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天子投身種魔……
這是匪夷所思的一幕。
其具體表現在幾個方面。
其一，黍天子分明能夠輕易熄滅從自家身上冒出的七彩煙霧，說明其有能力輕易阻止種魔陰謀的繼續。
其二，黍天子是人類，種魔是魔族，即便因爲邪帝傳人的緣故，雙方暫時聯手，他也沒理由放開一切防禦，任憑種魔再次點燃自己，且朝種魔奔去。
其三……
黍天子是誰？
種魔又是誰？
即使種魔突然的爆發，讓自己以極快的速度在昇華，但至少此刻而言，黍天子的無敵之名，依舊當之無愧。
最後……
即便這場斷斷續續的戰鬥，在每個中止的節點上，都以邪天佔優而結束，黍天子數度慘遭打臉……
但真正來說，戰鬥至今，黍天子依舊佔據了整整八成優勢，他完全沒有放棄的理由。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吃飽了撐的如此行事？
……
還有許多冰衍所不能想通的，但他不想再思考了。
他很想將這一幕命名爲飛蛾撲火……
但當這四個字出現在腦海中他才反應過來，黍天子根本不是飛蛾，而是隨便撲騰一下翅膀，都能讓種魔熄滅的飛鵬。
“所以，你這是……”
暗喃的冰衍眉頭忽而一跳，下意識看向邪天。
他想到了剛剛黍天子所說的話。
不過當時聽這話的感覺，和此刻的回味，已然發生了變化。
若說他當時將黍天子的這話當成了對邪天的闊別之語，那此時……
“不，不可能吧……”
“什麼不可能？”
羅夙早已看傻，聞言茫然問道。
“黍天子那話的意思，”冰衍組織了下語言，震驚道，“是說他和邪天根本沒有再見的可能……”
“哈，這不明擺着的……”樂起來的羅夙話到一半，戛然而止，隨後猛地又看向快速接近種魔的黍天子，驚呼道，“他，他真的要成全種魔！”
黍天子的投身，本就有成全之意。
但成全也分兩種。
一種如化身煙囪的上界來客分身們。
因爲心中的不甘，即使種魔能強行將他們化爲七彩煙霧供自己吞噬，但效率並不高。
另外一種，則是成心的成全。
尤其當這種成心來自無敵的黍天子時，目眥欲裂的羅夙和冰衍簡直不敢想象，被成全後的種魔，會成長到何等恐怖的地步！
“無，無恥！”
“他可不是分身！”
“種魔並非齊天！”
“一旦他成心成全，必會將自己對齊天之道的領悟，悉數傳授給種魔！”
“本，本皇明白了，他根本不敢再和邪天鬥，所以……”
……
在不斷的所以中，羅夙又傻傻地看向邪天。
因爲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黍天子放棄了戰鬥，轉而成全種魔，這雖說是一件令人不齒的事，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
“他，他敗了……”
黍天子敗了。
而且這個敗，還是從黍天子本身的棄戰而來。
羅夙完全可以想象到……
在方纔黍天子噴出三口老血、種魔陰謀瞬現的短暫時刻中，黍天子經過了利弊的分析，進行了客觀的考量，最後得出——
和邪天繼續戰鬥完全沒希望。
有希望的是，助種魔一臂之力。
而且他也能想到，黍天子如此行事的理由。
“種魔，畢竟是先天最強大的生靈之一……”
“而且還是身蘊無之氣息的種魔…”
“更何況，誕生他的這片天地，禁忌被打破……”
“他，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成長，完全不受天道意志所限……”
……
思及此處，羅夙冷不丁打了個擺子。
黍天子成全種魔的事尚未開始，他對此事的評估，就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然而不僅是他，包括同樣意識到嚴重性且變色的冰衍，都又同時反應過來了另外一件事，表情也登時錯愕起來……
下一刻，這兩位齊齊轉頭，第三次看向邪天。
“嘶……”
“果然……”
……
兩位的轉頭，只是想求證什麼。
而果然二字，便是得到了求證。
在第三次看向邪天后，他們終於肯定了一件事——在黍天子投身種魔、在他二位議論震驚的過程中，邪天只是在擡頭看天。
邪天所看的天，就是黍天子所看的天。
他料錯了黍天子的無動於衷。
但至少黍天子所看的天，不會再欺騙他。
“你究竟在看什麼……”
欲窮千里目的邪天，看得很仔細，甚至到了要動用尋源寂滅眸的程度。
他之所以對天如此重視，只因他覺得，讓黍天子做出投身種魔之選擇的最大原因，並非是黍天子認爲打不過自己，而是來自天。
這一點，他是毋庸置疑的，同時也是最有話語權的。
只有和黍天子戰鬥過的他才清楚，他二人之間的戰鬥，其優劣的精確劃分。
這優劣，並非旁人所認定的八二之勢，而是九一。
也只有九死一生的戰鬥，纔會讓擅長在戰鬥中學習領悟的邪天，在極短的時間裡完成對冰衍、羅夙、敖偈以及黍天子的齊天之道的淺薄領悟。
而對旁人來說，誰會在一場自己佔盡九成優勢的戰鬥中率先放棄——放棄的原因，還是打不過佔了九成劣勢的對手？
沒有這種人。
所以對他來說，種魔變多強，其實不重要。
重要的是……
“這天，怎麼了？”
和邪天同時在看天的，是邪月。
邪月的表情有些古怪，時而蹙起，時而鬆開，似乎有大危機會降臨，又彷彿有大助力即至。
而究竟是大危機先來，還是大助力先來……
便連他都無法判定。
但他至少確定了之前隱隱猜測的那件事——
“果然如我所料，黍天子之所以一改殺伐……”似笑非笑的邪月，看着蒼穹輕聲細語道，“是有人想看戲啊……”
不過後面的戲雖然精彩無比，但顯然看戲的人想看的絕對不是由邪天上演的精彩……
是以黍天子先是放棄了一切高貴，隨後又放棄了九成優勢之戰，轉身投向種魔。
同時，邪月更確定了另外一件事——
“想看戲的人，應該就是邪天的，宿敵了吧……”
暗喃剛完，邪月臉上就掠過一抹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