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桑的噩夢(下)

我清楚的知道我再見到他時已經是17歲了,三年不見,他比以前更加瘦弱了。

“老師?”我試圖向他搭話,比起三年前的我,此時我更加有把握將我從前的一切債務悉數要回。

我用最尊敬的禮儀請求他到我家做客,明明知道這樣可能會毀掉我的前途,我還是這麼做了,如果我是人渣,死不足惜,那麼還有被他教到的學生呢?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揹負像我一樣的人生。

學生之中已經再也沒有能違揹我自願的人了,他們從心底已經被我用手段征服了,接下來就是你了。

我將掌心中那個曾是我“名字”的頸牌捏碎,被刺傷的手掌滴落下的血滴濺到了他的衣服上。很好,是你的血光之災。

趁他喝咖啡對我敘舊時,他對我說起從前的事,開玩笑一般帶過我的人生,我不禁噁心到了極點。別人的人生毀在你的手裡,很值得炫耀嗎?說什麼“教會了我謙遜”。

這世界上臉皮厚的我見過不少,這麼厚的還是第一次見。

冷靜,我只有一次機會。只是揍一頓的話,真的能解心頭之恨嗎?手中的方糖從指尖滑落,我沒有遮掩我的失態。

我看着他。

“您覺得作爲一個老師來說,怎樣的學生纔算合格呢?”

我只是想聽聽人渣眼中那“好孩子”的標準。

“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你。”他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不,與其說是帶着不懷好意,不如說是……

我懂了。

跟人渣果然是沒辦法交流的吧。

我將還溫熱咖啡灑在了他的臉上,濺到眼睛裡會很疼的吧?趁他還在掙扎的時候我用身後的繩子將他的脖子纏住,與沙發的支撐柱系在了一起。

好了,這樣你就逃不掉了,如果不想窒息的話就老實一點吧,瘦弱的中年人快步入黃昏了,怎麼能與正在發育的少年相比呢?我冷靜地將他的眼鏡從鼻樑上摘下,然後用腳碾碎。不要喊了,你肆無忌憚踐踏我尊嚴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過這一天呢?

“作爲一個老師,您一定經常吸入粉筆灰,對吧?”我將他的眼睛用白色的布條蒙了起來。“茶葉清肺的呢。”我覺得也算是破費了,用滾水泡龍井,對於人渣來說還是太奢侈。由於他一直在掙扎,所以茶水灑出來了一點點,燙紅了他的手腕。劇烈的咳嗽和因爲恐懼而扭曲的咒罵充斥着偌大的房子,我並沒有理會,我甚至有點驚異於我的無情。

話說感情對連狗都不如的單細胞生物是沒有意義的吧?

我眼前閃過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孩,還有帶血的膝蓋,頭低到塵埃中的男孩,嘴角還帶着涎液,不敢穿裙子的小女孩,連頭都不敢擡的小男孩,我曾經也是其中一員。

“聽說肋骨是人身上最爲脆弱的部位之一,年紀大的老師有沒有好好補充流失的鈣質?”我將藏在腰間的鐵棍抽出,反覆毆打着他的側肋部,起碼在這時,我不在乎我的未來,以及我所做所爲的結局。

我求饒的時候你饒過我了嗎?我們你又饒過了幾個?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爲人師表。我收斂了自己的目光。

最後,還是別用這張嘴去教學生了吧。

“你是叫汪桑,對嗎?”

“是的。”

“你知道你這樣做是錯的嗎?你甚至可能因此去少管所。”穿着警服的少年對我說。是的,很年輕的民警,說是少年也不爲過,他的聲音還有些少年的稚嫩,而沒有旁邊那位有老成的感覺。

“我知道。”我不想發言過多,言多必失。

奇怪,原來我還能如此冷靜嗎?面對這種場合?這根本就不是我。

“這已經是故意傷害罪了,你已經17歲了。”

我點了點頭,我覺得我從來都沒有這麼坦然。

“還是17歲的孩子就已經把成年人傷成這樣了嗎?”老練的那位警察看了看姑且可以稱作爲檔案的東西。“肋骨,牙齒,手腕,頸部……”越看到後面那位少年眉頭皺得越緊。“你倒是沒有看起來那麼可怕。”

我笑了笑,沒有爲自己辯解什麼。

“還要……看判處。”

“三年……”

聲音已經很模糊了,眼前逐漸變得漆黑了。

就這樣結束吧。

“喂汪桑,你已經睡了三節課了,都快放學了。”朗悅用一臉擔心的模樣,看着臉上壓出了紅痕的汪桑。“你該不會生病了吧?”

汪桑撥開了朗悅的手,起身看向窗外早已被陽光照耀着的,溫暖的草地,葉片上是校工剛剛灑上的水珠。

“我沒事,只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