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竹很無奈,但別無他法。
伊維霓和伊維力的靈魂就在眼前,只要小冰收回自己的妖力,那麼兩個小光團就會煙消雲散。
只要按照吉路指導的方法,主動的吸收兩個孩子帶有妖力的靈魂,就可以讓他們以妖精搭檔的方式留存於世,蕭墨竹也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兩個孩子悽慘的結束短暫一生,所以只能照做。
不過,以非人的形態存活,真的好嗎?蕭墨竹這樣想過。
吉路講解得很仔細,但在蕭墨竹和小冰聽起來,說來說去都是讓妖物“附身”自己就對了……
緩慢的伸出了雙手,蕭墨竹朝着一片紅幕中的兩個光團接近,在小冰的紅色妖力之中,伊維霓和伊維力那融合了不知名妖力的靈魂似乎活力滿滿,想要掙脫束縛,只是也許它們不知道,暴露在空氣中後,它們將會迎來終結。
爲了不給兩朵靈魂壓力,蕭墨竹的動作很慢,穿過了紅幕,雙手同時輕輕的觸碰到了它們……
“是怎樣的感覺?”在一旁,吉路緊張的問道。
凝神看着柔弱的兩個光團,蕭墨竹感受着兩手傳來的微弱波動,說道:“很脆弱,很有朝氣,以及……渴望生存……”
興許是蕭墨竹的善意,讓兩個受到驚嚇的靈魂得到了安撫,它們逐漸的平靜了下來,迴應了蕭墨竹的期待。
相互接觸試探着,蕭墨竹也保持着一動不動,彷彿在和伊維霓、伊維力的靈魂進行着交流……
在小冰和吉路驚歎的在一旁看着時,兩個光團不約而同的變得細長,如水流一樣的往蕭墨竹的手臂上纏去,快速的從他的兩隻胳膊外側鑽了進入!
“什麼情況!”小冰一驚,感覺到自己的紅色妖力之中已經沒有了“異物”,撤回妖力後跑到了蕭墨竹的身邊。
連蕭墨竹本人也大感不解,二話不說的撩起了長袖,將胳膊現了出來。
只見到他的左右胳膊外側,已經分別多了一個不到指頭大小的妖紋。
“這,就是契約?那兩個傢伙呢?”異域的法術讓小冰感到很玄妙,急切的問道。
吉路指了指蕭墨竹的胳膊,說:“看到了嗎,這就是契約的印記,現在它們都附身在了他的身上。”
“哦哦,有趣有趣,我一直都以爲妖類附身人類,都是以奪取力量和身體的控制權爲目的,原來還有這樣的和諧共處方式!”小冰驚歎道。
看着自己的手臂,蕭墨竹也是一樣的震驚,細心感受後,說道:“我能感覺到它們現在很虛弱,嗯?在吸取我的靈力?”
“什麼?果然還是一樣的嗎?趕緊把它們驅逐出來!”小冰聽到蕭墨竹的話後,急着勸道。
擺了擺手,吉路說道:“別急別急,它們只是需要力量來維持自身的穩定,它們現在很弱小,應該沒什麼影響,等足夠壯大後,也能增強你的!假如由力量不足的人來和它們訂立契約,等它們成長後,人與妖精就無法達到平衡,到時候就會被妖力吞噬了,所以我纔會沒有辦法的!”
聽着吉路的解說,蕭墨竹向小冰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大礙。
既然當事人都不反對“妖精契約”的事,小冰也不再緊張,轉過頭,看了看海灘外,嘲笑着說:“這裡的人還真是‘精明’啊!從頭到尾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無辜的人送往死地,他們是鐵石心腸嗎?連妖怪都不會這樣坑害同類!”
“唉!有什麼辦法呢?萬千生靈之中,只有人類才進化出了思想,連妖精都是從人類身上學到的,思考、計算、幻想,也正是因爲有了思想,各種惡念纔會產生。”吉路嘆道。
在沙灘上,兩具年幼的身體已經沒了生機,蕭墨竹看了自己左膀右臂一眼,似乎下了一個什麼決定。
“言印,炎。”
一團熾烈的火焰突然升了起來,在吉路來不及阻止時,落到了地面,接觸到了伊維力和伊維霓冷下去的軀體後,燒得更旺盛了。
“你幹什麼!”吉路驚駭的質問道。
火焰的蔓延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的時間,燃盡了“可燃物”後,慢慢的弱了下來……
“最簡單的送行方式,不是嗎?”蕭墨竹看向了別處,說道。
“可是,這……”吉路驚於蕭墨竹那讓人寒心的冷靜,卻說不出任何的反駁之言。
可能正像小冰所說的那樣,人類很脆弱,伊維霓和伊維力就是一個例子,被海妖的力量捲走幾十秒的時間,就失去了他們的生命!假如當時的冰風崖上,不周老人沒有施展妙法冰封了瀕死狀態的遊曉雲,恐怕連一分鐘的時間都等不了,遊曉雲這個青春風華的女孩就要和所有人真正的告別了……
想起了雪煉峰冰瀑寒潭下被冰封的美人,蕭墨竹又是一陣自責,要說現在他有什麼願望的話,那就是挽回遊曉雲的生命。
火葬,作爲人類的伊維霓和伊維力,離世的最後階段……
一波海浪衝來,撫平了沙灘,也帶走了“多餘”的東西……
海灘外面,之前的圍觀人羣早已沒了蹤影。
海妖的事,也已平息,海上變得風平浪靜,天空中,烏雲正在漸漸散去。
“讓那海妖跑了也是沒辦法,不過短期內它應該不會敢來了。”蕭墨竹放下了衣袖,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就回去吧。”
吉路點頭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麼,向兩人問道:“對了,你們也是乘坐‘光明號’來的嗎?風暴已經停了,大概再過不久船就要起航了,快一起回去吧。”
記得第一次在郵輪上看到吉路時,他明明看起來是警惕心很強的一個人,卻沒想到同時也這樣多事的人,在小冰打着哈哈不知該怎麼回答時,蕭墨竹說道:“算是吧,你先自己回去,我們還要在這裡購買一些東西,一會兒再走。”
“是這樣嗎?那也行,要趕緊啊,別錯過了起航時間,到了船上咱們再聊聊!”吉路並沒有絲毫懷疑蕭墨竹的話,興致高昂的往來時的方向走着,還不時的回頭向兩人打招呼。
尼英島的西面海灘,恢復了平靜,沒有了任何的喧鬧。
望着吉路消失的方向,小冰感到無奈的搖頭,問道:“現在怎麼做?是回到郵輪嗎,吉路那個傢伙可真是一個惹事精,和他待一塊兒準會麻煩多多。”
蕭墨竹搖了搖頭,望着南方說道:“不用管他,還是照原計劃行事,我們的少管閒事爲妙,一會兒直接在港口那邊買些吃的,今晚剩下的時間應該能越過三成的剩餘路程,按照這個速度,最遲後天就能到達蘭島大陸本土上。”
“成,聽你的!”小冰爽快的答道。
在尼英島的上空,甚至更遠的地方,烏雲和狂風像它們出現時一樣,又毫無徵兆的消散了,如同戲劇性的一個過程。
“光明號”的船員們對風暴的來臨毫無準備,無奈的來到尼英島“避難”,估計着可能會持續一整夜的狂風暴雨,卻在郵輪靠岸後沒多久,一切就過去了,風停了,雨止了,雲散了。
燦爛的燈光從光明號上發出,照亮了半個尼英港口,悠揚的鳴笛聲在十分鐘內響了三次,隨後郵輪正式脫離港口,轉向往東,向着原本的航線前進。
在自己的房間裡坐了一會兒,等過了開船時的晃動,吉路站起了身,正準備打開門去找蕭墨竹兩人,忽然一愣,自言自語道:“額,忘記問他們的房號了,也沒有聯繫方式……”
尼英島南面,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沖天而起,在黑暗的空中劃過了優美的圓弧,向着更南方飛去。
在蕭墨竹規劃的路線裡,有不下十個各自相鄰的島嶼,飛越這些小島後,就是蘭島本土,尋找存在於蘭島的異妖,纔算是真正開始。
海上很平靜,疾飛時的風也被護身的微弱靈力擋住了大部分,不算很冷。
如一支利箭的御劍飛行着,蕭墨竹並沒有吉路所想的那樣“冷靜”,憂鬱已經表現在了他的臉上。
小冰盤膝坐在“橫飛”的蕭墨竹背上,像是乘着飛毯一樣,從尼英島飛向下一個島嶼,至少要三刻鐘的時間,平時總是自稱“老人家”,此時的小冰卻宛如安靜的乖孩子,什麼話也沒說。
“小冰。”
望着渺茫的前方,蕭墨竹輕喊了一聲。
“怎麼了?”似是知道會有這樣的對話,小冰並不驚訝的應道。
穿過薄弱的護身靈力,輕風吹動了蕭墨竹的短髮。
“在九炎,有一首離別詩,你知道嗎?”蕭墨竹問道。
輕輕的搖了搖頭,小冰說:“也許知道,說來聽聽。”
“溫風意向晚,月夜盼天明。”
蕭墨竹語速緩慢的念着:“誰言別離好,悲歌繞寸心。”
細細的品味着短詩,小冰跟着念道:“悲歌繞寸心……”
只是很短的詩篇,描述了“離別”,但又似乎不是普通的離別。
飛行途中,蕭墨竹的左右胳膊產生了觸電般的感覺,印在手臂兩側皮膚上的小妖紋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同時傳來了某種信號。
隱藏在衣袖之下,毫無二致的妖紋正閃耀着弱光,作爲“妖精契約”的標誌,彷彿在傳達着什麼。
“難道,它們想要出來?”蕭墨竹以自己的靈力壓制着妖紋的躁動,喃喃的說着。
看見了蕭墨竹轉頭的動作,小冰大概的猜到了情況,遂問道:“妖紋有反應了?你的兩個‘契約妖精’醒過來了?”
蕭墨竹點着頭,說:“好像是的,不過被我抑制住了,等到了下一個小島後再解放它們吧。”
小冰一手託着下巴,皺着眉頭的思索着,問道:“我一直納悶兒一件事,按理說你的體內有異妖淵禾的力量,‘妖精契約’什麼的,應該是沒法達成的,怎麼它就成功了呢?”
“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在接觸到那兩團妖力時,我發覺淵禾的異妖之力並沒有發生排斥的反應,而且‘妖精契約’成功施展後,也沒有不適的地方。”蕭墨竹感應着體內流轉正常的靈力,說道,“所以我想,可能僅僅調動我自身的靈力還不能觸動淵禾之力,或者說是目前還不會。”
“嗯,還要多瞭解淵禾的力量才行,要是和其他異妖動手,淵禾之力是必不可少的,用異妖之力來對抗異妖之力,纔會有勝算。”小冰說道。
試想不周老人,以至少千年的修爲才能戰勝六成力量的魑魘,蕭墨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修爲和師父相比還差了十萬八千里,若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對抗異妖,簡直就是想不開的找死一樣!
而且還有一些不確定的問題,異妖是不在天地萬物循環之中的存在,他們那不絕不滅的妖力到底有多強悍,誰也不知道!
沒有誰知道異妖的數量究竟有多少,可能是五個,也可能是十個,但如果九炎這麼廣闊的土地上都只有一個魑魘的話,料想他們的總數應該不多,不然世界早就在異妖們的本能之下殘破不堪,人類和妖類也早滅絕了……
而且也沒誰有資格比較一下,各個異妖的力量是否相當,有可能魑魘只是他們之中最弱的那個……
伸了個懶腰後,小冰抱緊雙臂,一邊打哈欠,一邊顫抖着說道:“哎喲,好冷,沒了你的護體靈力,妖力都快給我凍住了!趕緊下去吧,我看這個島比尼英島還冷清,應該不會被人看到,再說蘭島大陸就是一個開明的地方,不用像在東古那樣時時都要隱藏‘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