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接到聯軍高層的軍令時,風珀就認爲自己已經死了。
之所以還在喘氣,那都是在爲別人活着。
別人之中,他認爲最重要的便是那個莫名其妙地進入灼陽谷的拾荒者,邪天。
二人的關係很一般……
但在認爲自己死掉之後,他才突然覺得,這個邪天才是這個時刻自己最需要重視的人。
所以……
他一路行來,縱然無魔,也未曾察覺,反倒一門心思在尋找屬於邪天的痕跡。
只可惜,不擅長戰鬥的他,也根本不擅長尋覓旁人殘留的印記。
他所選擇的尋覓之路,完全靠他自己的想象和猜測,有的時候甚至還要靠拋手中魔眼,觀察其落地後瞳孔朝向來選擇行進的方向。
卻也正因如此……
那記能引發魔眼異動的雷聲,成了他的指路明燈。
他認爲,自己最想做的事,應該去那裡做。
搓泥成香。
拜四拜。
道一聲道友啊道友,西出灼陽無故人,還有風珀認識君的感慨。
然後再踏上爲師尊而活的路。
但如今,他卻離最想去的地方漸行漸遠。
他很心痛。
以致於什麼根本無法完美解除太乙契約這句話,也僅僅引發了他類似於——我是在乎這件事的人麼的無所謂之笑。
“只希望,你真的不在那邊了……”
最後看了眼雷聲所在,風珀嘆息着轉身,將希望放在了二十九位大佬前行的方向。
他期盼。
卻不是期盼前方有三千年前殘存的軍士,而是期盼應該在雷聲之地出現的邪天,會在前方出現——
哪怕只是骸骨。
“而且,也肯定是骸骨纔對,呵呵……”
而如今……
邪天離骸骨只差一線。
因爲所有衝在他前面的人類軍士,都變成了骸骨。
而他,也在衝。
魔族四方的種魔將隊伍,雖然人數極少,但個個都是精銳,而且以逸待勞。
匯聚於此的苟活軍士,縱然因爲古劍鋒穩坐後方而擁有了鬥志乃至死志,卻是疲憊之師。
即便人數大大超過敵人……
也宛如將自己親手推向四柄鋒利刀刃所成刀陣的大白菜,換來的,僅僅是漫天飛舞的碎肉和血花。
有碎肉和血花,還算是得了個善終……
因爲還有一部分道體完好,卻如枯木般一頭栽倒毫無氣息的人類軍士,死在了惑心一刀之下。
這些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面對這四把魔刀……
數量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所以……
精銳出擊。
卻也沒有意義。
最後……
十二位青蓮仙兵,分四路出擊。
如此數量的青蓮仙兵的出現,讓蕩陸一隊的種魔將大爲振奮。
因爲這極有可能說明,古劍鋒真的就在此地。
但想到魔音的命令,他們不敢倉促做出結論,商議之後,再度放緩了推進的速度。
而這一放緩……
慘烈之戰,就變成了血肉磨場。
若說之前的推進,尚有軍士還能僥倖逃生……
那此刻,但凡派出的軍士,就沒有一個能活着回來的。
時間,是雙方都極爲在意的關鍵條件。
灼陽谷外的魔族大軍,在惑心反斗陣的加持之下,並不能支撐太久。
古劍鋒所處的營地,縱然有數十萬人類軍士,但太過嚴重的消耗,也會讓這次三千年後的大逃亡變得毫無意義。
但兩相比較之下,顯然魔族的時間要充裕一些。
明確了這一點後……
邪天這個比尋常軍士更沒資格參與此戰的道祖,就出現在了敢死隊的隊列之中。
用柳霄的話來說……
“他就是一個奇蹟!”
“你見過他失敗沒有?”
“我反正沒!”
“至少論對此地的熟悉,沒人能超過他!”
“你是不知道,當初我們遇到的那種種魔將隊伍死得多憋屈!”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別說是我說的……這個邪天,還親手斬殺過種魔將?”
“什麼?不信?告訴你,他用的就是老子教的無痕劍,硬生生將一個種魔將捅成了篩子!”
“最後,最關鍵的是——你忘了大人的那句話了?”
……
古劍鋒說過很多話。
但在邪天這方面來說,最爲恐怖的那句話,便是——除非在灼陽谷外你的人能壓住劍帝,否則……
且不說什麼除非!
單單是古劍鋒提及的有壓住劍帝的這個可能性!
哪怕這可能性僅僅只有億萬萬分之一!
那都說明邪天是何等的牛逼!
也正是這句話,讓劉鎮打消了疑慮,將邪天放置在了敢死隊之中。
眼見邪天所在的敢死隊,趕死一般撲向四柄魔刀中的一柄,柳霄心頭默默而喃……
“我不管你的人能不能壓住劍帝,我只求你的人能先讓我們活下去……對不住了……”
個人的力量,在這場生死立分的戰鬥中是很渺小的。
是以,柳霄之所以提議讓邪天加入敢死隊,爲的既不是邪天對這片空間變態般的瞭解,更不是因爲邪天這個道祖能殺種魔將。
能殺?
你能殺光麼?
顯然不可能。
是以……
讓邪天加入敢死隊,進而趕着去死,柳霄爲的就是刺激邪天的人。
他很清楚,如今的局面,已然成了一攤死水。
在無外界力量涌入的情況下,等待他們的只有一個結局——全軍覆沒。
很顯然……
對一個道祖加入敢死隊一事,營地內持反對意見的並非沒有。
但奇葩的是……
反對此事的並不是衆人所以爲的邪天的長輩吳筲……
而是將吳筲吹成神的傅引。
當傅引義正辭嚴地在吳筲面前批判柳大人的冷酷無情時……
換來的僅僅是吳筲一個淡漠的眼神,以及讓他離真神更近一步的一句話——
“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個毛?”
吳筲不擔心。
因爲吳筲相信自己能夠讓加入敢死隊繼而必死的邪天活下來。
當留守營地的軍士聽到這個解釋後……
劉鎮都忍不住過來打量了一番吳筲。
“道友,敢問你是……”
“我是烏雲。”
“烏雲?”
“否則,前輩你早就被某種璀璨亮瞎狗眼了!”
……
邪天並不知道,吳筲將劉鎮之命而生的憤懣,通過這樣一句話表達了出來。
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知道……
“那個脫單的種魔將,到底是不是陷阱?”