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地上都花, 就只能上面。
四合院的屋頂並不是那種澆築的平頂屋頂,爲了排水方便,現在建房子還是習慣用那種三角形的尖屋頂, 屋子中間架着粗粗的房樑,電燈就拴在房樑上面, 有不少人家會在房樑上釘釘子或者拴上繩子,掛蚊帳或者其他的東西。
方正業舉起手電筒朝着房樑上照了過去。
一般來說, 因爲上來下去太麻煩, 除了逢年過節的時候, 大家夥兒很少會清掃房樑, 房樑上通常都結着蜘蛛網, 上面還佈滿厚厚的灰塵, 有時候動靜大一些,上面的灰塵就會撲簌簌地往下掉。
方正業舉着手電筒往上看的時候,發現了房樑上竟然沒什麼蜘蛛網,而且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手指印。
房樑上怎麼會有手指印的?
看到那手指印的時候, 方正業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
看來他之前猜測的果然沒有錯, 周嬌嬌將東西藏在了房樑上面,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房間裡能搬的傢俱全都搬走了,除了盤起來的炕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方正業的眉頭皺了皺,想起自己之前去竈房的時候, 發現裡面放着一捆麻繩。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 轉身去了竈房,將放在那裡的麻繩拿了過來, 那一捆麻繩保管的倒是不錯,方正業用力地扯力者,確認其能負擔起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便直接一個用力,將麻繩甩過了房樑。
方正業拽着麻繩,將其用力地拽了幾下,確認上面的房樑可以支撐住他的重量後,他將麻繩固定好,自己拽着麻繩三兩下便爬了上去。
像是這種架着大梁的屋頂通常會建得很高,勉強可以容得下一個成年男子的身形,方正業翻身坐上了房樑,朝着剛剛發現手指印的地方挪了過去。
不過他細細檢查了那塊地方,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可以藏東西的所在,建房子所用的房樑是非常主實的木材,整個屋頂的支撐靠的就是這根大梁,一般選木材的時候會選取那些質地堅硬的木頭來做。
方正業的手在那塊地方仔細敲了敲,卻沒有發現房樑有任何中空的地方,他皺了皺眉,擡頭看了過去。
當初建房子的時候,廠子裡倒是也捨得用料子,四合院屋頂上的框架都是用木頭製成的,搭起來的框架上用稻草和黃泥糊起來,外面則是一層又一層的青色磚瓦,如此一來,房子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漏雨。
房樑上沒有問題,我不是在那些框架之中方正業,拿着手電筒仔細照了起來,發現屋頂靠邊上那塊地方的顏色有些不太對勁,黃泥的顏色似乎要比旁邊更加深一些。
要知道屋頂離地面有將近三米五的距離,人站在下面的話是很難注意到屋頂的顏色有問題的,方正業剛剛站在下面的時候用手電筒照亮,也沒發現這塊不對,還是他上來之後,一寸一寸地掃過去,才找到這個地方的不妥。
方正業慢慢地挪了過去,他將手電筒叼在嘴裡面,從腰側解下一把精巧的匕首,然後一點一點地將那塊顏色不對的屋頂撬開了。
等到把那小塊屋頂打開了之後,方正業從裡面摸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油紙包,他將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很快就發現裡面是一個個迷你的小膠捲。
看到這些東西之後,方正業的眼睛眯了起來,他覺得這裡面的東西有很大的概率會是周嬌嬌拍攝下來的那些屬於受害姑娘的照片。
方正業在膠捲上發現了一個小型的字母M,他沉吟了片刻,覺得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那種Minox迷你相機所使用的膠捲。
Minox迷你相機,又稱作火柴盒兩兄弟,這是扶桑國間諜最常用的間諜相機,因爲體型較小,相機只有火柴盒大小,方便攜帶利於隱藏,許多間諜會使用這樣的相機來竊取情報。①
這款相機並沒有流入華國市場,國內使用最多的是產自蘇國的相機,如果不是因爲方正業曾經受過專業訓練,也認不出這種膠捲型號。
找到這東西之後,基本上就可以確定周嬌嬌的確是來自於扶桑國的間諜,當年扶桑國戰敗離開華國,可這並不代表他們對華國這片地廣物博的大地徹底死心,仍舊有不少間諜活躍在這片土地上,想盡一切辦法破壞華國的建設。
方正業又將這一片屋頂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任何遺漏的地方之後,他方纔順着麻繩爬了下去,緊接着他對這幾間房子進行了地毯式地搜尋,沒有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地方,不過除了在曾經的周嬌嬌他們的臥室裡找到過的膠捲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可疑東西了。
這個周嬌嬌要比方正業所想的還要更加謹慎幾分,又或者除了這些膠捲外,另外的證據被她藏在了現在居住的小紅樓之中。
找到了這些東西后,方正業立馬翻牆離開了這裡。
此時天已經亮了,原本安靜的家屬區重新變得熱鬧了起來,路過方賢德家門口的時候,原本緊閉着的院門打開了,方賢德皺着眉頭從院子裡面大步走了出來。
從院子裡面出來的方賢德正好跟方正業碰上了,瞧見對方之後,方賢德愣了一下,勉強朝着方正業笑了笑,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正業啊,你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了?”
要知道好像自打方正堂結婚之後,方正業基本上不會到自己家來了,而方賢德因爲家裡面這段時間一直雞飛狗跳的,倒也沒有什麼精力再關注他這個侄子,現在冷不丁瞧見方正業過來,還以爲他是找自己有什麼事呢。
“大伯,我只是路過而已。”
方正業笑了笑,開口說道,並沒有詢問方賢德爲什麼愁眉不展,事實上他大約也能猜到一些緣故——蘇紅玉嫁進了方家之後,他們家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平。
之前因爲回門用的那些病豬肉的緣故,蘇天賜他們家可是賠了不少錢,爲了能收回來一些成本,蘇天賜甚至厚着臉皮跑去找蘇天恩要錢,要不是因爲那天方正業想法子攪和了這事兒,依照蘇天賜的不要臉,這事兒恐怕不會善了的。
在蘇天恩這裡佔不到便宜,蘇天賜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彌補損失,而這些損失從哪裡彌補呢?自然是從蘇紅玉的身上去彌補。
只不過當初吃的那些病豬肉把蘇紅玉和方正堂兩人都送進了醫院,好在他們吃的並不多,病情倒是也不嚴重,當天就回到了方家。
要說之前方家宴席上出了下毒的事情,最後害得蘇紅玉這個新娘子在結婚當天就進了醫院,方賢德他們這一家人或許還有些愧疚之意,不過等回門的時候,自家兒子又因爲對方的回門宴進了醫院,這點愧疚之意怕是就會抵消了。
雖然現在這個時代不講究什麼封建迷信了,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忌諱的。
結婚本來是歡天喜地的大好事,結果兩個新人卻三災八難不斷,他們自然要犯嘀咕。
方賢德這段日子被折騰得苦不堪言,一個頭有兩個,恨不能永遠住在辦公室裡不回來。
原以爲娶個兒媳婦回來能減輕些壓力,卻沒想到兒媳婦是娶回來了,但比起之前的日子來說,家裡說是雞飛狗跳也不足爲過。
方閒得原本是想要跑出來躲清閒的,結果卻在門口碰到了方正業,兩人還沒聊上一會兒,便聽到了院子裡面傳來屬於許文靜的大嗓門。
“我就沒見過這麼懶的婆娘,哪個新媳婦兒進門不是麻麻利利的,偏偏有的人懶得要命,跟過去地主家的小姐似的,什麼都不做……”
許文靜對蘇紅一語的不喜意於言表之前,蘇紅玉因爲喝了毒酒住進醫院的時候,許文靜就覺得晦氣,但是礙於那會兒蘇紅玉住了院,她倒是也不好跑到醫院去罵人。
結果蘇紅玉在醫院也不好好住着,非鬧着回孃家參加什麼回門宴,結果就是這麼一回去讓方正堂吃壞了肚子,也跟着進了一回醫院。
這下子許文靜可是徹底炸了,方正堂和蘇紅玉已經結婚了,許文靜倒是不好讓他們離婚,但是這兩天在家基本上都是在指桑罵槐的。
許文靜滿心以爲蘇紅玉害得方正堂也住了院之後,在方家能學會夾起尾巴來做人,可偏偏蘇紅玉表面上裝得柔柔弱弱的,可是卻將方正堂捏得死死的,但凡許文靜在家裡罵罵咧咧,蘇紅玉只需要跑到方正堂面前哭一哭,做出委屈的模樣來,方正堂自己就能衝上去和許文靜剛起來。
現在也是如此。
蘇紅玉先是中毒,後來又吃壞肚子進了醫院,養了還沒兩天,她的身體還沒徹底恢復好,聽到外面許文靜的聲音之後,蘇紅玉掙扎着想要起身出去幹活,但卻被方正堂攔了下來,他讓蘇紅玉在牀上躺着,自己則穿上衣服大步走到了外面。
“媽,你也甭在這裡指桑罵槐了,紅玉她身體不舒服,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你看着活蹦亂跳的,而且你也沒什麼事兒,爲啥非得要扒着紅玉不放呢?”
他就差沒直接說許文靜是個惡婆婆了。
好端端的日子許文靜不過,非得每天上躥下跳地挑唆事兒,她是不是非得要將這個家給挑散了才肯善罷甘休?
“媽,你要是真看不慣紅玉的話,那回頭我就跟廠子裡申請宿舍,我帶紅玉搬出去住,我覺得要是沒了她在你跟前礙眼,我瞧着你也能多活兩天。”
許文靜:“……”
爲了蘇紅玉這麼一個媳婦,方正堂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擀麪杖就朝着方正堂身上錘了過去。
“你個死沒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活到這麼大,剛娶個媳婦,你的胳膊肘就往外歪了,天底下怎麼有你這樣的做兒子的?老天爺怎麼不降到雷劈死你?”
許文靜也是被自己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給氣壞了,舉起手裡的擀麪杖就去打他。
要說方正堂敢跟自己老孃對幾句嘴,但要真要跟她動手,方正堂還沒那個膽子,因此他只能抱頭鼠竄,跑着跑着,方正堂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大門口,結果往外一瞧,卻發現方正業與方賢德二人正站在大門外頭。
要知道方正堂比方正業還大一歲呢,他這個做哥哥的都這麼大的年紀了,現在還被自己老孃拿着擀麪杖四處攆着跑,方正堂老臉一紅,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尷尬地朝着方正業笑了笑,打了聲招呼道。
“正業,你啥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坐一會兒?”
正說着話呢,許文靜追了上來,手中的擀麪杖落在了方正堂的背上,把他打得嗷嗷直叫喚。
方正業:“……”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真沒有功夫在這裡看他們耍猴兒玩。
外面的動靜鬧的這麼大,蘇紅玉也不可能繼續在屋子裡面裝傻了,她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到了外面來,一出來她就看到方正堂反手捂着後背,在那裡蹦跳着直叫喚,蘇紅玉的眼睛立馬瞪大了,她飛快地跑過去扶住了方正堂,急聲問道。
“正堂你怎麼樣?你沒事兒吧?”
然而此時的方正堂正疼得厲害,又哪裡能回答得了蘇紅玉的話?眼見着方正堂疼得臉都變形了,蘇紅玉氣不打一處來,擡頭看着拿着擀麪杖站在那裡的許文靜,氣急敗壞地說道。
“媽,你要是有什麼不滿完全可以衝着我來,何必對正堂下這麼重的手呢?他是車間主任,每天有那麼多的活要做呢,你要是把他給傷了,他上班的時候可咋辦纔好?”
蘇紅玉是真擔心方正堂,她眼睛裡急得都冒出淚水來了,跟許文靜說話的時候也沒了平日裡的恭敬。
許文靜原本還有些愧疚,可是被蘇紅玉這麼一說,許文靜火氣立馬就上來了,她朝着蘇紅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喲嚯,我們家的地主大小姐這是起來了,剛剛正堂不還說你身體不舒服,得在牀上躺着嗎?我瞧你身姿矯健,一點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他來跟我鬧騰,還不是你攛掇的嗎?用得着你在這裡給我裝好人?”
許文靜覺得蘇紅玉這個兒媳婦之前的溫柔和善全都是裝出來的,這人進門之後就想給她這個老婆婆好看,攛掇着自己的兒子跟她作對,在沒跟蘇紅玉結婚之前,方正堂怎麼會跟她這個做孃的說出那種話來?
然而聽到許文靜稱呼自己爲地主大小姐的,蘇紅玉的臉色刷得一下變了,她尖聲說道:“媽,你胡說些什麼呢?我們家祖上清清白白的,我爺爺是農民,我爸是工人,沒有一個是地主老財,我家的成分甭提多清白了,你可別往我身上扣帽子!”
什麼地主大小姐?
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要是被人聽去了,讓人家誤會了什麼,她就算是長了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要知道再過一年多,這世道可就變了,每個人的家庭出身,成分高低可是關係着那個人在未來十年過着的是什麼樣子的日子。
想到未來的種種事情,蘇紅玉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她扶着方正堂,厲聲說道:“媽,以後你還是別胡說八道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到底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眼見着蘇紅玉非但沒有跟自己道歉,反而開始在那裡說教起自己來了,許文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擀麪杖就要對蘇紅玉動手。
方正堂急忙攔住了許文靜,忍着痛說道:“媽,你冷靜一點,正業還在外面站着呢,你這樣做不是讓正業看咱們家笑話嗎?”
要知道現在方正業現在還在大門外頭站着呢,雖然方正業也是方家人,可到底是隔了一房,人家結婚之後,那日子過得是紅紅火火,甜甜蜜蜜的,兩口子從來沒紅過臉吵過嘴,他們兩口子都快成了廠子裡的模範夫妻了,自己和蘇紅玉結婚才幾天啊?許文靜這麼鬧騰,就不嫌棄丟人嗎?
方正業也在這裡?
許文靜還沒什麼動靜,蘇紅玉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回頭看了過去,果然瞧見穿着一身黑衣的方正業正站在門口處。
他在那裡站了多長時間?有沒有聽到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
不過就算聽見了也沒什麼關係,她說得那麼額含糊,方正業哪裡能聽得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要不是重生了一次,蘇紅玉也想不到未來將會唯成分論。
方正堂好說歹說勸說了一番,總算讓怒氣衝衝的許文靜冷靜了下來,她瞪了方正堂一眼,看向扶着方正堂的蘇紅玉,冷冷地說道:“行了,既然你現在已經起來了,那就甭在這裡給我裝柔弱了,跟我一起到廚房裡幹活,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得伺候這一大家子,你臉皮得多厚,才能看着我一個人忙活?”
許文靜都將話說到這種地步了,就算蘇紅玉想要偷懶都不成,眼見着方正堂還想說些什麼,蘇紅玉怕她和許文靜起衝突,便出聲攔下了方正堂,而自己則乖乖地和許文靜一起進了廚房。
這出鬧劇終於徹底結束了,門裡門外的這三個大老爺們面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尷尬了起來,方賢德與方正堂二人咳嗽了一聲,出聲邀請方正業留下吃飯。
方正業:“我只是正巧路過,馬上回去吃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