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但夢裡,卻又只有那樣的一句話,無比淒厲,無比絕望的哀傷。
“寒生,寒生,你千萬不要忘了我!”
“寒生,記着我,不要忘了我!”
…………
冥千尋知道,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千年前的自己,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樣混亂的記憶,落在她如今的腦海裡,只剩諷刺。
千萬不要忘,最後還是忘了。
這究竟是有意而爲,還是……月寒生從來都不曾動過心?!
當然,誰的年少沒愛過幾個蠢貨人渣啊,冥千尋將此種行爲稱之爲“年少輕狂”。
就這樣,在重複了無數遍的話裡,冥千尋一邊吐槽一邊裝死。
那樣淒厲的話,在重複撩撥着她的每一根神經。
“呼……”某一時刻,冥千尋終於感覺自己掌握了自己身體的主動權,於是撥開面前的重重濃霧,滿頭冷汗地坐了起來。
幾乎是立刻,冥千尋只覺得自己真的泡在溫泉裡了。
低頭一看,是個超級大木盆,而自己被人扒光了,正泡在其中……
“醒啦?”背後傳來朱兒的聲音。
冥千尋幾乎反射性地捂住了胸,迅速朝後轉身。
實在是不怪她如此反應,這女人那一聲曖昧的聲音,就像……正在抽事後煙的女裝大佬……她孟千尋纔不要當受!
“我……怎麼在這?”冥千尋看着這個即使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對方胸的大小的女人,還是無法淡定下來。
她可不是什麼純粹的直女……
“三三那傢伙,太狠了。”朱兒看看露出圓潤肩膀的冥千尋,嗤笑一聲,“別擋啦,我又不是沒見過……”
“不過,那傢伙的潮汐鍛體,對你的身體強度確實很有好處。”朱兒拍拍她的肩膀,“基本堅持四十九天,就該換我的鳳凰火幫你二次鍛體了。”
“……”冥千尋直覺打了個冷戰。
這才第三天,她已經被虐的死去活來……按照朱兒的話說,這特麼合着還要受三個多月?!
不要啊……冥千尋苦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好基友。
朱兒笑眯眯地看着她,就像哄騙小白兔的狼外婆:“哎呀,冥府重任,這冥王刀,可不是好接的啊!”
“………”冥千尋幽幽地看着朱兒……
朱兒嘿嘿一笑,不敢再造次:“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吧。”
“哼!”冥千尋看着這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扯了扯嘴角。
潮汐鍛體卻是能讓人生不如死,但是,冥千尋此刻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強度,甚至是皮膚韌度,都強化了不少。
那天從地府一路裝逼回來,提着冥王刀,後果就是,她的整個右臂,腫了兩天……
不用旁人說,她也知曉,自己這副身體,身體強度差到不可理喻,縱然,這與自己這一千年以來從未努力修煉有關,但是,想想她一個遞碗的……天天死守崗位,哪裡有什麼修爲可言……
自己這樣的,在人間可被奉爲神,但在地府或者天界,分分鐘被秒成了渣。
不過她冥千尋別的沒有,就是在吃苦方面還是有些造詣的。
當年冥王執意爲她重新開了個孟婆湯的職業,她遞碗遞了一千年。
要是換旁人這種重複性勞動久了,早就成了機器人了,可是她還是在地府混得如魚得水,但凡見到的人,都或多或少與她相熟,能夠攀談兩句。
想到這裡,冥千尋嘆了口氣。
人啊,若是不懂得苦中作樂,便容易活得不快。
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未必懂。
衆生皆苦,這甜緣善果便要自己來造,不然,不管是人間還是地府天庭,又與地獄有什麼區別?
洗了個澡,再換上一身新的衣服,確實是舒服很多。
千尋頂着一頭溼漉漉的頭髮,剛剛將腰帶繫好的時候,就聽聞門外一陣動靜。
首先進入的,便是一身月白長衫的柳絕音。
他依舊笑容宛然優雅,揹着一把琴,舉手投足間,是骨子裡帶來的尊貴。
只是,隨後進入的一人,卻讓冥千尋徹底愣住了。
只見那人一身紅衣,像極了人間成親時喜服的顏色,但是,那人的周身卻散發着清冷豁然的氣息,連帶着那一身紅衣,都充滿了清冷卓絕的味道。
月寒生。
冥千尋的心跳,不自覺地就漏了一拍。
月寒生看着那個一看就是剛洗完澡的女人,微風穿堂,帶來了些許皁角的清香。
女子頂着一頭溼漉漉的秀髮,正拿棉布擦拭着。
平日裡無賴的臉,此時多了幾分清純的意味,顯得楚楚可憐起來,皮膚泛着水潤的象牙白,配着一雙更加霧氣朦朧的眸子,不自覺就有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柳絕音在進門的那一刻就已經挪開了視線,而月寒生,卻是一動不動地看着那個同樣呆住的女子。
直到冥千尋被朱兒推進裡間擦頭髮,二人才同樣驚惶地挪開了相顧無言的視線。
還好,這個時辰,焰醉三三他們都在忙,是以,往生棧裡就只有冥千尋與朱兒二人,也難怪她不拘小節了。
朱兒面色看不出喜怒地盯着柳絕音身後的月寒生。
柳絕音回過頭來,忙解釋道:“我是回來時,在淮安城外碰到月兄的,朱兒姑娘不要誤會。”
嘴上是這麼說,柳絕音卻是有些好笑。
前些日子,冥千尋請求了他一件事,便是讓他喝忘川水,當然,不是真喝。
冥千尋篤定,月寒生不想讓柳絕音忘了肖,便出此下策。
只要柳絕音成仙之後,一旦月寒生髮覺他記不得肖,一定會下界來找冥千尋。
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月寒生剛走不久,孟千尋便要他回來,但是身爲朋友,他還是答應了冥千尋的要求。
只是,卻不料,自己去西南找承寧時,一無所獲,卻在回來時,在淮安城外碰到了月寒生,這還真是應了那句“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