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愁苦加諸於神明身上,瞬間就讓其變成暮氣沉沉的老人。
但邪天帶給神明的感覺,又讓他覺得愁苦是唯一能夠表達自己心理的情緒。
百年修行……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找邪天……
站在邪天面前的第一感覺,卻依舊是……
打不過。
“我就知道,自己不應該僥倖……”
神明嘆了口更顯蒼老的氣,讓邪天不知該如何迴應。
說加油?
不啻於諷刺。
說放棄?
不啻於羞辱。
眼見神明落寞轉身,行屍走肉般離去,邪天有些於心不忍。
“我要上去了。”
神明又走了三步,才反應過來邪天在和自己說話,茫然轉頭。
“我要上去了。”
邪天輕輕重複。
思考了半炷香,神明的嘴角才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你是想告訴我,我沒有報仇的機……”
“我是想問,你想不想上去。”
愁苦到連思維速度都異常緩慢的神明,聽聞此語,全身劇顫。
星墳沒了。
神無雙死了。
他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上面。
因爲他的父親神無雙,曾展現過大聖乃至半步道祖的修爲。
更因爲邪天離開空冥仙域時,告訴他神無雙沒死。
兩件事加起來,他輕易就能猜出,或許自己真正的父親,就在二部神界。
“你,願意帶我上去?”
神明聲音顫抖,顫抖中不掩強烈的欣喜、期盼、忐忑、愧疚。
面對這種複雜,邪天笑道:“至少把你帶上去,就沒什麼人惦記下界了。”
神明默然。
自己只爲一己之私而欣喜。
邪天爲的,卻是他滯留在下界的同伴。
“對不起,我……”
“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邪天笑道,“回去準備吧,時機到了,我會來找你。”
神明注視邪天,複雜地點點頭,一句艱難苦澀的謝謝正要出口,邪天卻消失不見。
見此一幕,神明苦笑。
二人初見面時,他的感覺沒有錯,卻又錯了。
沒有錯,是他真的打不過邪天。
錯了,卻是因爲他連邪天如何消失的都不知曉,更找不到絲毫的蛛絲馬跡。
他能夠想象,若二人開戰,就這般消失的邪天,或許一招就能重創自己。
“或許二部神界,真的是你該去的地……”
夾雜着一絲祝福的呢喃,戛然而止,神明表情漸漸呆滯。
彷彿此刻他才意識到一件事——
“你,你怎敢去二部神界……”
抗天宮。
“不行!本宮不允!”
婢奴女臉色從來沒這般凝重過,語氣也是前所未有地決絕:“邪天,本宮不是不讓你上去,但你要等,本宮已然跨過半聖,只需在修行一段歲月便可成聖,屆時……”
邪天笑道:“宮主大人不必擔心……”
“本宮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婢奴女語重心長,“即使有黃二在,卻也保不得你,飛仙池乃二部神界重地,均有道祖鎮守,別說黃二,便是你體內的前輩都不是對手!”
“原來宮主大人是擔心飛仙池。”邪天微怔,旋即笑道,“我不走那條路。”
婢奴女呆住:“你走飛仙池,你如何能抵達上界?飛昇上界,還有第二條路?本宮爲何從未聽過?”
邪天歉聲道:“不是不願告訴宮主大人,而是我也不太清楚……”
婢奴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邪天:“是那位,前輩?”
“正是。”
“如此……”
婢奴女皺眉沉思,頗爲糾結。
她一萬個不願邪天離去。
一是三域大局若無邪天坐鎮,很可能會生變。
二是真心捨不得。
其三,她還不清楚師尊的想法。
見婢奴女猶豫不決,邪天靜靜道:“宮主無需擔憂三域局勢,我已有安排。”
“這個不重要。”婢奴女嘆了口氣,“二部神界可不比仙界,一旦上去,你所面臨的兇險只多不少,更何況,本宮是真心捨不得你走。”
邪天笑道:“宮主大人誤會了,我上去只是辦點事,辦完就會下來。”
“哦?”婢奴女一下就放了心,哭笑不得道,“你早如此說,也免得本宮嘴巴都說幹了。不過你還是要注意,上界比之下界,更加地兇殘無情……”
一番諄諄教誨後,邪天拜別婢奴女。
離開宮殿後,早已和甜兒楚靈仙等人告過別的他,直接帶着後羽、左丘兄弟以及紅裙黑衣,前往空冥仙域。
見神明,紅裙四人頗爲意外。
“神明?”
“邪天來此,是想……”
……
“準備好了麼?”邪天看向神明。
神明點點頭,隨後面朝邪天半跪,舉手發誓。
“我神明在此發誓,空冥若生變,必將死無葬身之地!永世悽苦輪迴!”
邪天嘆了口氣,道:“你不必如此的。”
“我明白。”神明認真道,“若無穩妥的安排,你絕對不會離開下界。”
“那你爲何發誓?”身爲女人的紅裙忍不住問道。
瞥了眼心性發生巨大變化的紅裙,神明回道:“我只是不想空冥仙域,因爲愚蠢而真正覆滅。”
此話一出,氣氛幽靜。
可不是麼?
哪怕邪天如今尚未破入窺源境成就仙尊,但試問整個下界,誰還能翻了這片被刻上邪字的天?
沒人。
“邪天,或許你做的事,真的是正確的。”左丘珩喟嘆道,“被你整合的三域,至少不會再生靈塗炭。”
衆人頷首,很贊同左丘珩的話。
畢竟哪怕不是下界之人,這些來自二部神界的天驕,也身處更加可怕的,人類與羅剎的廝殺之中。
“你們錯了。”
踏空而來的神姬,因繼承了真正的香火之道,猶如天神一般。
但見到邪天后,天神就變成了可愛的小仙女,嬌憨道:“邪天哥哥纔不管這些呢,他只是想自己的同伴親人,在此界過得好一些。”
見神姬,邪天心情複雜。
“朕若崩,你如何自處?”
事到如今,這句天啓軍部大牢內神韶曾說過的話,邪天已經給出了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答覆。
但他對神韶的思念非但沒有減輕,反倒更加刻骨銘心。
“哥走了之後,你要開開心心的,好好過日子。”
神姬輕輕抱着邪天,大圓眼裡滿是淚水的晶瑩。
“邪天哥哥,你一定要回來看姬兒,答應姬兒,好麼?”
“一定!”
一行人在神姬的帶領下,進入九州界。
就在衆人好奇之時,邪天站在了古戈壁中的陣法殘跡之上。
“這是……”
驚疑的衆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邪天已然消失。
他們不敢耽擱,有學有樣步入陣法殘跡,隨後便來到了邪天身旁。
邪天,正仰頭觀望。
神明等人也朝天上看去,這一看,衆人毛骨悚然!
“這,這是時空漩渦?”
“開什麼玩笑!區區下界大世界,怎會有這種玩意兒!”
……
然而當他們再次順着邪天的視線,看向他們所面對的景象時,毛骨悚然就變成了魂飛魄散!
“葬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