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尾聲

他曾經半開玩笑似地對沈雁說,書櫃裡的日記一年年積攢起來,有種祈福儀式的味道——每放進一本,他們面前的道路彷彿就會越走越順,日子也會越過越好。

這麼說當然只是出於一種樂觀向上的態度。

但,一切就像約定好的那樣,一年又一年地在他們身邊應驗了。

第一本日記放進去後,農曆年也不知不覺近在眼前。大年二十八那天中午,他正隨同新聞攝製組在省城火車站那裡匆匆趕製有關春運返鄉客的特別節目,一個電話應情應景地打了過來。他怔怔地盯着來電顯示半晌,第一次沒趕上接,第二次沒勇氣接,第三次才獨自一人走到一片空曠的牆角處緩緩接通了。

【你過年期間,抽一天回來】。

電話裡父親如此說。

用稍稍有些冷淡的、命令式的口氣說出來,卻已經是父子倆形同陌路的這幾年來,他從父親口中聽到的最親切的一句話。

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答應,怎麼答應的……那短短几分鐘的記憶似乎被刪除過一樣,只能由別人後來轉述給他,說他回到錄製現場的時候一對眼睛全是紅的,可把大夥兒嚇了一跳。

因爲這樣,他沒辦法馬上回到鏡頭前,默默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得以繼續拍攝。

直到工作全部結束,他看着火車站人來人往匆匆而過,紛紛登上回家的列車,這樣的場景忽然像一根柔軟的刺輕輕紮在心口上,這纔在回單位的車上一個人坐在角落,放任自己淚流滿面。

那年初一,他陪沈雁過。

那年初二,他一個人收拾好行裝,準備搭大巴回老家。前去送行的沈雁直到他上車之前都緊緊握着他的手,臨別時只說了一句話。

“今年你一個人回去,或許明年、後年、還是哪一年,我們就可以兩個人一起回去。”

沈雁說了“或許”,並不是肯定。

但是有了“或許”,他忽然覺得他這輩子對於“回家”這件事有了那麼一點盼頭,儘管微微有些苦,卻不是無盡的無望。

……

第二本日記放進去後,那一年的夏天結束時總共三期的《陷阱》也全部製作結束了。

原有的人,後來的人,劇裡的角色根據情節安排來來去去然而劇外的朋友卻一直在,所有人都堅持到了最後,將這個劇完整地呈現給聽衆。完結那天,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注視着最後一期標題上的【完結】二字,心緒久久無法平定。

銅雀臺那版無授權的《陷阱》一直沒有出現,只存在於論壇上人們嗑嗑叨叨的八卦中。

銅雀臺本人也漸漸不再出現,據說回到他自己的yy頻道去了,專注於開歌會、聽粉絲排隊告白等等非配音類活動。在“大神”這種頭銜一屆換一屆的網配圈,缺少質量過硬的好作品,“聲線”這種老本也終會有吃光的那一天。

——甚至,連當初那個盜用幹音的h片花也不聲不響地徹底消失了。

有一次聊天時他無意間提起這些,談子賢淡淡的一句話終於令真相大白:“哦,那時候我給銅雀臺寄過一封律師函。”

律師寄的律師函,上面還有模有樣地蓋了事務所的公章,逼真度百分百——不過當然是無效的。

外行人如銅雀臺根本看不出來是真是假,一看上面寫着“要求侵權方賠償五千元”嚇都嚇死了。

“銅雀臺在報名《誅天令》大賽的時候有遞交個人資料,我就叫‘那傢伙’利用職務之便把他的姓名和住址弄過來了,想不到被區區五千塊嚇一嚇就蔫了,無趣得很。”一向給人以理性印象的談子賢談律師,居然偶爾也會玩玩這種讓人瞠目結舌的手段。他聽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忍不住拍手大笑。

爲了紀念《陷阱》完結,劇組喜洋洋地策劃了一個完結訪談,特別邀請一位在網配裡面常常做訪談節目的外圍人士當主持,畢竟自己人採訪自己人沒意思,這樣安排爲的也是增加訪談的娛樂性。

參加訪談的有作者黑匣子、所有staff以及大部分的cast,除個別龍套cv因爲有事無法到場之外幾乎全員到齊。

當然,兩位主役無疑是這個訪談節目的焦點所在。

齊誩本來就是記者出身,對這樣的節目相當習慣,一來一去應對自如,與主持人和劇組人員有說有笑,現場氣氛有了他基本上全程都很熱熱鬧鬧。

而沈雁則在認認真真地回答每一個問題。經過《陷阱》一劇名氣越漲越高的他,依然沒有一點架子,謙遜而穩重。

只有一個問題他失誤了。

“請問貓爸爸如果接別的劇,會不會考慮有h內容的劇呢?如果會的話,尺度可以接受到什麼程度呢?”

主持人的問題,也是那些對沈雁虎視眈眈的衆策劃的問題。

沈雁微微一頓,有一會兒沒作聲,到底還是禮貌地拒絕了。

“我想應該不會,”他低聲回答,“與劇本好壞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因爲……如果和自己男朋友以外的人合作這樣的戲,到底還是會有些不自然吧。配音一旦不自然,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

雁北向的男朋友,也即是他的室友。

網配圈人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可是內圍的保密工作實在太到位,而且涉及三次元隱私,所以這個人究竟是誰從來沒有對外公開過。

主持人聽他這麼說,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咦,可是《陷阱》配得很自然啊?”

現場的所有對話忽然間止住了片刻,靜悄悄的,似乎都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半晌,只聽沈雁自己輕輕抽一口氣,帶着幾分自責壓低了聲音:“……對不起,我是不是,不小心說漏嘴了?”

這時,背景裡輕輕響起《陷阱》另一位主役爽朗的笑聲,未作否認:“沒關係。”

下一秒主持人和所有之前不知情的人都驚愕地尖叫起來。

“咦咦咦咦咦——”

至此,保密工作告一段落。

……

第三本日記放進去後,那年的清明節期間綿綿地下了一場細雨,他們抽出兩天假,回到省城例行給老人掃墓。

只不過,有一個男人比他們更早一步到了。

齊誩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站法很正,衣服的穿法也非常刻板,每一顆鈕釦都整整齊齊扣好,似乎自己的人生也如同那排鈕釦一樣列成一條直挺挺的中軸線,永遠不會出現所謂的“岔路”。男人的神色和雨後灰茫茫的水泥地一樣又冷又硬,已經開始灰白的頭髮即使梳得再鋥亮,也仍舊顯老。

他微微一震,第一眼便立刻猜到這個人是誰。

以前聽過許多次側面描述,腦中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而那些輪廓線忽然一根根變得明朗,躍出紙面,在眼前立了起來。

他怔怔看向沈雁,而沈雁也怔怔看向那個人,良久未動。

那個人大約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擡起頭輕輕掃了一眼,隨後又緩緩低下眼,盯着前方的墓碑,一言不發,面容冷峻。

“……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沈雁這麼說,手微微在他肩頭一握,然後鬆開手一個人走了過去。

這句話的含義當然沒有字面上那麼簡單,所以他沒有跟上去,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目送沈雁一步一步走到那個男人身邊,像完全沒有看到對方般,神情寡淡地靜靜放下手中的一束白菊花。

放上去的白菊花和墳前已經擺好的那束白菊花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品種,一樣的修剪,一樣的包裝。

放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它們如此相似的這個事實。

相似得讓人尷尬。

沈雁一句話沒說,也沒問,只是低下頭按照以往掃墓的慣例把墓碑和墓碑周圍的基石一一清理了一遍,彷彿當男人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完全不存在,直到收拾得乾乾淨淨,已經沒有可以打掃的地方了,仍舊沒站起來。

比陌生人更陌生人的氣氛,比較適合在無語中散場,以其中一方的離開畫上句號。

男人默默站了很長時間,皮鞋底下輕輕發出一聲響,有起步的意思,似乎決定成爲先離開的一方。

但,卻並非以無語結束。

“我過世之後,你會來掃墓嗎?”

沈雁驀地怔了怔,眉宇下意識輕輕一蹙,緊閉其口。

想不到男人自己點了點頭,似乎早知道對方的想法,語調淡得完全不像在討論自己的後事。

“不用來,”男人從他身側緩緩走過,沒有回頭,“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

那時,沈雁忽然開口:“謝謝您的花。”

“爸”這個字叫不出,也不想叫,只是用對待長輩的語氣低低道了一聲謝。聲音有些嘶啞,不過裡面是實心的,並沒有軟弱。

男人的腳步頓了頓,泥塑般站了一會兒,最後再次點點頭,繼續朝大門走去。從後面看不到男人的任何表情——又或者,即使從正面看也不會看到。面無表情地漸行漸遠,從他們的視野中慢慢變成一顆灰點,消失不見。

也許,心裡面的那顆灰點,也終有一天會慢慢遁於無形吧——他這麼想,無聲陪沈雁一直站,站到天晴。

……

第四本日記放進去後,他長達三年的實習期結束了,沈雁也正式本科畢業。

他們都已經到了迄今爲止人生的至高點。

不過,前方的路更長,更遠,還有更多的上升空間可以去爭取。

三年來在國家臺慢慢積攢起來的經驗和人脈,給了他一個龜孫子先生攔也攔不住的機會,回到他所熟悉的那個城市,回到他所熟悉的那棟電視臺大樓,完成他一直心心念唸的夙願——第一次,有了自己主持的節目。

節目不長,只有短短三十分鐘,而且每逢二、四、六纔有檔期,卻是他最喜歡的新聞剖析。

作爲□□,他已經深深知足了。

明天即是他正式錄製第一期節目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正式以“主持人”身份出現在觀衆面前的日子。

這天晚上,他特地問節目組負責人借來了明天要用的那間演播室的鑰匙,說想自己排練排練,負責人欣然答應。

演播室位置非常好,面朝市中心,而且因爲位處二十層樓之上,當夜色漸漸沉到建築羣構成的城市外輪廓下面,高大的落地玻璃後便可見星星點點的燈火斑斕閃爍。主幹道匆匆而過的車流在路面上灑出一層金色砂糖似的光,以一片黑色天空打底,無聲無息地嵌進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真美,”他由衷地讚歎一句,“挑這個時間過來果然值得。”

正式錄製是白天,那時候見不到這麼美的畫面。

“是的。”真美。沈雁在一旁輕輕回答,眼睛看的卻不是玻璃後的景緻,而是玻璃前的這個人。

他聽到這個回答,再看到玻璃倒映出來的沈雁的一雙眼,目光從頭到尾都放在自己身上,不由“哧”一聲笑出來,調侃道:“你說的是什麼,和我說的東西不一樣對不對?”

他們在一起至今已經第四個年頭。

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明明過了那麼長時間,應該什麼都習慣了,然而辛苦了一天後疲憊不堪地回到家,被那個人輕輕擁進懷抱的時候,仍會覺得肩膀上壓着的重量一下子卸了大半下來,仍會覺得……甘於沉溺。

這三年在北京,他作爲節目編輯實習需要出差的次數減少了許多,可以常常留在家裡,比較安定了。

沈雁白天上班,晚上和週末到大學上課。辛苦歸辛苦,卻有回報。

《陷阱》結束後,他們的二次元時間越來越少,處於半退圈狀態,特別是工作和學業雙雙進入正軌後基本就和九姑娘她們一樣,在“慢慢退圈的節奏”羣裡面養老了。沈雁平時在學校配音強度大,因爲擔心他聲帶勞損,齊誩也不怎麼讓他繼續接網配劇了。而且新一代的cv們已經漸漸嶄露頭角,其中不乏優秀者;他們這樣的“老人”退出來,聽衆們也不會覺得太寂寞。

倒是他們,有時候會小小地寂寞一會兒,想念那些在網配結識的夥伴。

所幸的是,“老”字輩的人時不時會在北京聚會,一起吃飯,出遊,談談心什麼的……一定程度上也彌補了這種缺憾。

在他們告別北京之前,所有人都紛紛趕過來送行,同時也祝賀他們倆事業學業有成。

聽說他回去要當主持人,“老四”坐不住了。

“老四”是一個樂於嘗試各種各樣職業的人,而她以往的工作經驗之一,就是在商場的男裝部當經理。用她自己的話說,“一個女人在男裝部能當經理,對男裝的品味肯定不會比男人差,甚至更好”。所以她興沖沖地把他們拉到附近一家口碑不錯的西裝專賣店,精心選購了兩套。

現在他身上穿的,正是其中的一套。而沈雁今天居然也把另一套穿上了。

“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穿西裝呢——”

他微微一笑,慵懶地靠在牆上打量眼前的人。標準的款式,標準的黑色,收拾得乾乾淨淨妥妥帖帖,顯得身材更挺拔,氣質更端正。在畢業典禮上都捨不得用,現在卻默默地穿上了。

不得不說……

“帥呆了。”

他低聲道,一邊手有意無意地伸過去,邊笑邊用食指輕輕勾住沈雁的黑色領帶,脣角與手指一同緩緩往上挑。

沈雁一動不動注視着他,不推拒也不慌忙,只道:“你說過,你真正當上主持人的時候,要我成爲你的第一位嘉賓,正式採訪我一次——既然是正式採訪,就要穿正式一點,不是嗎?”

說是這麼說,其實也只不過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正式採訪”而已,又不是真的上電視。

可是沈雁很認真。

“謝謝。”認真,證明了這個人有多麼重視自己完成理想的第一步。

他低頭淡淡一笑,手從領帶上放開,表情十分愉快地把人拉到了演播臺上。

攝像機對準,鏡頭打開,錄影按鈕穩穩按下去——錄製開始。

演播臺的燈光及座位設置完全和正式錄製裡面用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少了幕後工作人員,所以沒辦法多方位切換角度而已。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這一次的“採訪”將會被完完整整地記錄下來,作爲一個珍貴的紀念好好保存着。

他調試了一下領口上領夾麥克風,準備完畢後就用一個很閒適的坐姿微微斜在轉椅上,朝身側的那個男人笑了笑。

“沈醫生,”已經過了三十歲的他,聲音比他們剛剛相遇的時候低沉了些,氣質也比記者時期更從容,更具沉澱感,“歡迎您今天來到我們的演播現場,成爲第一位接受我採訪的嘉賓——”

“謝謝主持人。”沈雁的最後三個字微微放慢了一點語速,笑容溫和。

爲了那三個字,他暫時把心癢癢想湊過去親一下的衝動按捺住,打開面前的文稿夾,進入正題。

“今天這個採訪的主題——是‘回憶’。”

回憶,都是要回到最初的。

“我們從這張紙開始吧?”

他一邊微笑,一邊在桌上輕輕展開幾張紙。那是幾張普普通通的便箋紙,就是那種記事小冊子上的,只比手掌大一點點,已經因爲過了許多年而老舊得皺起來了,然而紙上的字依舊清晰。

【細心,敬業,謹慎,體貼,責任感,忍耐力,同情心】。以及更多……

這些關鍵詞以速記的形式匆匆寫在上面,以至於筆跡有些潦草,在微微開始泛黃的紙面上一筆勾出多年前的那個畫面。

一個在手術室內,頂着三十多度的暑熱默默爲送進來時以及奄奄一息的貓咪們搶救。

一個在手術室外,專注地看着,看得出神,把自己當時的感受寫成一個個形容詞,作爲新聞稿的初始材料。

“這幾張紙就是原來的那幾張紙,”對面那個人驚訝的眼神讓他看了心情愉悅,“我一直偷偷藏着呢。”

頓了頓,聲音放低。

“這些詞,代表了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那麼……我的第一個問題來了,請把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也寫在一張紙上,一張就行。”

說罷,取出一張大小相同的便箋,眼角彎彎地推到沈雁面前,放下一支筆讓他寫。

本以爲這個問題需要花一段時間回答,想不到沈雁只是默默思量片刻,也提筆寫下了一行詞語。

【堅韌,專一,理性,善良,安全感,觀察力,包容心】

還要繼續往下寫,被這麼寫的人已經不好意思往下看了,漲着臉輕輕用手往紙面上一遮,正想把那張紙抽回來,沈雁卻“啪”地一下結結實實地按住了,連同他的手也一起按住,掙扎不開。於是那支筆又沙沙幾下寫完了最後一句補充說明——

【不好意思時,耳尖會微微發紅】

“好比現在這樣。”

沈雁低聲喃喃,笑着用手揉了揉他又紅又燙的耳尖,而那裡的溫度似乎比剛剛揉下去那一刻更高了。

之後他還問了許多問題。

關於車禍。

關於探病。

關於同居。

關於家。

對他而言,聽沈雁從另一個角度來講述關於他們的種種過往和感情,是把他們的“回憶”裡必不可缺的部分。

當他問完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攝像機上顯示的時長不知不覺已經到達三個半小時。

“還有一點時間,”他例行問了所有主持人在採訪中都會問的一個問題,“那麼……在節目的最後你對主持人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有。”

沈雁輕輕應了一聲,卻只是靜悄悄地凝視了他許久。

半晌,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取出了一隻方形的絨面盒子,在他面前緩緩打開,裡面的一對銀白色的對戒在演播室的特製照明燈下折射出一層溫潤的光澤,於無聲處細細流動。

“我想問的是——主持人,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現在,他們彼此都站在人生一個新的□□上。

現在,在新的□□上以新的面貌和對方肩並肩站在一起,纔是合適問這個問題的時機,纔有承諾對方一生的底氣和能力。

那一刻,攝像機記錄下來的只有他從怔然到默默笑起來的面部細節,只有那些不知不覺打溼衣領的淚水,只有他們那個久久不曾放開的擁抱。

而沈雁用眼睛所記錄下來的,是一個收穫幸福的全過程。

他和他一起。

——和我一起收穫幸福,你願意嗎。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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