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巒重得了相思病

浮生打開關着巒重的屋子,看到它這一次真的奄奄一息。她這一覺真是睡得太久了,本來只想要小小懲罰它一下,如今這隻嬌氣的貓好像快被她餓死了。

她走到巒重的身邊,除了呼吸聲,其他幾乎沒有能夠聽到任何的動靜。她把籠子打開,第一次抱着巒重。

巒重很重,軟綿綿的,雙眼閉着。一路走,一路想她要怎麼弄醒這隻大黑貓,才能讓它吃飯。剛剛走到自己的房門口,就看到了她的虎斑貓,一直繞着她的放門口轉。看到她手中的巒重的時候眼神放光。

“喵”地叫了一聲。

她懷裡的巒重聽到叫聲,一點一點地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

浮生一陣高興,終於能睜眼了,這就是意味着能吃飯了。

她給大黑貓灌了一碗粥之後大黑貓就開始睡覺,醒來的時候,氣色好了很多,她這才放心,把他還給君莫。

虎斑貓一直守着巒重,浮生一陣嘆息,想到了方纔巒重奄奄一息時的叫聲,竟然有些心軟。

不過,她不能心軟。就算是她想要兩隻貓在一起,可是若是兩隻貓真在了一起了,巒重的陰氣太重,虎斑貓必定是會折壽的。

“回去吧。”她摸着虎斑貓的頭道。

“喵。”虎斑貓叫了一聲,不願回去。

無法,浮生只好強行把大黑貓抱走,抱到隔壁。她怕虎斑貓會跟着,就施了法術,將它定在原地,它纔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巒重離開。

巒重當然也掙扎,不過它方纔只是喝了一碗粥,毫無還手之力,越掙扎,被浮生抱的越緊,抱到了隔壁。

小廝來開門的時候,她又想到了和君莫之前的那一點尷尬,也就沒有進去,直接把巒重遞給了小廝,自己回了宅子。

將貓送回去的幾日,果然它沒有再來搗亂。浮生正感嘆着自己對這隻臭貓已經有了威望,不曾想到自己的虎斑貓竟然突然間生病了。

她找了大夫,查來查去,也沒能知道病根在哪邊。後來想到君莫養了這麼久的貓,對於貓的大病小病應該也是知道不少的,就帶着她的虎斑貓去敲了君莫的家門。

那時候虎斑貓在她懷裡懨懨的,彷彿沒了什麼生活的慾望。

浮生進到君莫的宅子的時候,他正在花園裡讀書,一身素衣,這會兒,又像極了人間的儒雅公子。

“閣主。”浮生抱着虎斑貓在君莫的面前晃達,語氣着急道,“你幫我看看,她是不是快不行了?”

君莫擡眼,看浮生看着懷裡的貓一臉着急的模樣,也不禁將目光轉向了她手裡的貓,問了句,“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這幾日,好端端的竟變成了這副模樣。”她懷裡的貓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地看了一眼俊逸的男子,絲毫提不起興致。

君莫將骨節分明的手搭上了虎斑貓的背上,許久道,“身體倒是無異樣。”

“那是哪裡出了問題?”又是聽到這樣的回答,浮生的心也是涼了一半了。

君莫又探了探,皺着眉頭,“我也從沒碰到過這樣的事情。不過這幾日,巒重被我關着倒也是這副神情。”

他停頓了一下道,“莫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麼。”

君莫是想起了巒重被小廝送回來的模樣,那樣子簡直是從地獄裡走了一遭回來,情況比眼前的貓還要慘上許多。

“我沒有啊。”浮生真是覺得冤枉,她向來善待小動物,除了巒重那隻臭貓。

“我來告訴你,它得的是什麼病。”一個笑意盈盈的聲音突然在空氣中流轉,又一眨眼,只見一個嬌媚的青衫女子早已經站在了浮生和君莫的身邊。

浮生被這突然出現的女子嚇了一跳,卻還是回過神來,因爲她說她知道自己的貓得的什麼病。

“還請姑娘賜教。”浮生頷首道。

君莫看着浮生,嘴角輕輕上揚。這會兒她倒是十分客氣的,剛剛見他的時候,浮生卻是直接上來抱着貓就問,連行李都不曾有。

“我說呀,你的貓是得了相思病!”說完她掩面一笑,又丟了一個媚眼給浮生,“你可要當心了”她指着浮生的貓繼續道,“當心她相思成疾。”

相……相思成疾?

浮生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貓,想起了前兩天自己“棒打鴛鴦”的經歷。好像是從那天之後,虎斑貓就開始不愛吃東西……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思病?

君莫將手中的書半掩面,轉頭對着浮生說,“你最好別信她說的。”

“君莫,我可都聽到了。”那女子的眼光落在君莫的臉上,目光有些兇狠。隨後又一轉身,一隻金色的步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紅寶石稱着她的黑髮。

浮生覺得她頭上的步搖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神思遊離了一會,又被君莫的聲音拉回。

“今日怎的會突然過來了?”他是對着漪連講的。

“我不是看咱兩住的近,可你又不主動來看我,當然只好我來找你了。”漪連眨巴了兩下眼睛,簡直是攝人心魄。

浮生手中的貓還奄奄一息,她可沒心思再聽兩個人閒談,突兀地插了一句,道,“不知道相思病該如何治?”

漪連得目光重新落在了浮生身上,她倒是覺得這個問題有趣的很,相思病要怎麼治?這不是她最擅長的嗎。

這件事找她也算是遇上了行家。

漪連在人間的時候,閒得無聊,時常會幫凡人牽牽線,搭搭橋什麼的,像什麼相思病什麼的,也經常會在一些癡男怨女身上碰到,一旦她一插手,保準藥到病除。

不過……

她看了一眼浮生手裡的貓,又看了一眼君莫。

君莫不明所以,桃花眼微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君莫不若她可以知人間之事,所以對自己的貓早已對浮生手裡的虎斑貓一見傾心也是毫無所知。

漪連料想,如果讓君莫知道自己的貓對一隻人間的流浪貓一見傾心,那他會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這件事想來便有趣,她的嘴角也忍不住輕輕上揚,道:“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

這繫鈴人……豈不是巒重?

不自覺的,她也將自己的目光移向君莫。

君莫感受到兩個女人別走生意的目光,眉頭輕攏,似在思考,不久之後又神情輕鬆,對着浮生道:“不知是何時,我竟惹了你的貓?”

浮生搖頭,對着君莫道,“不是你,是巒重。”

浮生看到君莫原本閒散的目光驟然聚攏,眉頭皺的更深,盯着她手中的貓,又想到了相思病什麼的,腦海中陡然清醒。

“閣主,你看這樣如何,權且讓它們先見一面。”浮生大概知道,君莫都懂了,而自己的貓也堅持不了多久了,才道。

許久,君莫嘆了一口氣道,“好。”

浮生知道君莫在嘆息什麼,因爲當時她知道虎斑貓和巒重相戀的時候也是悲憤交加,而君莫養的巒重可比她養的虎斑貓久,這突然知道自己的愛貓心有所屬,也難免會有些不開心。反正君莫的情緒比浮生穩定地多了。

看到巒重的時候,虎斑貓一躍而下,跳出了浮生的懷抱,跑到了巒重的身邊,靜靜地依偎在了巒重的懷裡。

浮生和漪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底都溼溼的,君莫也是站在旁邊不說話。

漪連先開了口道,“現在打算怎麼辦?”

很顯然,她是在問浮生和君莫。

兩個人都是一陣沉默。

如果讓兩隻貓在一起的話,也不長久,不在一切的話,又要眼睜睜看着它們飽受相思之苦而抑鬱而終。

君莫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巒重身邊,俯下身輕輕地撫過它的頭道,“你若是真的喜歡,那便將自己的命分它一半,如何?”

巒重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浮生和漪連都沒有想到,君莫竟然會突然這麼做。按照冥界的性格,七情六慾之事,實屬身外之物,實在不行就是一碗忘情水,少有陰差會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一段感情的。

而眼下,巒重是君莫的愛貓,他竟然因爲七情六慾之事將巒重的命分給一隻人間的流浪貓。

“你倒還是一點沒變。”漪連率先回過神來,開口道。

浮生覺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的開口閉口之間都是一種和君莫很熟的感覺,又加之她頭上的步搖,不免多想。

“自然是變了的。”

“我記得你千年前也是放了一個花精去了人間,同凡人相戀。”

“她已經回來了。”

花精?

說的可是君莫門口的往生花精?往生閣統共也就一朵往生花修煉成精,自打她到冥界以來,都聽說她一直守着君莫,未曾想到她也曾和凡人有一趟露水情緣。

浮生大概得從她們的話語中猜測着,漪連得這些話也無不在透露着他和君莫的之間的關係之長久。

“哦?現在又在給你看門了?”漪連挑眉一問。

浮生想,她還真是猜對了。

“我先把巒重的命分給這隻貓吧。”

君莫轉移話題道,似乎並不是太想聊當年之事。

漪連一笑,“好,那我在花園中等你。”

浮生本來也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規避,沒想到君莫卻讓他留了下來。

“你幫我將它帶回冥界。”

他看了一眼虎斑貓道。

“啊?”冥界?她也要去?

“快走吧。”君莫已經把巒重抱起來。

浮生抱着虎斑貓。

她走在去冥界的路上,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這個世上竟還有相思病這個東西。回想起□□,時間倒退,兩百年前,謝必安在忘記她的那一夜一夜白頭……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虎斑貓,和君莫手中的巒重,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貓那麼沉重。

想必兩百多年前,她能釋懷得那麼快,是還不夠喜歡吧。

反倒是謝必安,他的白髮……

再回首,竟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浮生感嘆……究竟,情爲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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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重將他的命給了虎斑貓一半之後,他就像是突然成熟了一樣,再見到浮生的時候乖巧地很,也不搗亂。

浮生一時之間竟然還有些不習慣。

每次他到君莫的宅子看到兩隻一大一小的貓在宅子中走心中都是一種暖暖的感覺,慢慢的,竟然還有一絲羨慕。

“你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浮生擡起頭問君莫道。

難得的,君莫輕輕地眯起桃花眼也思索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萬年前他接受因果的苦練,唯有情關未曾經過,地藏王菩薩曾對他說,有朝一日,也終會經歷。

他的目光轉向了看兩隻貓看得入神的浮生,靜靜地凝視她的側顏,有朝一日,會是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