸期。”
“真的是你呀?”他眼眸一亮,連呼吸都因爲驚喜而輕快起來。
“凸凸沒有凹”,暱稱“凸凸”,是一個能被九姑娘叫作“我cp”這種程度的超級閨蜜。
儘管她當年最熱衷就是在九姑娘各種花癡大本命快馬輕裘的時候用“¬_¬”這種臉一桶接一桶地潑冷水,但是並不影響她成爲九姑娘最信賴的小夥伴以及staff之一,除了在做劇態度和做人態度上都與九姑娘有共鳴外,技術上也是槓槓的,當年她的id在圈子裡也是一名響噹噹的後期。
啊——
齊誩突然想起了什麼,倏地看向她,又倏地看向她腿上緊緊黏着的小蘿莉。
“結婚……生孩子……”他喃喃道。
“嗯?”
“三次元忙死……”
“三次元啊,三次元前些日子真的快忙死了,又要趕工又要年底總結,天氣冷了孩子又容易病。”她揉揉女兒的頭髮,看這小東西撒嬌狀在自己褲子上蹭來蹭去,無奈地嘆息一聲。
“和一輩子的鎖水平不相上下的……後期。”他終於說到重點。
聽見他這麼說,她微微昂起下巴一笑:“一輩子的鎖?你說你那部現代黑道劇《陷阱》的後期嗎……哎呀呀,說什麼不相上下,我要是認真起來妥妥地碾壓她好麼?”
聽到這種自信滿滿的口氣,齊誩心口一燙,彷彿那時候大家在一起做劇的鬥志又回來了,忽然就覺得自己這邊的小夥伴們絲毫不比銅雀臺的差,甚至更優秀。
但是,再怎麼優秀也逃不過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阿九說你接新無能,是真的嗎?”
果然,她點了點頭。
“嗯,我已經不做staff好長時間了,也處於半退圈狀態,平時有空只是逛逛論壇看八卦罷了。最主要的麻煩是這個。”她指了指腳邊的“這個”。小蘿莉用她天真無邪的目光仰望媽媽,再麻煩,也是一個可愛的麻煩,叫人怪罪不起來。
“還有一個次要的麻煩就是——”
正說到這裡,張呈正好跨進大門,她和齊誩便雙雙轉過頭看向他,不約而同地都伸出手指住張呈:“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張呈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的妻子正在和齊誩聊,“咦”了一聲:“小塗,原來你們認識?”
塗小塗粲然一笑:“怎麼,你吃醋啦?”
張呈訕訕地咳嗽兩聲,趕緊搖了搖頭。齊誩默默感慨——長弓老師你呆萌了……會被太太欺負的啊。
塗小塗招招手叫丈夫過來,之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沒必要吃醋的,歸期他要找的是男朋友,不是女朋友。”
張呈聞言不由得笑了笑:“我知道,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這回輪到塗小塗詫異了,忙問:“奇了奇了,爲什麼你會比我先知道?而且你怎麼知道的?對方是誰?”
張呈一臉無辜地悄悄以手指向身後:“是歸期自己說的,因爲他男朋友也是選手之一,我們在介紹會的時候就見過了。”
這時,後面陸陸續續有選手走進門,塗小塗好奇心大盛,目光在衆人之中來來回回掃了一圈,碰到轟天一炮的時候默默跳過去,最後定格在談子賢身上。
“是那個穿黑西裝的嗎?臉蛋不錯。”
“……不是,”齊誩暗暗腹誹一下小蘿莉的審美觀果然是遺傳自媽媽,隨後擡起袖子,笑着指了指那上面的名字,“是這一位。”
“沈雁。”塗小塗照着念出來。
選手當中有一個人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驀地擡起頭,一下子和他們的視線碰上。塗小塗便知道這個人就是正主了。
沈雁見到齊誩正朝自己微微笑,而張呈也笑呵呵看着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站在他們旁邊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自己,不禁怔了怔,卻還是很守禮節地輕輕一點頭,以示打過招呼。
“沈雁,”這次張呈親自開口,笑着叫他過來,等人走近了,“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小塗,也在這間公司工作,擔任音效後期和音效剪輯師。”
齊誩當初聽說過塗小塗的本職工作是後期相關,不過今天才知道詳情:“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出現在這裡。”
塗小塗哈哈大笑:“我的工作其實也什麼高大上的,普普通通啦。不過呢,正是因爲在這個行業裡面,所以才認識了張呈。啊……光顧着自說自話,都沒有正式跟這位沈先生打招呼——你好,除了剛剛他們介紹的以外,我還是歸期在網配圈的老朋友,認識他挺長時間了,現在知道他終於有歸宿了很爲他高興。”
沈雁聽到“爲他高興”四個字,笑容不自覺輕輕綻開,溫和地說:“謝謝。”
四個人聊了幾句,在問到沈雁的工作性質時,齊誩笑着替他回答:“沈雁他在一間寵物醫院工作,是個很體貼很會照顧小動物的好醫生哦。”
塗小塗恍悟:“獸醫……原來是治癒系的攻。”
齊誩好奇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治癒系的攻?”
雖然這個猜測完全正確,但是他還是有些好奇塗小塗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塗小塗十分有理有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很簡單,因爲是‘受’醫。”
……凸凸你贏了……
齊誩正欲再說什麼,忽然身邊響起張呈“啊”的一聲大叫,似乎是被什麼東西嚇了一跳,剛剛轉過頭想看個究竟,結果自己的脖子也被一隻手臂冷不丁狠狠勾住,也本能地“啊”地叫出來。
整個大堂的人都紛紛投來視線,驚詫不已。
齊誩還沒來不及掙扎,只聽後面一個熟悉的聲音悠悠傳來:“我說怎麼這裡有苗子的味道——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